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架小型客機從京城的機場起飛，目標是千里之外的江南省。
機艙上除了幾個乘務員，主要坐着兩位中年人。
其中一位身材稍顯瘦削，但眉宇之間英氣勃發，雙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才幹過人且精力充沛的人，此人正是在不久前江南省幹部大會上坐在主席臺上的中央組織部副部長王小軒。
而和他面對面坐着的，則是另一個身材更加高大，臉部線條硬朗，雙眼同樣有神，甚至更加深邃的中年男子。
兩人只是坐在寬大的特座上，就自然有一種氣場籠罩，讓旁邊兩位空姐都感到有些拘束，不敢隨便談笑。
這是一種真正的上位者在多年的仕途歷練中磨礪養成的氣勢和威嚴，讓人望而生畏。
王小軒的臉上帶着微笑，道：“可國兄，這次南下，有什麼感想？”
原來那對面的男子正是原東海市市委書記，即將到任江南省省委書記陳可國！
這個南下的用詞顯然觸動了他的心思，他搖頭道：“小軒兄，此行任重道遠，一時難以言盡啊。”
王小軒道：“遙想當年鄧公南巡，該是何等的氣勢和情景！”
陳可國肅然道：“鄧公高瞻遠矚，是有大胸懷，大氣魄的偉才，南巡更是開創了改革開放的新局面，——做官當如鄧公！”
王小軒眼神一動，道：“在我看來，可國兄也是胸懷遠大，志向高遠，極具才幹的人。”
陳可國苦笑一下，道：“我有何德何能。敢跟鄧公相比？只不過是心有所感，發泄一下罷了。”
王小軒卻道：“可國兄能有這份心志便已足夠，江南省現在正處在一個發展的瓶頸處，正需要一位帶頭人去帶領他們走出一條更寬大的路子來，可國兄所擔負的，確實不輕！”
陳可國道：“江南。是一個好地方，也必須越來越好！”
王小軒笑了笑，道：“當然是好地方了，不少人都盯着那裡，可國兄這次能夠成功赴任，那可是讓京城各家都吃了一驚的！特別是葉家！”
陳可國臉上無悲無喜的道：“葉全開野心勃勃，不過終究是功虧一簣。幸好，幸好！”
他連續說了兩個幸好，卻不知具體指的是哪方面。
王小軒卻聽明白了。接口道：“這次可國兄能夠赴任，是江南人民之福，否則，就可能是爲禍了！因爲憑葉全開歷來的所作所爲，實在是……”
陳可國道：“正是。他確實過於霸道，近幾年在津北市鬧的動靜太大，儘管蔡常委還護着他，但其他人難免心裡有意見。他要真想過來，恐怕也不容易。就算不是我。也可能另有他人。”
王小軒道：“可國兄看得很深刻，現今的世界，偏左、偏鬥爭早不是大勢所向了，註定會被拋棄的。”
陳可國道：“左和右的問題，中央討論了幾十年，現在才漸漸穩定下來。但這幾年又出現了反覆，從另一方面來說，葉全開能夠這麼張狂，也說明中央在這個問題上是存在爭議的。”
王小軒知道陳可國是接近最核心圈子的人，聽了臉色微變。見兩位禮儀小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還有爭議？”
陳可國微微點頭，道：“這是無法避免的，現在上來的這些大人裡面，很多都是當年的老領導栽培和提拔的，思想自然也傳承了一些。平時也許沒有表現出來，但如果有一天有了釋放權力的平臺，就可能將思想暴露出來。當年搞得國家動盪的那套東西，說不定會以新的形式展現出來。”
王小軒臉色一變，差點將扶手旁邊的一個茶杯打翻，顯然是被這話給震驚了。
陳可國苦笑道：“這些話不全是我的想法，有些也是別人的心裡話，有些已經展露了出來，你仔細琢磨一下就知道了。爲什麼這兩年中央的一些政策顯得有些力度不大，甚至是前後有矛盾的地方，就是因爲爭論太多，分歧太大，最後出來的東西就不倫不類！”
王小軒嘆了口氣，道：“可國兄，今天聽你說了這些，我感覺像是六月飛雪，提前進入了寒冬一般。形勢真的倒了這麼嚴重的地步了嗎？”。
陳可國道：“說嚴重是嚴重，說不嚴重，大家也都繼續這樣，就像這些話，我不說出來，連你這樣的部委領導都沒察覺，那其他人會有感覺嗎？不過福兮禍所伏，現在的太平盛世下隱藏着一些很尖銳的東西，我們還是必須防着點。”
王小軒又道：“可國兄，這些東西，是權力核心的人考慮的東西了，我是沒希望了，但可國兄你將來可要盡心盡力了。”
陳可國臉上沒有激動之色，更沒有異樣，只是緩緩的道：“問鼎權力核心的幾個位置，誰能說自己十拿九穩？小軒，那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槍口前奔跑，稍微不慎的話，不一定是得不到的問題，而是可能身敗名裂的後果。”
王小軒知道對方是因爲要離開京城，一時感慨纔跟自己說了這麼多。不然就算是兩人關係極好，有些心聲那也是不會輕易透露的。他嘆道：“不在其位，不知其味。別人看到的是繁華，只有身處其中才知道是苦是甜。可國兄，不管如何，我看好你，也相信你有這個道運和能力！”
陳可國的目光透過那座位旁邊的機窗，穿越了薄薄的雲層，已經能隱約看到南方大陸的繁華和美好，他點頭道：“盡力而爲吧，先從江南開始！”
王小軒道：“可國兄，要是可以，我也希望能過來跟你一起做些實事，在部裡面呆久了，覺得有些倦了。”
陳可國道：“你真有這個想法？”
王小軒遲疑了一下，道：“算了，想想還是有些習慣了，還是再等等吧。”
陳可國道：“放心，一定有機會的，等你再上一個臺階之後，我會幫你爭取到地方歷練的機會，然後再回來，才最好。”
王小軒感激的點點頭，道：“謝謝可國兄了，不急，我就先在部裡面呆着，做好看家護院的功夫吧。”
陳可國道：“其實我何嘗不想有多兩個人去幫我，但你說得對，京城裡面始終還必須有一些人呆着，就像下棋一樣，我們可不能傾巢而出，不然可能就給對手趁虛而入了。你留在京城，意義絕不比正文在江南省幫我小，甚至有時候更重要！”
王小軒心中泛起溫暖，微笑道：“上次去開會我看到了正文，他還好，比我想象中要好。”
陳可國臉上也帶了笑意，問道：“哦，你想象中他應該是怎樣的？”
王小軒道：“應該是精神有些不振吧，不過實際上他精神很好。不錯，面對強力對手的夾擊，他還是顯得從容有度，挺讓我欽佩。”
陳可國也點頭道：“這段時間他辛苦了，因爲之前有些話，我也不能跟他說得太明白。所以他能夠堅持下來，不容易，真不容易。”
王小軒道：“現在好了，可國兄你一過去，正文算是苦盡甘來，可以大展手腳了。”
陳可國道：“艱苦的環境鍛鍊人。當初去西部，我幾乎跑遍了每個偏遠的縣區，有幾次差點迷路失蹤。那段日子雖然很苦，但成長得最快。所以現在就算是面臨再大的困境，我也從來沒有絕望過。正文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也更加成熟了，我相信，對他將來是很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