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的交易再度到來,但這一次卻不是昨日亂哄哄的場面,大家靜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
餘白喬的身邊,十餘個箱子扣着,看不清楚裡面放着什麼。
當十個箱子被擺上檯面,餘白喬手指一伸,“這裡有十口箱子,每口箱子標價十萬兩,大家看中哪個,大可下手買去,只是如果有人同樣看上,就只能競價了。”
有人按捺不住,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箱子裡是什麼,奈何每口箱子上,都掛着一把黃銅大鎖,將箱子鎖的死死。
“餘莊主,這箱子裡是什麼?”細細碎碎的聲音中,前排人扯起了嗓子。
餘白喬微微一笑,“想知道是什麼嗎?十萬兩,買去就知道了。”
“啊……”有人面面相覷。
餘白喬揚起聲音,“這十口箱子中的物件,有的可能值百萬兩身價,有的可能只值幾百兩,當面開箱,當場驗證。太嚴謹的交易中,我們不妨熱鬧熱鬧,比比看誰的手氣更好?”
“這要是都是便宜貨,只有一個貴重的怎麼辦?”不滿的聲音小小的傳出,很快就消失在人羣中。
“你是新來的吧。”人羣裡有個聲音不滿的吼了出來,“餘莊主的慣例,三個箱子次貨,兩個箱子平價貨,兩個箱子高價貨,三個箱子極品貨,從價值算早超過了四百萬兩,全部箱子底價才一百萬兩,拍下來當場開箱,童叟無欺。”
一陣鬨笑聲中,開始質疑的人默默的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這就是賭運氣了。”有人的眼睛亮了,手指間的銅板轉的飛快,嘿嘿笑着,“我喜歡。”
“那你去買幾個玩好了。”她眯着眼睛,看着那懶靠在軟榻上的人。
“我沒錢。”他回答的乾淨利索,順帶抖了抖那身破爛的衣服,盡是窟窿眼。
“你是沒錢,還是把錢都給別人了?”她話中有話,“那‘艮’字房中的楚豪少,出手大方,引了多少女子暗送秋波,昨日兌字房的女子恨不能眼珠子都飛去,整個人撲入他懷裡,你敢說當真一點和你沒關係嗎?”
“還真和我沒關係。”他噗嗤一聲笑,“我只是恰巧知道他另外一個身份而已。”
她擡了擡眼皮,“什麼人?”
“你告訴我‘離’字房中那女子是何人。”他無賴的笑着,“一個換一個,很公平。”
單解衣手指勾着酒壺,淅瀝瀝的慢斟,優雅的執起酒杯。
“你這個樣子不適合這麼喝。”他的手忽然從邊上伸了過來,快速的從她掌下將酒杯搶走,仰首倒入喉間,舒坦的擦擦嘴角,擠擠眼睛,“這樣才行。”
“想騙我的酒就明白的說。”她平靜的再斟上一杯,對於他無賴的行徑早已習慣。
“不覺得搶來的東西特別的好麼?”他的臉湊上她面前,“吃東西要搶着吃纔有味道,穿衣服要搶來的才覺得特別華麗,老婆麼……”
“要每天和其他夫君幹上一架爬上的牀才特別爽,是嗎?”她沉靜的喝着酒,品味着美酒在舌尖流轉的香甜。
風琅琊眼神詭異,古怪的望着她,“你粗俗了。”
“噗。”口中的酒噴出,一滴不漏的正中他的臉,單解衣捂着脣,輕輕咳着。
他也不惱,舌尖舔了舔淌下的酒,砸吧着嘴。
果然,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她的優雅自律幾乎都拋到了腦後。單解衣搖搖頭,無奈。
“有些人有很多種身份,明面上的暗地裡的,但是有些人明面上的暗地裡的都挺出名,只是沒被人發現而已。”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單解衣,笑了。
