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園的假山裡出來之後,柳梅殊和江櫻驚魂甫定。
一陣強烈的嘔吐感傳來,柳梅殊在甬道上乾嘔了一陣。
剛纔那樣的場景,她們兩個,明明可以救下那個丫鬟的,那個丫鬟,畢竟也是一條命啊。
但是,柳梅殊並沒有讓江櫻去制止司徒慶的暴行。
“嘔……”
胃裡一陣強烈的噁心感傳來,她臉色有些蒼白。
“王妃娘娘,您沒事吧?”江櫻慌忙扶住柳梅殊,看了看假山的方向,微微嘆了口氣。
剛纔,在司徒慶想要侵犯那個女孩的時候,她很想出手的。
但是,她卻沒有動,而是看着司徒慶那個禽獸活活地將那女孩欺負死。
心中有些不忍心,但是,她有自己要守護的人。
那個人,正是柳梅殊。
無論如何,她都要守護着柳梅殊,那個對她有大恩的,將她當成親妹妹的女人。
看着正在路旁乾嘔的柳梅殊,江櫻輕輕地幫她按壓住穴道。
“櫻兒,我沒事。”柳梅殊順了順氣,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咱們走吧。”柳梅殊狠下心來,不讓自己去想剛纔那個丫鬟的慘狀,她單手撫摸着小腹,看了一眼那個假山的方向,最終撇過頭去。
“咱們,怕是自身難保了。”柳梅殊嘆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扶着江櫻向着益壽園走去,“所以,爲了自己,不去救人,也在情理之中。”
她這樣安慰着自己,心裡卻隱隱的疼。
這樣冷漠無情,縱然是迫不得已,也讓人心寒意冷。
見死不救,冷漠無情,這種麻木的感覺,真令人十分不爽。
“娘娘。”江櫻輕輕地嘆了口氣,對於那個丫鬟的死倒是沒有太大的負罪感。
畢竟,這個世界上,每天屈死的人有很多很多。
冤死的,被活活打死的,餓死的,走投無路自殺的……
這就是一個強食弱肉的世界,只有強者才能立於最頂端。
有的時候,活着還不如死了自在,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她每日行走在江湖中,見過很多很多死亡,心也變得麻木了。何況,即便是她有心相救,但犧牲的一定是柳梅殊。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尤其是,現在司徒墨這樣的態度。
爲了守護的人,放棄一個陌生的人。無論如何,她也要誓死保守着。
“咱們快些走吧。”江櫻對着柳梅殊笑了笑,“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咱們,無權決定別人,卻有權決定自己。”
“終歸,還是因我而死。”柳梅殊嘆了一口氣,扶着江櫻的手臂,慢慢地往前走去。
“王妃娘娘……”
江櫻有些擔心地看着柳梅殊越發蒼白的臉,“您沒事吧?”
“我沒事。”柳梅殊搖了搖頭。
剛剛下過一場大雪,這裡的雪還沒融化,走在雪地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遠方,寒鴉一片,暗啞的陽光透過乾枯的樹木照耀着,發出略帶慘淡的光芒。
偶爾有寒鴉飛過,淒厲地叫着,這個黃昏,越發悽清了起來。
兩個人沉默着走了一刻鐘的時間,那條長長的甬道終於到了盡頭。她們轉過彎,走了沒幾步便到了益壽園,穿過了二門,來
到正院前面的院子裡。
“喲,這不是梅妃娘娘嗎?”一個細聲細語的女聲傳來,帶着譏誚,“這麼長時間不見,賤妾還以爲梅妃娘娘病入膏肓了呢。”
柳梅殊擡眼望去,看到花枝招展的晴姨娘正在拿着帕子捂住嘴,對着她笑得滲人。
“不用搭理。”柳梅殊淡淡地看了晴姨娘一眼,有些不屑。
在這個世界上,小妾怕是最可憐的生物。
整日活在正妻的陰影下,只是爲了傳宗接代,或者爲了滿足男人的需求。
原本,柳梅殊對於小妾這種生物根本不想搭理,但是從水姨娘事件之後,她對於小妾的重視越來越高。
尤其是,那個林婉柔,原本是要給司徒墨當小妾的。
但是,一步步,林婉柔,不僅成了跟她位分平等的王妃娘娘,更成了皇太后親封的婉公主。
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間,林婉柔的地位天翻地覆。
小妾,這種最不起眼,最可憐的生物,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也會翻身咬人的。
柳梅殊輕輕地笑着,對着趾高氣昂的晴姨娘微微一笑,對着江櫻說道,“沒必要和這種計較的。可悲之人必定有可恨之處。咱們走。”
“你……柳梅殊,你別太囂張。”晴姨娘見柳梅殊並不搭理她,有些氣急敗壞,她在原地跺了跺腳,恨恨地說道,“現在你已經王爺的棄妃了,還敢這麼囂張。”
“幹你何事?”柳梅殊淡淡地開口,有些憐憫地看着晴姨娘,“我受寵不受寵,與你何干?本妃受寵是本王的榮幸,本妃不受寵,你又當如何?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不過是可憐,可悲,可恨罷了。”
“若是你受寵,大可對我耀武揚威。但是,你不是!”柳梅殊略帶諷刺地笑着,“王爺,怕是好久沒去你那裡去了吧?”
