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飛雪在猥瑣小豬的帶領下來到了小丫頭的牀前,小丫頭已經醒了,但身上的箭傷太重了,還不能自己坐起來。
花飛雪慢慢地將小丫頭扶了起來,小丫頭卻兩眼朦朧,撇着小嘴委屈道:“都是妞妞笨,一出花莊就被壞蛋打傷了,沒能及時去通知少爺,連累少爺的雙眼看不到東西。”
花飛雪一彈小丫頭的額頭,微笑道:“我們家妞妞果然長大了,敢爲少爺獨闖龍潭虎穴了。也幸好你這傻丫頭沒進城,如果老天把妞妞搶走了,少爺會心痛一輩子。”
小丫頭終於露出了兩隻小虎牙,兩隻眼睛笑得像朵杏花。
“少爺,他終於說妞妞長大了。妞妞要做世上最強的丫頭,一輩子都要保護好少爺。妞妞要當少爺的眼睛。”小丫頭的心裡樂開了花。
感受到小丫頭的笑容,花飛雪也笑了。
眼睛雖然看不見,還有耳朵和心!
選擇悲傷消極,只會令自己永世沉淪。
花天珠覺得自己被花飛雪寧靜的笑容感染了,她知道這個小子一定經過了很痛苦的掙扎和割捨,才能將不能忘卻的東西深藏了起來。
讓自己開心地活着,是忘卻心傷的最好辦法,它能讓傷痛化作最燦爛的記憶。
花飛雪和小丫頭聊了許久,那隻猥瑣的小花豬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能給人一種寧靜的小帥哥,偶爾也插上幾句。一旁待候着小丫頭的大白豬不幹了,生怕小丫頭無視掉自己,也時不時地插在中間哼哼唧唧地首舞蹄道,那隻猥鎖豬就充當了翻譯,偶爾間惡搞一番,弄得那隻大白豬惱怒萬分,又拿這隻比它強上幾倍的猥瑣小花豬沒任何辦法。
“你叫什麼名字?我聽他們都叫你小猥鎖。”花飛雪將小花豬抱在懷裡問道。
這隻猥瑣小花豬不幹了,跳到牀上激動地對花飛雪說道:“妒忌,他們完全是妒忌我的天賦,因爲我是遠古豬神的後裔!所以他們要抵毀我。其實我的名字叫豬天真。你可以叫我小天真!”
豈料一旁的白豬更加激動了,指了指豬天真然後又手舞足道比劃着,豬天真卻在一邊猥瑣地笑道:這白癡小子跟本就看不見,你爆個屁料啊。
待大白豬手舞足蹈完後,在一旁的小丫頭卻不高興道:“哼,少爺,小白說這隻小花豬是個小猥瑣,專門到附近的村落裡偷看小姑娘們洗澡,還偷她們的內衣回來收藏!”
豬天真的臉卻厚得很,被人擢穿了老底還理直氣壯地說:“哼,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護花使者,護盡天下美女,當然得從娃娃抓起。我是在替她們把風,看有沒有壞人靠近……”
花飛雪笑着搖了搖頭,這隻豬太有趣,臉皮也夠厚!
就在這時,花非煙進來了,他竟一夜白頭。
感受着花飛雪的改變,花非煙的臉上終於多了幾許笑容。
花飛雪也感受到了花非煙身上散發出來的滄桑與內疚,便站了想來望着自己的父親,眼睛雖然看不到,心裡卻比從前看得更清楚。
有些隔核不是一兩天能解得開的,那一聲父親始終說不出口,只能開口安慰道:“生者安生纔是對逝者的告慰。能在那場浩劫中活下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這筆賬遲早會跟老天爺算的。”
兩父子走出了木屋邊走邊聊,從日出聊到日落,彷彿要將一生的話都聊完。
誰都知道花飛雪成就了不滅劍魂和鳳凰劫後,一個滄州三十三郡之地攔不住他,他的舞臺會越來越大。
而花非煙,也不是一個甘於平凡之輩,無牽掛後,他的腳步也會越走越遠。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父子亦是如此。
夕陽西下,霞雲染血。
花飛雪迎面感受着夕陽灑照,白衣迎風飛揚。
過了許久,花飛雪才說道:“母親的離去,你是否像失去藍媚兒一樣心痛?”