外間大廳裡,已開始了第一次的拍賣,只是剛開始,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十萬起價,一萬一萬的往上加着價,到了十五萬兩,就無人競價了。
最先駁斥男子的大漢站起身,豪邁一笑,“在下爲餘莊主開頭,二十萬兩。”
掌落定的聲音裡,他大步走上臺,隨手一指二號的箱子,“在下家中行二,就選二號。”
一把鑰匙放入他的手中,餘白喬伸手示意,“請。”
“喀喇。”鎖被打開,勾引着衆人所有的目光翹首企盼。
一個小小的白瓷梅花瓶,男子拿在手中顛了顛,仔細的看看,餘白喬在旁邊開口,“這是平價貨。”
這意味着男子十萬兩銀子打了水漂,但是在坐的衆人,有人臉上有了些許竊喜的表情,少了個平價貨,大家得到高級貨的機率也就高了不少。
男子衝着餘白喬拱拱手,“莊主公道,這瓶子出手少說十五萬兩,放三兩年只怕要翻倍了,我不虧。”
他抱着瓶子下了臺,餘白喬做了個請的姿勢,“下一輪的競標,開始。”
這一次的競價,顯然比開始要熱烈的多,價格一路從十萬衝破二十萬直到三十萬纔有漸漸緩和下來的態勢。
“還有人出價嗎?”餘白喬的嗓音穩穩的傳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手掌輕輕擡了起來。
就在手掌落下的一瞬間,“艮”字房裡傳出了男子低沉的嗓音,“三十五萬兩。”
這是八個房間裡第一次有人出價,開口就驚了不少人,一開口就加了五萬兩,更無人敢追價。
餘白喬的手拍在桌面,震動更像是在衆人心頭,“請‘艮’字房主人上臺開箱。”
楚豪少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不用了,這箱子就贈予最前排的那位姑娘吧。”
女子低呼聲中,臉上不由飛起兩道紅霞,衝着“艮”字房的方向行禮,“多謝。”
“千金買一笑,楚某賺到了。”房間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豪邁,“若是有姑娘看中幾號箱子,不妨和我說,爲紅顏效力,楚某心甘情願。”
這一句話,讓場中更多女子緋紅了臉頰,眼中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輝。
女子上臺,隨手打開個箱子,卻是個劣等貨,雖然如此女子依然滿心歡心,數百兩銀子輕輕鬆鬆到手。
第三輪的競標再度開啓,而這一次,依然是楚豪少以四十萬兩標下,人未露面,轉手送給了場中的某位姑娘,卻是一件高級貨,頓時引爆了場中雷鳴的起鬨。
第四輪之後,楚豪少儼然已成爲了場中的焦點,一次比一次出價高,三次競標,一百多萬兩銀子轉手就贈出,竟然連人影都沒露過面,倒是讓在坐的女子們再也坐不住了。
當第五次的競標已經沒有任何懸念的再度落入他的手中時,大家開始紛紛猜測他會將箱子贈予誰時,“艮”字房中的人忽然開口,“替我將這個箱子贈與‘兌’字房的姑娘吧。”
場中皆驚,那女子誰都知道是關老爺子的人,楚豪少的行爲不啻於當面打臉了。
手指纖纖,挑上門簾,笑靨如花的面容讓人心頭一動,不禁嘆息好一張嬌媚勾魂的臉,“多謝豪少。”
豪少是稱呼,也是名字,這麼一句話,總是讓人無限遐想的。
當箱子打開,“兌”字房裡頓時傳出一聲女子驚呼,餘白喬淡淡一笑,“恭喜姑娘拿了件極品貨。”
一件極品貨,幾是百萬兩銀子,這禮物對於女子而言不可謂不貴重。
整個場中爆發出歡呼聲,女子再度挑簾,眼波流蕩,“如此貴重,雲姬可不敢收呢。”
“寶物送美人,我之榮幸。”“艮”字房簾終於掀開,露出了男子豪爽的笑容,手中茶盞遙遙一敬,大氣中透出一股獨特的俠氣。
單解衣的眼角掃向風琅琊的方向,“這女子纔是他的目的吧?”
