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昔坐上了齊涵的車,夜風從窗戶灌進來,風乾了臉頰上的眼淚,悲傷壓抑在沉默裡,她難受地打開音樂,覆蓋了衣服口袋裡一起在震動的手機。
手無聲無息地伸進口袋裡,取下了電池,手機便立刻安靜下來。看着身旁早已刻進心裡的輪廓,眼眶一瞬便熱起來。
逼着自己堅強,逼着自己恨他,究竟是爲了什麼?
他握着她的手,十幾層的樓梯一步步走上去,沒有燈,黑暗裡只有手心裡傳來的他的溫暖,和身前半步的溫熱呼吸。
十指緊扣,天台,萬家燈火。如此微不足道的小小幸福,卻曾是他們共同的夢想。
仰望星空,月亮好似離他們很近,伸手便可以觸碰得到。暗夜裡,他燦若星辰的眸子,一如記憶裡那樣彷彿能輕易觸動她的心。只是,當這一片萬家燈火裡,終於多了齊涵爲她亮起的那一盞時,他和她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像是應了那一首歌,命運好幽默,讓愛的人都沉默。
“齊涵,我們…都要幸福,即使愛已經不再了…”她靠在他的肩頭,柔柔的聲音一點點消散在夜風裡。
從前,她曾一臉鄙夷地告訴他,舊情人說“你一定要幸福!”是愛情裡最最諷刺的事,可是這一刻,這卻是她心裡唯一的祈求。
“就這樣嗎?我爲你放棄了那麼多,卻只換回來你一句希望我幸福!”眉梢揚起淺淺的笑,他看着她愣愣的眼神,微笑着把頭別向遠處的那一片燈海,“證明給我看他能讓你幸福,否則,就算我真的去了法國,我也會立刻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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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接受穆啓昊的補償,去法國深造發展,能讓她好受一點的話,那就離開吧,看不到她,也許就真的不那麼奢望了…
漫漫長夜竟如流水般了無痕跡地飛逝而過,當黑夜一點點退去,天空漸漸明晰,在分岔的路口,他們輕輕相擁,然後長長的鏡頭,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就像遙遙相隔的四年光陰,那些早已融進血液裡的執著,都漸漸無力地妥協,畢竟,誰又能對時光say no ?
12月31日,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她終於還是辜負了齊涵,只爲了與另一個人說好的未來。只是,明天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了吧,深深深呼吸,雖然眼睛又脹又疼,頭也很暈,可是心裡多出的那一份輕鬆,便已然足夠了吧!
快到家的時候,遠方天空已經露出第一縷曙光,帶着淺淺薄霧的清晨,寒意正一點點被驅散,街道還很冷清,只有些許路人經過。
遠遠地看到穆啓昊的車,她不自覺地牽動着嘴角,心裡某個角落暖暖地像要融化般柔軟。只是當她走到窗前時,卻被他隱隱憔悴的樣子嚇到,蒼白的臉色,暗藏傷痛的陰鬱眼神,還有…嘴角隱隱嘲弄的笑。
她的心狠狠地縮了一下,這樣的他,她從來沒有見過…
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動作緩慢,很像電影裡回放的慢鏡頭,卻讓她的心一點點抽緊。他站在她面前,聲音淡淡的沒有起伏,也察覺不到一絲情緒,眼神卻冰涼得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
他說:“你去哪兒了?怎麼不接電話?”
嘴角的笑容慢慢有些不自然,她看着他,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可是她在膽怯什麼?她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爲了他嗎?
她笑,聲音輕柔,“啓昊,以後…”
“你問我愛不愛你,是在試探嗎?”看着她微微訝異的眼神,他的笑竟那麼諷刺,“試探我和齊涵,到底誰才更值得你選擇?這邊讓我爲了你背棄孟瑤,然後那邊就迫不急待地跟他在一起…”
什麼意思?他是誤會什麼了嗎?
“啓昊…”她有些害怕他的樣子,伸出手想去握他的,卻被他一下躲開,看着落空的手,她有些反應不過,“啓昊,你怎麼了?我跟齊涵已經…”
“韓念昔,你是在用什麼立場要求我爲你背棄孟瑤?”
孟瑤?又是孟瑤!是不是無論怎麼努力,也還是不能撼動她在他心裡一絲一毫?
頭突然疼得像要裂開,她努力支撐着看着他的眼,痛心地反問:“立場?你問我立場?我爲你負了齊涵,負了愛我至深的男人,他卻連信任都不給我?”
他看着她,笑容蒼白,眼底是濃濃的疲倦,“我那麼努力地忘掉孟瑤,努力給你所謂的坦誠,就算明明親口聽你說…你只是在利用我,我還是選擇相信你,可是結果呢?你跟他在一起,一夜,回來問我要信任?”