花非煙沉默了,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要認真地去想想,是否每次都要等到失去後才懂得要去珍惜,結局往往是追悔莫及。相比之下,花飛雪的癡,那是一種對愛的最初信仰,是如此愛得單純。
情之一事,是自己將它弄得太過於複雜了,被欲凌駕於情之上,往往就將單純的東西視作無味。
花飛雪點了點頭道“原來我們還是有些隔膜存在,想打破這隔膜,或許時間能做到。”隨後,又飛雪又說道:
“其實,我沒有想過要將過去發生的放下,我不想忘掉也忘不掉,只是將他收藏了起來。反過來思考,我們都沒資格去沉浸在悲傷頹廢之中,那將真的成了負心之人。”花飛雪仍舊平靜地說道。
花非煙陷入了沉思之中,想得太繁雜反而是在折磨自己。
花飛雪繼續說道:“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第二個,我要以我的劍開闢出一條屬於我自己的路,就算踏破諸天萬界,我也會找到她。天若不作美,我便真上九天問太上。”
兩父子各有所思,彼此沉默了片刻,花飛雪又說道:
“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若是有緣,我們還是會再見面的。”
說完後,花飛雪就獨自離開了,他想憑着自己的直覺走回豬窩。
夜已深沉,花非煙回來後就早早睡去了,花飛雪在窗邊凝望了片刻就離去了。
木層前生了一堆火,花天珠正和羣豬圍坐着喝酒吃肉,羣豬也哼哼唧唧地和花天珠暢談得痛快,小丫頭也坐在花天珠身旁。
花天珠不但是劍道上是絕世高手,還擅長配藥練丹。有這麼一位人物在,小丫頭的傷好得當然快,現在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見花飛雪走過來,小丫頭連忙招呼他過來,讓坐在身旁的大白豬坐過去一點。小丫頭的話就是聖旨,大白豬一百個不願意地將屁股挪開了三尺,因而將坐在身旁的豬天真擠下了地。
這兩隻冤家路乍的豬就開始對幹起來了。
花飛雪暫時要靠一支木棍來探路。
花天珠遞了一罈酒過去,花飛雪打開封蓋聞了聞,立即笑道:“好酒,十年陳釀女兒紅。不過此情此景喝如此美酒,有點牛嚼牡丹了。”
“哦,那就不難爲你這個大才子了。”花天珠正想將酒搶回來,花飛雪又豈容到了嘴邊的好酒被搶回去。
花天珠只是笑了笑,隨後問道:“你明天就要離開?不跟我回東勝神洲花氏主族?那裡有這世上最強的四部劍訣之一‘落花斷夢’。”
“落花斷夢?不是鳳凰劍舞麼?”花飛雪不解道。
花天珠才意識道,花家有很多秘密是需用擁有相應的能力纔有資格知道的,所以花非煙和花非雪都不知道到有關東勝神洲花家主家和紛陽郡花家的關係。
“不,紛陽花家是上古時從東勝花家主家中獨立出的一個分支,承傳了遠古時另一位劍道大能的傳承。而東勝花氏主族以修仙之道爲主,多出仙道強者。也有少數人走上劍道之途,還出過兩位劍道的絕世強者,不會比紛陽花家的初代祖上弱。”
花飛雪搖了搖頭道:“紛陽花家就是紛陽花家,雖然紛陽郡沒有了,也與東勝花氏無多少關係。去了,也是受盡白眼。而且,我有我的路要走。我想訪盡天下劍道宗師,習百家之精,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劍道無盡,不止一部落花斷夢,也不止一部鳳凰劍舞。東勝花家,我會自己去,但不是現在。”
花天珠點了點頭,然後沉思了片刻便取出一枚玉簡遞給花飛雪,道:“這是我這一百多年來的心血,我無後無徒,就傳給你吧。”
花飛雪接過玉簡後並沒有查看玉簡內記載的東西,而是跪落在花天珠面前,說道:授之以吾藝,便爲吾之師,請受徒兒一拜。
花飛雪在花天珠面前行以謝師之禮。
花天珠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有拒絕花飛雪的謝禮,隨後說道:“起來吧。”
花飛雪起來後,花天珠便說道:“我對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你剛修成不滅劍魂,還沒有一絲道行,要成爲絕世強者,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這也是一條不歸路,希望你做好客死異鄉的準備。”
花飛雪在一旁靜靜地聆聽着花天珠的授惑之談,篝火中偶爾傳出噼啪作響聲。
“修真有三道,修仙道,修劍道,修儒道。在絕對強者眼內,無論哪一道,都有其優與劣,沒有最弱的道,只有最弱的人。而劍道又分三大流派,快意流、破軍流、仙劍流。所爲仙劍流,就是融入了修仙道、劍道的優點的劍道流派。”
“修仙者重練元神,追求元神與天合,能以元神策動天地之威,劍道大多重劍意、速度,只有內天地強大的劍修才能將劍意及速度發揮到一劍破碎虛空的程度。但正宗劍道修練起來,太難了。所以劍道三流中,仙劍流最強,爲三大流派中的主流。三大劍道流派之下又有五宗十家十八派。”
“世人只知劍道的三大流派,卻不知有許多更爲強大的劍客隱於山野市井或是小宗小門中,他們的傳承都不會比落花斷夢和鳳凰劍舞差,有的甚於更強大。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劍無止境,他並不止於一把劍或者門傳承。我的師尊窮其一生,臨終前也只能望劍興唉,劍之浩瀚他只領悟一二。他的成就,絕對不比紛陽花家的始祖差。”
花飛雪記下了花天珠所說的,並靜靜地領悟着。
“原始的劍道追求人與劍合,劍隨意動,氣隨劍動,劍到人到氣到意到。仙家講求天人合一御天威降世,儒家追求天、地、人、和養出一道浩然正氣,而劍道則是精、氣、神、劍四相合一,自成一個小宇宙,劍不動如平湖秋月,劍動如開天劈地,一劍一生滅,一劍一輪迴。……”
花天珠將該言傳口授的劍道感悟一一相授。爲師者,並非一定要授業,而解惑則是爲師者的第一天職!