風琅琊勾起脣角,歪歪倒倒的蹭在她身邊坐下,“楚豪少是真,只是沒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名字,叫過平山。”
“六扇門九州總捕頭過平山?”單解衣眉頭一跳,有些意外。
他挑了挑眼角,遙對着“兌”字門的方向,“只怕,他和我想法一樣,那女子既然要甩貨隱藏,自然是要尋個好下家,今天這一手,不知有多少女子送上門,他只需慢慢查找便是了。”
“一朵玉芙蓉,竟然引起朝廷如此重視,這玉芙蓉中到底藏着什麼秘密?”他思慮着,斟滿酒。
不等他放下酒壺,她已將酒杯拈起一口飲盡,苦笑,“莫問我,我也不知道。”
“身爲棋子,沒有知道的資格,是嗎?”風琅琊的口氣忽然變的正經無比,一雙眼中內斂深沉,卻是一種悲哀。
讓她感同身受的悲哀。
無言,兩人斟飲着酒,一方門簾隔絕了房內的寂寞和廳外的喧囂。
當新一輪的喊價開始,楚豪少再沒有出手,更加印證了兩人的猜測。轉眼間,場中只剩下了三件貨物,按照餘白喬給的提示,應該只剩下一件次貨一件高級貨和一件極品貨物了。
當價格逐漸攀升到了五十萬兩的時候,“巽”字房裡忽然傳出了男子清朗的嗓音,“五十五萬兩。”
聲音剛落,清冷的女子聲起,“六十萬兩。”
這聲音,來自從來未曾出過聲音的“震”字房,風琅琊吊兒郎當的爪子勾上她的肩頭,“好戲真是連臺開始啊。”
“巽”字房裡的聲音愣了下,男子再度出聲,“六十五萬兩。”
“七十萬兩。”寸寸不讓的女子聲起。
“巽”字房裡沉寂了,餘白喬的手落下,箱子被送到“震”字房的門內。
餘白喬剛想開口,房中女子的聲音冷冷的傳出,“次貨。”
一句次貨,頓時讓場中議論連連,剩下兩件,一件高級貨一件極品貨物,總價值超過一百五十萬兩。
不等餘白喬開口,房中女子再一次搶先,“下一件貨物,我出五十萬兩。”
這話,噎住了不少蠢蠢欲動的人,即便明知道最後是兩件好貨物,身上也是銀錢不夠,更何況錯一步,依然是輸呢。
“六十萬。”這一次,“巽”字房裡的人快速的出聲。
“七十萬。”
“八十萬。”兩個人似乎對上了。
“震”字房裡的女子突然沒有了聲息,場中人屏息等待着,卻等來了一句奇怪的話語,“不如這樣吧,現在就我們兩家,兩件一起競標瞭如何?”
男子沉默了下,聲音從“巽”字房裡穩穩傳出,“好。”
“一百萬。”女子直接將價位擡高了二十萬兩。
“一百一……十萬。”男子遲疑了下,出價。
“一百……”女子也遲疑着,“一十五萬兩。”
“一百二十萬!”男子狠狠的開口,聲音有些不穩。
女子輕輕一笑,那笑聲中似有些冷然,有些冰寒,“我放棄,沒錢了。”
風琅琊擡起手腕,與單解衣的杯子在空中微微一撞,“上套了,怕是賠的不輕呢,我賭那女子拿走的一定是件極品貨。”
“太算計別人的,總是要被算計的。”她緩緩將酒倒入口中,等待。
兩個箱子被搬到了“巽”字房中,鎖纔開,一聲女子弱弱的驚呼起,隨後是椅子翻倒之聲,似乎有人驚詫的從椅子上站起,竟連椅子都撞翻了。
“這是怎麼回事?”“巽”字房的簾子被撩開,男子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很有些氣急敗壞,“這裡明明是一件次貨,一件高級貨,價值不過五十萬兩而已。”
餘白喬還沒來得及說話,“震”字房裡傳出細細的笑聲,“楚豪少撒出兩百萬兩銀子眉頭都不皺一下,你這不過損失區區七十萬兩而已,小小玩笑,俠少莫非輸不起?”