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也消失怠盡,她彷彿已經無法控制自己說的話,“爲了我忘記孟瑤那麼勉強那麼痛苦嗎?孟瑤已經過世五年了,五年了,你…”
被她一下戳到痛處,他本能地反駁:“那又怎樣?就算她過世十年,二十年,你也永遠替代不了她!”
她突然怔住,看着他眼底壓抑着的洶涌情緒,她無力地苦笑,“我比不上她,所以你試探,猜忌,不信任我,那爲什麼還要勉強跟我在一起?”
“你在等我先說分手嗎?這樣你就可以沒有內疚地回到他身邊?”
心一點點涼下去,這樣的爭吵讓她覺得那麼無力,她以爲的幸福,怎麼會突然全變了樣?
看着她越來越久的沉默,他以爲的默認終於熄滅心底最後的一絲光亮,他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殘忍的笑,“你不用內疚,因爲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我…還不愛你!”
心口重重的一擊,腦子裡“嗡”的一下全亂了,她傻傻地立在原地彷彿忘記思考,直到耳邊響起引擎聲,她纔看着他漸漸駛遠的車身,含在眼眶裡的淚頃刻崩塌…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悲傷亦像漩渦一樣攫住了他的心,而且無力掙扎。
她不會知道,昨晚,當她靜靜地陪在齊涵身邊時,他坐在昊天酒店頂樓空蕩蕩的餐廳裡,看着手機裡來自陌生號碼的彩信,全身冰涼,一張張照片上,是她和齊涵擁抱、親吻,然後她坐上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裡的畫面。
而當她坐在齊涵的車裡,悄悄地掛掉他的電話,關掉手機的那一刻,他仍舊僥倖地給她找理由,然後他在她家附近等了整整一夜,直到心底最後的那一絲希望也被徹底抹滅了。
她更不會知道,在收到彩信的前一刻,他正微笑着指揮員工佈置餐廳,他原本要在今天,新年的第一天裡,跟她求婚,告訴她他愛她。
回到家靠在臥室門後時,她感覺身體最後的體力也已經流失掉了,剛躺到牀上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夢裡,全是零零碎碎的記憶,還有一直重複的那句“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我還不愛你…”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懶懶地坐起來,看着漆黑的夜空發呆,頭依然是暈暈沉沉的,身上也軟軟地沒有力氣。
本以爲的元旦假期,滿腦子都是和穆啓昊膩在一起的畫面,可現在,她竟難過地坐在家裡。一想起他說過的話,心口便痛得緩不過氣來。
摸摸空落落的肚子,起身,收拾妥當出門,新年的第一天怎麼可以過得這麼頹廢,不愛就不愛吧,自己愛自己好了!
喧鬧的街,一個人晃晃悠悠,看三三兩兩的人結伴笑鬧着經過,坐在街邊的椅子上,感覺好像每一對經過的戀人都在看着自己,孤單嗎?四年都過來了,現在怎麼會覺得那麼孤單?
以往都是好姐妹一起渡過,只是今年突然身邊全都有了另一個人,懊惱地嘆氣,纔想起昨天因爲齊涵而爽了某人的約。
洛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咧着大大的嘴角看着他,洛阡一臉感動地坐在她身邊,溫柔地說:“知道嗎?今天是你第一次約我哦!”
念昔用力拍了拍他的胸口,嘻笑着:“過節嘛,想起你肯定孤家寡人一個,就約你咯,免得你又說我六親不認!”
洛阡眯着狹長的丹鳳眼,深深地凝望進她的眼底,直到她垂下眼不自在地乾笑着,他才握着她的手一下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衝她揚了揚眉,“走吧,過節!”
漆黑的夜空綻放出絢麗的色彩,零星的火花四散開來,再緩緩下墜到湖面,洛阡回過頭悻悻地看着扯着嗓子大叫的女人,俯下身繼續點菸花。
從湖面吹過來的風帶着點點溼意,拂過臉頰沁涼沁涼的,安靜的湖面水波微漾,別有一番詩情畫意,只是這一切都被某個女人徹底打破了。
煙花爆開的聲音和女人的尖叫聲在耳邊悠悠地迴盪,洛阡捂了捂耳朵然後鬆開,確信自己的耳鳴不是幻覺。洛阡看了看遠處有幾個亮着手筒的人影晃動,他走到聒躁的女人面前,淡淡地問:“100米你跑幾秒?”
“啊?”念昔想了想,回答說:“嗯…十六秒吧!啊!你幹嘛?”
話音未落,洛阡已經牽着她的手沿着湖邊飛奔起來,風從耳邊狠狠地刮過,嗡嗡作響,只是依舊能清晰地聽到身後凌亂追逐的腳步聲。
“洛阡,不行…我說的是…高中,而且我…我現在穿高跟鞋…”念昔被他緊攥着手,腳步完全不聽自己使喚,鞋跟每接觸一次地面都會震得腳底發麻。
洛阡絲毫沒有減緩速度,只是惡狠狠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要是不想去拘留所體驗生活,就給我閉嘴!”
