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柳妃下了什麼毒?”冷眼看着哭得泣不成聲的老嫗,怒火在胸臆間氾濫,如非有所顧忌,此刻他已經將眼前這個蛇蠍婦人問斬!
“是……是妃子笑……”垂眼低首的老嫗看不到皇帝眼中一閃而沒的殺意。
“妃子笑?”皇帝怒極,“柳妃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如此對她?”
“不!陛下,不是的……”老嫗臉色一白,她承認她確實對顏兒下了毒,可那也是爲了以防萬——
“妃子笑的解藥早已經在前朝就銷燬殆盡了,你要柳妃爲你家主子洗涮冤情,卻又在背地裡害她——”皇帝冷冷笑道,“難道這就是做好人特有的‘代價’?”
儘管看不到皇帝的表情老嫗也是聽的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卻也無從辯解。
在太后面前都揮發自如的老嫗此刻老淚縱橫,“老奴自知罪不可赦,願憑陛下發落。”
“不,你非但無罪,還有功!”就在老嫗以爲必死無疑的時候,皇帝卻說出了讓老嫗錯愕萬分的話,“太妃乃是皇室中人,你這般施爲也是爲了以防萬一,乃是不得已,朕並非無道之君,自不會爲此多加苛責以你,而且,妃子笑的解藥——”皇帝沒有注意到他平穩的心跳因爲這句問話而急促躍動了幾下。
“有的有的……”老嫗顫着青筋畢露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錦盒來,“如果沒有解藥老奴是萬萬不敢給顏兒用的。”
“這妃子笑的毒藥和解藥,你是如何得來,還有沒有?”皇帝擡眉問。
“這是老奴剛入宮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人,他就把這妃子笑的毒藥和解藥都給老奴了……”老嫗含糊着說。
皇帝也未追究,只是淡淡的問了句,“這東西你還有多少?”
“沒有了,那個人也只給了老奴一盒,老奴……老奴都用了……”老嫗渾身打了一個寒噤。
“這麼說來,你還真是不信朕的柳妃啊。”皇帝冷聲道,“好了,你退下罷,相信冷宮現在定然是溫暖如春了。”
“老奴感謝陛下、感謝太后的恩典。”老嫗千恩萬謝的準備退下,還未跨出硃紅門檻,背對着後退的老
嫗聽到了一聲淡淡的警告,“朕的柳妃,歸根結底還是你的主子。”
老嫗一個踉蹌,慌不迭的又一次跪到了地上,“是,老奴記住了。”
“陛下……”待老嫗走後,曲集召來人重新續了一壺新茶,倒了一杯,捧到案几旁輕聲喚道。
皇帝接了。隨意抿了一口,“怎麼?心裡有惑?”
“是,曲集,曲集不明白您爲什麼會放過這老嫗?無論是按律還是按理,她都應該……”
“應該被朕砍了是罷?”喉結滾動,溫熱的茶水順着喉管沁入四肢百骸,皇帝笑了笑,狹長的眼劃過一道冰洌流光,“她還有用。”
曲集緘默了,他知道這代表皇帝是不想說下去了。
捏了捏眉心,皇帝道,“宣王、李兩位太醫進宮,”看了桌案上的解藥一眼,“朕……應該是弄明白顏兒是爲何能夠活下來了……”
曲集沒有再說容何廢話,他撩起袍擺衝出了龑虹殿。
皇帝沒有去注意他的失儀,他伸手將那錦盒拿到了眼前,細細打量着錦盒內雪白的橢圓形藥丸,一抹極淺的淺笑至他脣角流瀉而出,深沉的眸此刻如洗淨了塵埃的澄澈,竟透露出一種別樣的柔情。
正乾門。
兩位剛剛下轎的老太醫碰了個正着,兩老相視苦笑了下急急往龑虹殿去了。
青鸞宮。
“你說什麼?王伏德和李丹青又進宮了?”紫羅的彙報讓躺臥在貴妃椅上的皇后立刻坐直了身體,把紫羅嚇了一跳。
“是的娘娘,剛有個小丫頭瞧見他們進宮了。”
“又進宮了,莫非是找到什麼救柳顏的法子了?”皇后喃喃自語着在青鸞宮的寢殿內踱起步,“紫羅,你叫幾個人去盯着出宮的路,王伏德和李丹青出來的時候把他們的表情如實彙報給本宮,快去!”
“是。”紫羅連忙應聲去了。
赤瑕宮。
“兩位老太醫又被召進宮了?”抱着孩子的瑕貴妃微驚,“怎麼回事?”
云云蹲跪在她身邊輕聲說,“是的,就剛進的宮,據說是曲總管親自去傳的。”
“是嗎
?”瑕貴妃拍着懷中小公主的背部,微微側頭想了下,“看樣子是柳妹妹有救了。”
“有救了?”云云目瞪口呆的重複,“這怎麼可能?她中的可是鴆毒啊,見血封喉的——”
云云的聲音凝固了,瑕貴妃笑睇了她一眼,“你想明白了?”
“是,云云想明白了,”云云頹然說,“那鴆毒說着是見血封喉,柳妃娘娘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云云,你很想讓她死嗎?”瑕貴妃將小公主遞到一邊人的手上,站起了身。
云云趕緊拿一件斗篷給她披了,“……娘娘怎麼會這麼說?”云云一臉不解,“云云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啊。”
“既然沒有,那就別胡思亂想,”瑕貴妃來到窗前看着外面隨意道。
“是,云云不會的,”云云也回笑了下,“這外面都是些個枯枝敗葉,娘娘爲何每日都要看着呢?”
“我……不也是這枯枝敗葉中的一員嗎?”淡然笑着,瑕貴妃的眼神有些迷濛,“如今,我只想着箏兒能夠無災無難的活着,其他的倒是什麼都不苛求了……”
“娘娘,這是您應得的,說什麼苛求不苛求?”云云急了。
“在柳顏出現的那一刻,那個帝王的情感,對這後宮的容何女人來說,都是苛求了,我也一樣……”最後的話湮滅在空氣中,云云垂了垂眼,“隨娘娘怎麼說,云云是總會待在娘娘身邊的。”
瑕貴妃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當一輩子的老姑婆的。”
“娘娘!云云沒那個意思!”云云尖叫。
瑕貴妃咯咯笑出聲來,主僕倆笑鬧了一陣,瑕貴妃凝睇着云云泛着紅暈的臉,問,“你沒派人去觀察兩位老太醫罷?”
云云默然了。
“云云……”瑕貴妃嘆息。
“娘娘,就是您要忍要讓,奴婢都隨着您,可這宮裡的大事小事咱們不能不知道,要是哪一天被害了,您想讓小公主失去母妃嗎!”知道瑕貴妃已經心灰意冷,云云兩眼含淚語氣急促地勸道。
瑕貴妃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終是笑了,她慢慢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