連噎帶諷,讓俊美的男子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餘白喬微微拱手,“姑娘玩笑開大了,不如少俠的這兩件貨物就算是白喬相贈,不必算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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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字房裡的人還給不起這小小的七十萬兩,餘莊主小看人呢。”女子的聲音冷冷的,從“震”字房裡傳出,嘲諷意味十足。
言陌容俊美的臉上表情陰沉,忽然揚起一個微笑,玉樹臨風的微笑,“小小玩笑,博大家一樂,餘莊主不必如此,這點銀子我還付得起。”
“你若是付不起,不如把你家的小娘子賣給我,我出五百萬兩。”房間裡的女聲冷然,在言陌容息事寧人的態度下不依不饒,刻意的挑動着對方的怒火。
言陌容握劍的手一緊,“閣下什麼意思?”
清冷的女聲迴盪在廳中,“字面上的意思,五百萬兩,買你身邊的小娘子。”
腳步動了動,他胸口起伏,面色難看,餘白喬的身體微晃,已到了他身邊,手掌伸出,“少俠莫動怒,莫動怒。”
這個動作,看上去像是勸慰,更像是阻攔他下一步可能的出手。
“賞鑑山莊”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在山莊內動武的。
“我倒忘記了,你欠我五百萬兩銀子和一條命,錢我不用付了,你只需將那小娘子和你的命送上來,我們就扯平了。”“震”字房的門簾無風自動,輕輕飄了起來,將裡面人身影露出半張。
只這半面身影,言陌容腳下不由自主的退了退,臉上表情一變再變,慘白一片。
“今日,我給餘莊主面子,你們還有兩日的活路可走,兩日後,山莊門前,是我動手還是你們自己動手,想好吧。”簾落下,廳中鴉雀無聲。
所有的目光,遊移在言陌容和“震”字房之間,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大家更樂於議論,甚至已經開始猜測這糾紛到底是爲了錢還是情仇。
一個俊美男子,兩名女子,總是有無數猜測的可能。
“哎喲,這位大娘好大的脾氣啊,如此俊美小哥怎麼說殺就殺?”大家的震驚中,“離”字房的門邊,女子靠着牆,清麗的嗓音揚起,“要殺就在這殺啊,怕餘莊主就怕餘莊主,何必說什麼給面子啊。”
“震”字房的門簾再度輕輕搖擺,房中人的聲音裡凝着幾分火氣,“姑娘想挑事麼,你若不想給餘莊主面子,不妨在這裡殺個人我看看。”
門邊的女子笑容更大,“不敢不敢,我殺人做什麼。”
“震”字房中冷哼剛起,門邊的女子已經擡起了手腕,正對着餘白喬,“莊主,殺人我是不敢的,不過想向你討件東西,就是這次所有交易物品的名單。”
要名單,這比在“賞鑑山莊”裡殺人更囂張,更不將餘白喬看在眼中。
餘白喬剛皺眉,在坐羣雄紛紛跳了起來,兵刃出鞘。
“你故意來搗亂的吧?”
“你知道不知道道上規矩?”
“居然敢在餘莊主面前放肆,找死!”
女子靠牆的聽着,在各種叫喊聲中顯得格外的平靜,手指輕彈了彈,完全沒將這些話語放在心上。
“莊主……”廳外有人忽然奔了進來,臉色古怪,湊上餘白喬的耳邊低低的說着。
幾句話後,餘白喬臉色竟也不必言陌容好到哪去,緊緊繃着,衝着女子拱拱手,“姑娘,綠林交易,從不問姓名來處,這是規矩。”
“規矩?”女子擡起眼,慢慢站直了身體,揚起了下巴,“‘清風暖日閣’行事,就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