身後的警察依舊緊追不捨,眼看鬧市就在眼前,洛阡卻突然拉着她穿進旁邊漆黑的巷子裡,他捂着她的嘴,壓抑着粗重的喘息聲,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念昔才猛地掰開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氣。
念昔回過頭看着他倚着牆邊,脣邊邪邪的笑,她攥着他的領子脫力地靠着他的肩大笑,他則微弓着身扶住她,鼻息間都是她頭髮上淡淡的清香。
她擡起頭,好笑地看着他,鼻尖不經意擦過,溫熱的呼吸噴到臉上癢癢的,氣氛一下有時曖昧,這時,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語氣裡都是命令的味道,“請我喝酒!”
洛阡扶着她靠在牆邊,鬆開手摸出鑰匙開門,再回過頭時,她已經順着牆壁滑到地上了。他頭痛地推開門,把醉得不醒人事的她拖進屋扔到沙發上,才懶懶地脫下自己的外套和鞋,只是聽到她打嗝的聲音後,他又立刻警覺地扔掉手裡的鞋子,衝過去把她弄進洗手間。
扶着吐得天花亂墜的念昔,又強忍着替她嗽牙洗臉,最後再把她跟個布偶似的扔到牀上,他這才鬆了口氣,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便皺着眉進了浴室。
這對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具挑戰性了!
洛阡洗完澡走進臥室,看着癱在牀上的某人,他無奈地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幫她脫掉外套,誰知道剛剛還安安靜靜配合的念昔,在他剛替她把衣服脫下來時,一揮手利落地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迴響,洛阡歪着頭,牙齒錯響,“韓念昔!”
話一出口,念昔便攥着他浴袍的帶子大罵,“穆啓昊,你混蛋!”一邊嚷嚷還一邊用力撕扯他的衣服。
不負衆望的,浴袍被她扯了下來,洛阡一絲不褂地被她推倒在牀上,並且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還不怕死地坐在他身上,更要命的是,她還很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肆虐…
小腹漸漸傳來異樣的感覺,呼吸也開始漸漸不穩,他扣緊她的雙腕強迫她安靜下來,再這樣下去…
只是現在的念昔完全沒有意識,她依然迷迷糊糊地又哭又鬧。
“是,穆啓昊是混蛋!”只是爲什麼受罪的是我?!
洛阡不住地抽氣,末了他終於放棄了阻止她,一手扣住她的後腦用力將她壓向自己…
清晨,窗簾“譁”地被拉開,強烈的光線照進臥室,念昔皺了皺眉,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恍恍惚惚地睜開眼,視線裡放大版的妖孽面容漸漸清晰,她陡地清醒過來,一下從牀上坐起來。
由於動作太快,大腦一時缺氧而有些暈眩,她扶着頭一臉驚恐地看向洛阡。
洛阡耷拉着嘴角,委屈地看着她,“你怎麼這個反應?你該不會忘記昨晚對人家做過什麼了吧?”
洛阡站在牀邊一直俯下身看她,襯衣敞開着,露出大片肌肉線條分明的胸膛,光線照在他精緻的臉上,皮膚白皙清透,好像半透明的水嫩嫩的果凍…於是,她本能地嚥了口唾沫。然後她反應過來這個舉動似乎有那麼一點下流…
可是,他剛說了什麼?!
“你…你說什麼?”她小心地掀開被子,看到自己雖然凌亂但還算完好的衣服,頓時鬆了一口氣,卻聽到洛阡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只記得我喝了很多酒,後來呢?”
洛阡恨恨地別過臉沒理她,扔給她一套連標籤也沒撕的衣服,便悻悻地出了臥室。他死也不會告訴她,昨晚她成功地在他身上點了火,然後在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喉嚨裡又發出了一聲異樣的聲響。
不過還好他閃得快,所以…她只是吐在了他胸口而已,他只是又洗了一次澡而已…
這對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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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昔換好衣服站到鏡子,尺寸很合身,看上去很精神也很漂亮,她臭美地晃悠了好一陣,直到洛阡黑着臉把她拖出去。
這個早晨真的沒有多美麗,沒有美味的早餐,也沒有溫柔體貼的男人對她說早安,他甚至沒有開車送她回家。
洛阡拎着她的包,直接把她連人帶包地塞進了出租車,然後“砰”地一聲瀟灑地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掉。
直到汽車駛出好遠,她才從他粗暴的行爲中反應過來自己遭到的是什麼沒有風度的待遇!只是,如果她知道洛阡這樣是因爲他還沒從昨晚的衝擊中恢復過來時,她一定會原諒他的!
回到家,念昔一進門便看到老兩口神色莊重地坐在沙發上,她在心裡膽怯退縮一下後,悠悠地走到他們面前。
“說吧,你跟穆啓昊準備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