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嫂嫂楚柚
周昭想着,低頭瞥了一眼手心裡的令牌,只見那令牌上頭正面刻着一個“查”字,背面刻着“廷尉史李有刀”字樣,頓時心中一喜,瞧着眼前這酒癲子都眉清目秀起來。
“老師!”周昭恭恭敬敬地喊道。
這哪裡是什麼老師,這明明就是仙師!
李有刀又打了個酒嗝,冷哼一聲,“夜裡喝酒白天睡覺,老夫忙得很,有案子你去,別來煩老夫。”
他說着,又指了指擋住了他前路的那些尚未看過的卷宗,瞥了周昭一眼。
周昭瞬間懂了,“我來。”
李有刀打了個呵欠,一扭頭看見了許晉有些猙獰的臉,他懶洋洋地打了個酒嗝,“當牛做馬還有人搶?”
他搖晃了一下腦袋,大着舌頭指了指周昭,“那你們兩個交換一下。”
許晉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他舔着臉笑了笑,“周昭初來乍到,對廷尉寺不熟悉,這卷宗又重,每日天不亮我就得去替大家取來,她一個小姑娘還是太勉強了。這種苦活累活,還是我來吧。”
李有刀不管事,平日裡都是他管束後輩,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熬了這麼多年,纔有這等威風?
怎麼能換給周昭?
換什麼?批不完的卷宗,還有半夜被北軍薅起來查案?他真是氣傻了才換!
周昭挑了挑眉,看李有刀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欽佩。
她這老師生得真是美若天仙,一張嘴冒出來的不是酒氣,分明就是必殺之氣!
李有刀注意到周昭的眼神,冷哼一聲,“杵在這裡做木頭樁子麼?擋着老子的去路了。”
周昭見狀,立即彎下腰去,將擋在李有刀前方的竹簡一口氣搬了起來。
她雖然身量頗高不輸男兒,但是有些纖細,抱着那麼多竹簡完全都瞧不見人了,旁的人瞧着,一時間都有些瞠目結舌。這不說什麼力大如牛,但絕對不是他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敢招惹的!
周昭將那竹簡往旁邊一堆,騰起的灰塵撲了許晉一臉。
“啊!呸呸呸!阿嚏阿嚏……”
許晉被嗆了個正着,不停的打起噴嚏來,他那肚子劇烈的抖動着,感覺再用力一些,整個都會掉下來。
周昭像是沒有瞧見似得,李有刀更是“老子不管”,直接走到了自己的桌案邊,直接趴在上頭呼呼大睡起來。
周昭瞧着,將那令牌揣進了自己的袖袋之中,又回到了自己桌案邊,拿起竹簡認真的批覆起來。
許晉打了好幾個噴嚏,鼻涕眼淚都快流了出來,他餘光瞥見四周人的視線,無聲地跺了跺腳,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一時之間,大堂之中又恢復了安寧,只有李有刀震耳欲聾的呼嚕聲。
等小飯堂鐺鐺鐺的鐘聲敲響,陳季元從一堆竹簡中擡起頭來,他側身一看,坐在他旁邊的周昭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她自己的那些卷宗,還有李有刀的那一份全都已經完成了,整整齊齊地碼在角落裡。
她那張漆黑的桌案上空蕩蕩的,只有筆墨同硯臺,連一卷律典都沒有。
不光是陳季元心情複雜,同樣今日新來的陳鈺釗和周承安亦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周昭所在的位置看。
查案他們是不如周昭,可是背書居然都輸了……
周昭哪裡管旁人想什麼,這會兒她已經掛着李有刀的令牌,朝着廷尉寺門前衝去,一到門前,果不其然瞧見了靠着牆角蹲着的劉晃,同站在他身邊的蘇長纓。
劉晃依舊是戴着斗笠,肩上揹着他的仵作箱子。
蘇長纓已經換上了北軍的甲衣,周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熟悉的少年將軍的模樣,更像是記憶中的蘇長纓了。
“阿晃在宮中可有被刁難?小蘇將軍這官職不光高過我,還高過祝黎。”
蘇長纓聽到祝黎的名字,神色一時之間有些不自然,“祝黎現在是我的屬下。”
周昭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衝着劉晃伸出了手,將他拉了起來,彎下腰去看了看他斗笠下的臉,見他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方纔放下心來。
“沒有,母親替我擋了。”
劉晃揹着仵作箱子,跟在了周昭身邊,“父親覺得我有點用。”
周昭心頭有些酸澀,“阿晃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仵作,若非是你,我同蘇長纓早就被毒藥毒死了,你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方纔在廷尉寺,還有個大倭瓜想要欺負我,我正想着報你姓名,嚇死他!”
“有人欺負你!”
“有人欺負你!”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周昭清了清嗓子,“對吧!居然有人這般想不開,要來欺負我!趁着中午,咱們去尋楚柚,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撲在算術上,怕是還不知道長纓回來了。”
“長纓,楚柚你還記得麼?”
蘇長纓搖了搖頭。
周昭並不失望,“沒有關係,我同阿晃帶着你去我們從前經常去的地方,見我們從前時常一起的人,說不定你就會慢慢想起來了。”
“楚柚是我兄長周晏未過門的妻子,本來他們是定在八月成親的。”
但是六月十五日的時候,山鳴長陽案發生,周晏去世,這樁親事便不了了之了。若是周晏還在,他們的孩兒說不定早就出生了。
周昭說着,領着二人朝着一條巷子拐了過去。
楚家在前朝出過丞相,從前也是鐘鳴鼎食之家,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新朝之後,楚家便漸漸地沒落了。
周昭看着那已經斑駁的大門,房檐上岌岌可危的瓦片,心中輕嘆一聲,踏上門去。
那門房年歲已經大了,眯着眼睛看了許久,方纔激動地喊了出聲,“小魯侯!小魯侯……”
周昭衝着他笑了笑,“棋叔,您別激動。楚柚姐姐在家中嗎?這是蘇長纓,他回來了,不過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門房紅了眼睛,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擦了擦眼角,又衝着周昭搖了搖頭,“三姑娘不在家,夫人想要她擇婿出嫁,她心中不暢快,便跟着她叔父去給人人建酒樓去了,就在城東水邊,說是要蓋長安城第一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