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到底是看中了你哪一點？！居然將你也收入門下……”千代楓一邊說着，一把提起鐮刀毫不留情的砍向千代涼，每一次攻擊都是致命。千代涼畢竟只是個陰陽師，並不擅長打鬥，很快便處在了下風，“我們倆還真是有緣啊！只是，我根本不需要這種糟糕的孽緣！”千代涼的符文沒有接下千代楓的這次攻擊，眼見前者就要被鐮刀砍到，若夕一驚，直覺千代涼不能死，便衝上前，用法力擋住了千代楓。
也許是千代楓並沒有真的想殺死千代涼吧，這一擊威力不大，若夕非常容易的擋下了。她站在千代涼麪前，猶豫了一下，對千代楓開口道，“收手吧……”
林子裡頓時一片靜謐，只有帶着熱氣的風吹過茂密的樹葉間時發出的沙沙聲。
“若夕，你……”千代涼反應過來，將若夕往身後一帶，語氣變得嚴肅，“你怎麼來了？！快點回去！”
回去？現在還能回哪裡去呢？她擡頭看了看千代楓。他的眼神很凌厲，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受傷。想必是真的對她失望了吧？
也是，如果沒有失望，那才真的奇怪了。
“原來，是你啊……”千代楓用鐮刀木製的刀柄狠狠對着地面敲了敲。雖然什麼聲音都沒有，可木製的刀柄卻立刻陷入了堅硬的泥土，可見他用力之大。他淡淡的望着若夕，“怪不得初次見你時，你會在除妖師的據點裡。怪不得……我會覺得你很眼熟。原來，我們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啊……九尾狐妖。”最後那四個字他說的極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若夕一時無語。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解釋什麼。自己接近他，確實是沒什麼好意的。不過……也不算壞吧？但是……對千代楓來說，或許她做的事，就是於他而言最殘忍的事情了。
“想必，是我這位懷着對妖怪有着憐憫之心的好哥哥，覺得你非常適合來勸導我，才用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這個藉口讓你接近我？我應該沒有猜錯吧？”他語氣淡定，近乎悠閒，可那冷冽的眼神卻是出賣了他。
這個人，真的很瞭解千代涼。或者說，他們兩個，都非常瞭解彼此。被說中了心事，千代涼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若夕心裡卻是天翻地覆。
“我說啊，千代涼，有必要嗎？”千代楓身體靠在鐮刀刀柄上，手緩慢地擡起，一點一點的揭下了左眼的紗布。看他這樣，千代涼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
“你明明知道我爲什麼會對妖怪那麼討厭，那麼仇視，卻依舊想試着改變我……該說你很有毅力呢？還是……冥頑不靈？”他將紗布扯了下來，隨意的丟在草地上。若夕看見，他那被紗布遮着的眼睛居然是……
無瞳！他的左眼，沒有瞳孔！只看得見眼白……
不，不對，不是這樣。他的左眼是……銀色。很淺很淺的銀色，看起來就像是沒有瞳孔一般。
千代涼突然扯了扯若夕的手腕，低聲道，“退後。”
嗯？她一愣，“爲什麼？”
“你還沒有告訴她嗎？”千代楓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又恢復了那冷淡的表情，“也是，就算你再偏袒妖怪，對自己的隱私卻還是保存的很好呢……那麼，就由我來告訴你吧，小九尾狐，你可要好好的聽着……”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奇怪，似笑非笑。
若夕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千代一族，世世代代以除妖爲生……這些東西，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千代楓看着若夕，原本看起來應該看起來很溫和的棕色左眸和淺銀色右眸此刻異常駭人。他又看了看千代涼，後者低着頭，手裡握着的符文紙被捏成了一團，顯示出他內心的混亂。
“可是呢，就在千代一族揚名天下的時候，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千代族的一位除妖師和一隻扇妖相愛了。”千代楓的語氣平緩，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和自己並無干係的平常事件。
“爲了防止這件事傳出去有損千代家族的名譽，千代族人便合力擊殺了那扇妖，將愛上了妖怪的除妖師關在家裡，並不告訴他扇妖死了的事實。就這樣整整關了三年，直到他發誓不再想那扇妖。”
若夕有些不好的預感。
“被關了三年的除妖師，已經從十幾歲的少年長成了二十歲的中年人了。家族裡給他安排了一門親事，他也欣然答應，看似好像真的忘記了那扇妖。可是……好景不長，就在他的夫人生下了他的孩子幾年後，他居然遇見了扇妖的朋友。從她那裡聽說了扇妖的死訊之後，他悲傷無比，做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千代楓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再次看向千代涼，發現他的表情已經開始變得哀傷，於是眼中滑過一絲得意的神情。
“他勾結妖怪，將以數百年來除妖爲生的千代一族血洗，一，個，不，留。”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不知是在對若夕說話，還是在對千代涼說話。“這個人，就是我和這個傢伙的父親，親，生，父，親。”
若夕心下一驚，看着千代楓面色如常，更是驚愕。
這個人是經歷了多少，才能做到這般淡定……
不過，這個故事，和千代涼說的不一樣。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現在覺得，千代楓說的纔是實情。
“九尾狐妖，你一定很好奇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對嗎？”他突然笑了，誇張的笑，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不是真心的笑，反而有些做作，“不要以爲是那個男人大發慈悲放了我們哦，雖然他確實是放了我們沒錯……但是你可知他對我們做了什麼？”
“詛咒！他對我們下了詛咒！”他用力的握着鐮刀刀柄，關節都隱隱的發紅，“那是千代家族最惡毒的詛咒！這駭人的無瞳，便是那詛咒的副作用！”
“不要再說了！”千代涼忽的激動起來，打斷了他。
“哼，反正是將死之人了，這些東西留在心裡也沒什麼用。”千代楓冷哼一聲，卻是真的不再說下去了，只是擡頭望着天空，語氣飄忽，“這般藍的天空，我……還能再看幾時呢？真是……”
若夕望着他略帶嘲諷，悲哀，無奈……等等各種情緒的眼睛，心裡一片淒涼。
想比起這兄弟兩，自己所受的那些苦痛，似乎都不算什麼。
他們所經歷的……太過血腥，太過……
冷血。
“對不住，九尾狐妖。”千代涼開口了，卻是道歉，“我不應該利用你的。還有，那個故事……是我隨口編的。抱歉，我不應該那樣……”
若夕嘆了口氣，輕輕道，“沒關係。反正這幾日，你也把我的靈狐宮打理的不錯不是嗎？這就算是……將功補過了吧？”
千代涼擡起頭，看向千代楓。
“楓啊……你說得對。反正，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了。不如，我們和好如何？不要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