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棟樑一點都沒想到喬羽嵐能幹出這樣小蟊賊的事情,他正洗漱呢,漱口水嘩啦呼啦的,根本沒注意這邊。
等他洗完了,拿着牙刷毛巾進屋的時候,喬羽嵐的準備工作已經完全做好了。
甚至,她已經在牀上躺下了,衣服褲子都沒脫,之前那個小毯子被楊棟樑搬到牀底下,而牀上那個雙人用大厚棉被被她緊緊裹在身上,只露出半個腦袋,跟蠶似的,楊棟樑納悶:“這就睡了?你不洗漱?”
“嗯……不洗了。”喬羽嵐的嘴堵在被裡,聲音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的,枕頭底下那把小小的水果刀給她平添了幾分勇氣——這時候還洗什麼臉啊?她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那把水果刀了。
好吧!
看到喬羽嵐的這個樣子,楊棟樑也知道她在提防着自己,怕自己會對她如之何怎麼樣的,這種時候,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警惕性都是超乎尋常的高。
“唉,至於麼?我長得就那麼像壞人?”楊棟樑心裡暗笑,又說了幾句閒話,他就把燈關上了,然後在地上那個狹窄的過道兒裡躺了下來。
跟喬羽嵐一樣,他也沒脫衣服褲子,一來是身上的小毯子不那麼厚實,不穿衣服的話會冷,二來就是……屋裡有個姑娘呢,自己總不能光個膀子只穿着一條四角內褲沒羞沒臊的到處跑吧?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空氣,還有一個牀上一個地上的兩個人。
隱隱約約的,兩個人都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就這麼的,時間一分一秒匆匆而過,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半個小時……
也許是睡覺時間太早,也許是地方太窄不舒服,也許是身上衣服硌得慌,也許是身上感受到了寒冷……也不知具體是個什麼原因,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楊棟樑竟是沒有半點睡意,連着翻了幾個身,跟烙餅似的,身上哪哪哪的都不自在。
而這個時候,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喬羽嵐有些怯生生的聲音:“楊棟樑,你睡着了嗎?”
“沒,你呢?”
得!
這句話剛出口,楊棟樑就忽然覺得自己的智商特別低,她要是睡着了還能跟自己說話嗎?
夢遊啊?說夢話啊?
可是,喬羽嵐似乎沒有聽出來他這句話裡的語病,回答道:“我也沒睡。”
“你怎麼了?睡不着?”
“嗯!”
其實,喬羽嵐現在挺困的,卻是怎麼樣也睡不着,回想一下白天在車上被尖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經歷,她現在還是後怕不已。那把刀那麼鋒利,冷森森的,只要當時那個歹徒用力一劃,就是一個不堪設想的結果。只要一刀,只要那麼一下,自己這麼多年的奮鬥,理想啊,抱負啊,願望啊什麼的,就全都煙消雲散付之東流,想想如果自己死了,已經年邁的父母會傷心欲絕成什麼樣子,還有……呵呵,自己還沒嫁人呢,還沒交過男朋友呢,還沒穿過婚紗呢,還沒當母親呢,剛剛長成卻還沒來得及開放的花朵一般,如果就那麼死了,自己也一定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吧?
喬羽嵐挺感性的,很有一點悲春傷秋的文藝女青年的性格,有事兒沒事兒也經常寫點別人看不懂自己卻是很喜歡的詩歌和散文什麼的,現在,夜深人靜,異地他鄉,恐懼褪去,傷感涌上心頭,越想,她就越難過,竟是連眼淚都流出來了,情緒很低沉。
這麼一來,她就更睡不着了。
爲了儘快入睡,她使勁兒去想別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然後在心裡默默的數羊,可還是不行……困得跟個什麼似的,可不管怎麼折騰,周公就是不來找她。
於是,她就只好想點別的辦法了。
本來,她還在防着楊棟樑呢,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楊棟樑大尾巴狼似的表現挺老實,沒有半點要越軌的跡象,喬羽嵐心裡防線就漸漸鬆弛下來,當然,也不是完全卸下防備,至少那把刀還在枕頭底下呢,她問楊棟樑睡沒睡,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分散一下精力,沒準兒聊着聊着就能睡着了。
楊棟樑說:“實在睡不着的話,數羊吧。”
喬羽嵐說:“數了,沒用。”
“你怎麼數的?”
“一隻綿羊,兩隻綿羊,三隻綿羊……就這麼數的。”
“喂!”楊棟樑嘀咕一聲:“我可以叫你笨蛋嗎?綿羊……還山羊呢,你這麼數羊的方法不對啊!”
喬羽嵐問:“那應該怎麼數?”
