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內着的束胸,着實把張牧雲給嚇了一跳!
像他這樣貧民,哪會有機會這般近距離觀看如此華美的衣服。窗戶外正透進陽光,照在那少女身上鮮紅的褻衣上,霎時就像打過一道華閃。這紅豔豔的絲綢爍爍放光,霞光波動,如同噴吐着火焰一般。爽滑的綢緞鮮紅欲滴,上面細密地繡着一隻金色的鳳凰,尾羽拖迤,彩翼翩翩,飛舞於幾朵祥雲之中。雖然是繡品,這鳳鳥卻惟妙惟肖,金光閃閃地如欲破衣而出。最難得的是,金鳳旁邊那幾朵作爲配景的浮動雲彩,也不知什麼針法絲線繡就,竟然層次分明,雲中央肌理入微,顏色深淺層次細膩,雲朵的邊緣過渡又十分自然,顯出幾分縹緲之意,就如高天常見的雲朵。
這樣的繡工,實在精緻,既便張牧雲對女紅完全外行,也知它絕不是尋常繡品。
呆呆看到這裡,少年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心中一動,又往前湊湊,越發仔細地觀察起女孩兒衣着來。這般類似“買櫝還珠”地打量,還真讓他看出些門道。張牧雲發現女孩兒胸衣下襬處還露出點藍布綢片,想來底下還穿着襯褲,便當機立斷,伸手一把扯開少女早就衣不蔽體的粗布裙襦,讓內裡的褻衣完全袒露。
只剩內衣的少女,自然顯得身姿玲瓏曼妙;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的地方凹,合起來柔曲嫋娜,嫵媚不可方物。不過這時張牧雲竟顧不上欣賞女子身材,外裙一經褪去,兩道炯炯有神的眼光立即落在女孩兒下着的湛藍褻褲上。
果不出他所料,這藍綢絲質的褻褲一樣精美華麗,純色鮮藍的綾羅如水光波動,上繡着一輪鵝黃的圓月,月下幾支搖曳的雪白蘆葦;蘆月間飄浮着幾縷若有若無的白色雲縠——張牧雲一看,頓時兩眼發直,心中直嘆:
“乖乖!這哪是日常穿用的內衣?簡直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看到這時,善於觀察思考的少年終於恍然大悟!
張牧雲忽然想通,爲什麼從一早見到這少女便感覺百般古怪。不用說,這丫頭肯定是汨羅河上游哪戶富家大族的使喚丫鬟,不知何時起了貪念,偷了主母壓箱底的名貴衣服便逃。後來落水,自是挾寶私逃時被主人家發覺,追得走投無路,只得跳河!
“不錯不錯!”
一想起個頭,張牧雲越想越對,便搖頭晃腦地端詳着眼前的女孩兒,感嘆道:
“唉,原來還只當是個天仙,原來不經看。才過了這一會兒,便越瞧越像個丫鬟!”
說着話,他便拉過自己那牀藍印花的薄被,隨手蓋在這隻着內衣的少女身上。
不過,這自以爲得計的少年畢竟見識淺薄。他眼前救回來的女孩兒身上所着衣物,豈止是尋常富豪家的華服!猩紅綵緞,金鳳遊天,正是皇家帝女專用的“鳳舞九天織錦”;海水藍地,圓月白葭的綾羅褻褲,繡的正是一幅象徵貞潔的“蘆荻秋月圖”,這樣講究的款式衣飾,意義已超過本身巧奪天工的價值。若稍微瞭解些當朝服飾規制,便知這些圖紋即便是朝廷大員家女眷,都禁止穿用!
不過洋洋自得的少年並不管這些。作出少女挾私潛逃的推斷,再看看這一臉丫環面相的迷茫女孩兒,張牧雲心中倒不知不覺生出一絲憐惜。
“唉……也是苦人兒!”
“都不易……”
對這身世坎坷的“丫環”,一貧如洗的少年正是同病相憐;當即他便跟眼前幾位小孩鄭重警告,讓他們發誓決不可把少女身上穿着的好衣服說出去!
“呵!”
少年哄這些半大的小廝:
“你們要是聽話,等到了秋天,牧雲哥哥便去山上搖栗子打山雞,回來做板栗燒雞給你們吃!”
“啊?好啊好啊!”
面對他的漫天許願,小伢們個個歡欣鼓舞,下定決心,直到那秋天到來前,絕不能把這秘密說出去!
正當大局已定,忽然先前那多嘴的傻牛兒又忍不住發話。
“牧雲哥哥!”
傻牛十分好奇地問道:
“爲什麼這姐姐的胸脯,會鼓得那麼高呢?”
“……”
聽他問出這問題,張牧雲不由有些尷尬,剛剛還口若懸河,這時卻有些吭吭哧哧地答道:
“笨蛋,女兒家的胸脯,就是這樣!”
“是嗎?”
聽了這簡單回答,傻牛兒仍是似懂非懂。撓頭想了想,他又追問:
“不對啊,牧雲哥哥,村南的小花妹妹也是女的,怎麼她的胸膛和我差不多呢?”
“呃……”
見他只管刨根問底,張牧雲也有些惱火,想要不答,卻因爲自己一向在這些半大小孩面前顯得無所不知,只得硬着頭皮答他:
“傻牛,你這個問題問得好。”
少年煞有介事地說道:
“爲什麼這姐姐胸脯比小花那小丫頭高這麼多呢?是因爲姐姐剛從水裡撈上來,泡得久了,便有些發了。我以前不是給你們吃過饅頭幹麼?吃之前拿水泡一下,你們想想那饅頭幹是不是就膨成這樣!”
“啊?好像是啊!”
“不過……”
也不知怎麼今天這傻牛兒問題特別多;本來差不多恍然大悟,愣頭愣腦的半大小子卻忽然又有些疑惑:
“牧雲哥哥,可是傻牛記得去年夏天,小花妹妹也下河泡着乘涼來着,怎麼不會發這麼高呢?”
“……哼!”
被問得啞口無言的少年終於耐不住,跳起來張開雙臂,就像老鷹趕小雞一樣把這羣年幼無知的小孩統統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