解惑的意義就是啓蒙。
花天珠以解惑啓蒙的方法一點點地將花飛雪領進了劍道正宗的大門。
山不在高,水也不在深。
花天珠和花飛雪更像一對天生的師徒。
兩人一直聊到了下半夜都沒有睏意,但小丫頭卻伏在花飛雪的大腿上睡着了。
花天珠沉思了片刻,又說道:“天下無聖又碰上蛻龍子榜的降世,估計天下已亂。這對你來說未償不是一個最好的。但是你的眼睛失明,是你的不便之處,你就將小丫頭帶在身邊吧,有個人照顧也好。我再賜你一隻豬作座騎!”
“這樣也好,謝謝師父還是姑媽呢?”花飛雪俏然一笑說道。
“叫我姑媽太老了。叫我師父,也好像不太合適。總比姑媽聽着舒服。”花天珠笑答道。
“拜姑媽爲師,尊上加尊。叫師父,甚好,沒有不妥之處。”花飛雪讚道。
花天珠笑而不答,便將目光落在羣豬中。
這羣豬都比狐狸狡滑老道,早知這位姑奶奶請豬喝酒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之前都少喝假醉,見此刻肉戲要來了,都剎那醉醒!
唯獨那隻猥瑣小花豬以爲這位姑奶奶善心大發,用陳年女兒紅來慰勞它這個有功之臣,竟一連喝了四五壇,現在已經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趴在大白豬身邊說醉話。
豬天真見那姑奶奶的目落帶着幾分希冀與贊放落在自己身上,不禁挺起胸膛迷糊地傻笑着。
花天珠也無比詭異地笑了。
此笑一出,除了豬天真外在場的豬都打了一個寒戰並酒意全消。
“嗯,很好,現在我就有一個光榮使命需要一隻偉大的豬來執行,他需要有無私犧牲的精神,誰認爲自己有這種精神的,請向我靠前一步。”花天珠說道。
除了豬天真傻笑兮兮地往前踏了一步,其餘的豬都很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連最笨的大白豬也跟隨大衆退後了一步。
花天珠又再笑咪咪地說道:“小天真,你真是好樣的。這個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若你願意接受這個艱鉅而偉大的任傷,請挺起你的胸膛站到我面前來。”
被花天珠稀罕地一番貼心讚賞,已醉得稀裡糊塗的豬天真果真像只驕傲的雄雞來到花天珠面前。
只見花天珠在豬天真身上撥下一條豬毛,將其化作一道符咒寫入花飛雪的手掌中,然後說道:好了,現在這小傢伙就交給你管教了。我總算不用日防夜防了。它如果不聽話,就說一聲‘面壁’,只要他聽到面壁兩個字,就立即面壁認錯,如果你對它說‘跪下’,它就會跪地對你唱征服。
花飛雪才意識到有點上當的味道,敢情他這位姑媽有甩包袱的嫌疑。
花天珠看花飛雪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敲了一記花飛雪的額頭道:“你小子該敲打,在胡猜測什麼呢。你別看他個子小,他肚子裡的鬼主意比誰都多,逃命的本事更是一絕。沒有誰比它更適合你。”
花飛雪回味了一番和豬天真所接觸這兩天,便滿意地點了點頭:甚好,那未來一段時間裡,就要委屈一下小天真了。
豬天真越聽越不對頭,像是覺悟到了什麼,最後剎那酒醒。
隨着一聲悽慘的殺豬嚎叫,天亮了。
花飛雪拜別了花天飛和花非煙就和小丫頭騎豬遠去。
可憐的豬天真從今天起,就要做一個苦悲的腳力了。
“從今天起,妞妞可以叫我不語少爺。”花飛雪坐在倍化了數倍的豬天真身上,對小丫頭說。
小丫頭疑惑了,仰着小腦袋問道:“少爺,你明明是不見,爲什麼要叫不語呢?”
花非雪輕敲小丫頭的小腦袋,說道:“妞妞的問題,每次都能把少爺問倒。不語,是少爺起的字號,至於爲什麼,等丫頭再長大一點,就會懂了。”
這對主僕坐在豬身上悠然地扯淡着,豬天真卻在嘴邊悲慘地哼哼唧唧道:沒天理啊,那個該殺千刀沒胸又沒屁股的爛女人啊……
“誰夠我慘啊,誰夠我悲啊……嗚……”
“別哭哦,小花花……”隨後又響起小丫頭的安慰聲。
“小花花……”豬天真哭得更大聲了。
在天際邊的另一方,一隻大白豬坐在地平線上揮動着手拍向小丫頭揮別。大白豬很想跟上去,卻被花天珠鎮壓住了,理由就是:你這隻豬腦袋太笨了,容易被人開腦當燉品。
想起花天珠這句如軟刀子捅心的話,大白豬再次向天邊嗚咽:十年啊,妞妞你要等我十年啊……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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