“即便是棄婦,本妃依然是王妃。即便沒有王爺的寵愛,也能錦衣玉食一輩子。但是,你呢?王爺已經多久沒去你那裡了,你應該清楚吧?不過也是個棄婦罷了,本妃是王府的王妃,而你卻是最下等的小妾。等到你年老色衰之後,沒有子女依靠,不過是被賣到別家當使喚婆子的下場。”
“你!”晴姨娘被柳梅殊這一番話戳中了痛處,登時漲紅了臉,惱羞成怒,也不顧及什麼,硬生生地衝着柳梅殊衝過來。
江櫻是個練家子,雖然功夫並不多麼高,但是對付晴姨娘這種整日裡藏在深閨的女子卻是綽綽有餘。
她見晴姨娘像是發瘋似的衝過來,慌忙擋在柳梅殊身邊,看到晴姨娘撞過來的身子,擡起一腳,狠狠地將她踢到一邊去。
“啊!救命啊……”晴姨娘被江櫻踢出去很遠,她捂住肚子,臉色蒼白地瞪着江櫻,滿臉的不敢置信。
“你竟然,竟然……敢打我……”晴姨娘吐出一口鮮血,不可思議地看着江櫻。
她實在沒想到,柳梅殊身邊竟然還藏着這個一個高手。
而且,這個丫頭她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晴姨娘咬了咬嘴脣,心中滿是不甘。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柳梅殊說的都是實話。
現在,王爺專寵林婉柔那個賤人。其他的小妾側妃,王爺已經許久許久不曾過去了。正如柳梅殊所說,等到年老色衰,她們若是沒有子女可以依靠,最普遍的下場便是賣到別處當一個使喚婆子。
現在王府中那些寡居的婆子,大部分是別的大戶人家賣過來的小妾。
想到以後的下場,她不僅悲從中來。
“櫻兒,咱們走吧。”柳梅殊看了看晴姨娘趴在地上的狼狽情景,無奈地搖了搖頭。
人貴自知,真正的可憐可恨的,是那些不自知的人。
“梅妃娘娘,你見了本妃,不行禮嗎?”一個聽起來溫柔,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伴隨着環佩叮噹,極盡奢華。
聽到這個聲音,柳梅殊的微微一怔,擡眼望去的時候,一臉媚色的林婉柔正娉娉嫋嫋地從遠方走過來。
柳梅殊冷眼看着,只見林婉柔正穿着銀霓紅細雲錦廣綾合歡上衣,披着紫色的貂毛披風,款款地從遠方走來。
走近之後,柳梅殊看見那極端珍貴的青煙紫繡遊鱗拖地長裙,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看到這種裝扮的林婉柔,柳梅殊突然很想笑。
第一次見到林婉柔的時候,那種嬌弱的感覺我見猶憐。那個時候的林婉柔是柔弱的,溫柔的,天真無邪的。
但是現在,看着那眉眼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女人,原本清澈見底的眼神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媚色。
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這個林婉柔變臉的功夫,果然是不容小覷的。
等到林婉柔走近的時候,柳梅殊終於看清楚她身上的衣服,和以往那孔雀大氅有些相似,不過更奢華了一些而已。
那衣服是用上好的孔雀羽織織就而成的,披風下面,隱約能看到那廣袖上衣上繡着五翟凌雲花紋,紗衣上面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貴氣。
這,的的確確是嫁人之後的皇家公主的裝束啊。
林婉柔,真的成了皇太后的乾女兒,當朝的婉公主了麼?
柳梅殊輕笑着,覺得這事情也太過戲謔。
“你在笑什麼?”林婉柔冷冷地看向柳梅殊,尤其是看到那張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臉,更是恨得牙癢癢。
“臣妾參見婉妃娘娘。”柳梅殊衝着林婉柔行了禮。
“哦?原來你還記得。”林婉柔一改往日的嬌弱,冷冷地看着柳梅殊,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本妃纔是正妃,至於你。”林婉柔的臉上露出憤恨的神色,“本妃會讓你屍骨無存。你和我,在這個世界上,只能存在一個。”
“你知道麼,只能存在一個!”
她說完這句話,突然擡起手,毫無徵兆地向着柳梅殊的臉頰扇過去。
江櫻眼疾手快地擋在柳梅殊面前,生生地捱了林婉柔一巴掌。
“呵呵呵,不錯,很忠心的奴才。本妃喜歡。”林婉柔看着自己的手掌,冷冷一笑,那笑聲有些毛骨悚然。
“啪!”她突然對着自己的臉頰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哇,王爺!你可要爲柔兒做主啊!”她像是在玩變臉一般,冰冷詭異的臉突然之間梨花帶雨,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哭起來。
此刻,司徒墨正帶着兩個華服年輕人走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