反正自己現在也是睡不着,楊棟樑就給喬羽嵐做科普:“數羊,其實是一個概稱,不是一定要數‘羊’才行……數羊這玩意兒是從西歐傳過來的,他們之所以睡不着的時候數羊,是因爲在他們的語言裡,‘羊’和‘睡覺’這兩個詞兒的發音差不多,唸叨時間長了就能起到一個心理暗示的作用,而咱們華夏人也跟他們一樣數羊就犯傻了,按照咱們的發音,你應該數‘水餃’,一個一個數或者一盤子一盤子的數都行,數着數着你就能睡着了。”
“真的假的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說法。”
“真的,靈不靈的你試試就知道了。”
“楊棟樑。”喬羽嵐忽然叫了一聲楊棟樑的名字。
“嗯?”
“你在下面挺冷的吧,要不……你上來睡吧,我往邊上一點,給你留點地方,蓋點被,別感冒了。”
喬羽嵐是下了好大決心才說出這句話的,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人家楊棟樑沒有半點欲行不軌的意思,正人君子的一塌糊塗,沒看他在地上躺着睡不着都沒吭聲嗎?要是自己再不表個態,就有點太過分了……嗯,反正自己枕頭下面有把刀。
聽她這麼一說,楊棟樑倒是有些猶豫了:“這樣……不好吧?”
“沒事,你上來吧。”
“哦,那好。”楊棟樑沒再多說什麼,既然人家喬羽嵐自己都說沒事兒了,自己還矯情個什麼勁兒?地上的確挺冷的,而且還窄,翻身都費勁,他早就想上牀睡了。
他站起身,抱着枕頭放在牀上,而這時候,讓他很奇怪的是,藉着窗外一點朦朧的光,他就看到喬羽嵐也從牀上坐起身來,把她那個放在地上的包拿起來,然後放到牀上,放在兩個人的中間。
這是幹啥?
哦,明白了……還是防着自己呢!
楊棟樑心中苦笑,不過也沒廢話,現在躺牀上有厚被蓋還要啥自行車啊?好在這張雙人牀足夠大,放個包在中間也不顯得太擁擠,喬羽嵐往裡面挪了挪,把牀分給楊棟樑一半,兩個人蓋着同一牀被,交匯着彼此的體溫。
“一個水餃,兩個水餃,三個水餃……”
都躺下之後,喬羽嵐就沒再跟楊棟樑說話,而是按照他之前教的方法,低低的聲音在那裡嘀嘀咕咕,開始數水餃。
喬羽嵐什麼時候睡的楊棟樑不知道,聽着她那絮絮叨叨跟唸經一樣的“水餃大魔咒”,不多一會兒楊棟樑就眼皮子打架,然後,睡着了。
一夜無話。
而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楊棟樑早早就醒了。
其實,並不是他睡飽了睡夠了,而是,他忽然發現有個異物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裡,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呃,楊棟樑嚇了一跳,只見本來放在牀中間的那個包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是不翼而飛,被扔到地上了,而本來睡在裡面的喬羽嵐已經大舉入侵過來,側身睡在雙人牀最中間的位置。
好吧,如果只是佔點地方也就罷了,可她的一隻手,一隻又白又嫩又軟又滑溜的手,竟是從楊棟樑的衣服下襬探了進去,然後平貼在他的胸膛上,時不時地還輕輕動一下,好像很溫暖很舒服的樣子。
楊棟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想把喬羽嵐的手從自己衣服裡拽出來,可是剛要動,他又忍住了……不行!
不能動啊!在這方面,女人都是天生的受害者和弱勢羣體,把她手拿出來的時候她醒了怎麼辦?她誤會了怎麼辦?她非得哭着喊着說自己是色郎怎麼辦?這特麼的都沒地方說理去啊,不行不行不行……去特麼的,乾脆繼續裝睡着吧,反正這小手挺軟挺舒服的,貼身上自己還算是佔便宜呢。就是憋了泡尿有點難受……
還好,沒讓楊棟樑忍太長的時間,連十分鐘的時間都不到,就聽一陣輕微的震動——這是喬羽嵐用手機設置的鬧鐘響了。
司機昨天在車上貼的通知寫的很清楚,今天早上六點半,車就要準時出發,喬羽嵐可不想因爲貪睡而錯過發車時間,而等她迷迷糊糊的恢復知覺,還沒來得及睜眼呢,就發現了異狀,睜眼一看,只見楊棟樑仰面朝天“睡”的正香,而自己是個側身躺的姿勢,手不知什麼時候,竟是伸到了他的衣服裡……哎呀!
喬羽嵐羞得臉色通紅,飛快地把手從楊棟樑的衣服裡拿出來,然後直接把腦袋埋在枕頭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