“王妃,醒醒,快醒醒。奴婢是小豆子。”一個微弱的聲音將柳梅殊吵醒的時候,她只是覺得身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屁股上,稍微一動就痛到難以忍受。
“王妃,這是奴婢廚房裡偷的饅頭,一直放在心口熱着,等四下無人了纔敢拿給王妃,王妃趁熱吃吧。柴房天冷,王妃可要保重身體。”窗外微弱的聲音再次傳來,柳梅殊睜開眼睛,只覺得周圍有些昏暗。
她掙扎着起身,看到窗邊一雙小小的滿是凍瘡的小手,心中微微一動,張開口的時候,聲音極其嘶啞。
“小豆子。”她說道。
“王妃,王妃你醒了。”小豆子叫了一聲,隨即像是捂住了嘴一般,聲音壓低了下來,“王妃快趁熱吃吧。守門的婆子這會子出去了,等她們回來看到奴婢給王妃送吃的,肯定會活活打死奴婢的。”
小豆子見柳梅殊接過了饅頭,長長鬆了口氣,“王妃,您放心,明天一早您就能走出柴房了。小豆子知道那不是王妃做的,但奈何老太妃不信。所幸王妃身上有誥命,老太妃是萬萬不能把王妃怎麼着的,王妃您且安心,您再堅持一晚上……”小豆子說完這句話,遠處傳來幾聲婆子的笑聲。
“守門的婆子們來了,王妃,奴婢先告退了。”小豆子說完這句話就匆匆離去,爾後是幾個婆子的大聲歡笑和閒談聲。
柳梅殊漸漸適應了周圍的光線,嘗試着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屁股火辣辣的疼,暗自摸了一把,屁股上已經腫了,稍微一碰便疼痛難耐。
“這是什麼鬼地方?”柳梅殊四下打量了周圍,昏暗的光線裡,隱約能看出是一座柴房,周圍堆放了不少柴禾和亂七八糟的東西,四面都是木質的,窗櫺上糊着一層薄薄的紙,有風吹來的時候,冷風刺骨。
“昨個太醫過來瞧了,水姨娘的身子怕是保不住了。也難怪老太妃會發這麼大的火,這可是王爺的子嗣。要說着王妃也真夠狠心,昨天下這麼大的雪,她竟然將水姨娘推到結冰的水池子裡去。這也便算了,哎,她竟然給水姨娘的燕窩裡加了三棱。這也
忒狠毒了點。”一個婆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噓,小點聲。被人聽到了咱們可就不得了了。咱們王府的規矩最森嚴,這主子是萬萬不能議論的。”另一個婆子也小聲地說道。
“呼,怕什麼。這天陰沉的這麼厲害,怕是又要下一場大雪呢。今年也忒奇怪了,這大雪連着下了三場,這天也出奇的冷。來來,咱們吃些酒暖暖身子。”一個婆子開了酒,又拿出了烤雞,誘人的香味傳來,柳梅殊只覺得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她看了看手中已經變涼的饅頭,微微嘆了口氣,靜下心來繼續聽那兩個婆子聊天。
“要說那三棱,平常人吃倒沒什麼,但是有了身子的人是萬萬不能碰的。老太妃已經令人徹查了王妃的院子,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了。”
“且別說老太妃生氣,就是我們也不忍心看着水姨娘被推到水池裡去,要知道那水池雖然結冰了,卻並不結實,那水也是刺骨的冰涼。哎,都是作孽。雖然王妃被打了二十板子,但那孩子……”
“噓,別說了,別說了。來來,咱們吃酒。”那兩個婆子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外面只剩下冷風呼嘯,吹動門窗的聲音,柳梅殊趴在草垛上,強忍着胃中的不適感啃掉那個饅頭,閉上眼細細思索小豆子和兩個婆子的話。
王妃,老太妃,水姨娘……
她從高高的樓梯上滾下來並沒有死,卻陰錯陽差地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裡,竟然還成了王妃?
還是一個落魄的王妃!
柳梅殊輕輕嘆了一口氣,想起李程和于娜最後的表情,心微疼,但更多的是恨。她自認爲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上蒼爲什麼對她如此不公平?父母雙亡,愛人背叛,穿越到陌生的朝代成爲棄婦……
柳梅殊苦笑一聲,只覺得意識昏昏沉沉的,過往的事情像是夢境一般,放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中一一閃過,清晰而刺眼。
她看到自己和李程一起去看流星雨,一起許願放孔明燈,一起擁吻在下雪的夜裡,一起去吃火辣辣的水煮魚,一起去天涯海角
許下天長地久的誓言,一起去普羅旺斯觀看最美的薰衣草,一起在泰姬陵沐浴聖光……
點滴片段像是黑白片,清晰地放映在眼前,那些隱藏在虛僞面容下的真摯,現在看起來噁心無比。
畫面轉換,她看到李程和于娜摟抱在一起,看到父母慘死在車輪下,渾身是血,看到柳氏集團最終落在他們手裡,看到自己肥胖臃腫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柳梅殊只覺得身體下墜,她打了一個激靈,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幾個粗壯的婆子將她推下草垛。
因爲屁股上實在疼的厲害,被幾個婆子粗魯地一推牽動了筋骨,火辣辣疼得更加難受。
“王妃,王爺派咱們幾個來請您過去一趟。”那幾個婆子眼中帶着鄙夷,柳梅殊好容易站直了,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
那幾個婆子都是一愣,這個王妃素日裡就是一個容易衝動卻沒有心眼的主,不僅僅是丫頭們,就連她們這些下等婆子都有些瞧不起她。
但是剛纔王妃的眼神……
幾個婆子打了一個激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們竟然感覺到渾身一冷。“帶路吧。”柳梅殊冷冷地說道,因爲身體上的疼痛和飢餓,她的身子有些虛弱,臉色看起來蒼白不堪。
柴房裡的溫度和外面的溫度差不多,只是風有些大,帶着細細散散的雪珠子,飄揚在半空中,青石板的小路上也被覆蓋上了薄薄的一層。
柳梅殊跟着幾個婆子穿過了幾個弄堂和抄手走廊,來到一間大而奢侈的正廳裡,正廳的正位上坐着一個一臉怒氣的華衣老婦人,她身後是一副仙人尋鬆圖,頭頂是一塊鎏金敕造的寧靜致遠。
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坐在首座下方,他身着石青色蟒袍,用暗金線繡着蝙蝠圖案,長袍外面披着一件半舊的黑色絨毛大氅,面容英俊卻太過冷峻,臉部線條可能是因爲長期不苟言笑而顯得有些僵硬。
柳梅殊走進去的時候便感受到來自這個男人的冷氣和鄙夷,嘴角微微嘲諷,感受到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慢慢地低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