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最終把翠娥交給了念夫人,她手裡有幾間鋪子,做的都是女人生意,倒是能讓翠娥賺些銀子,滿足日常所需。
等她手裡的人都抵達長安,後續的事情就可以提到日程上來了,以後的工作崗位必然也就多起來。
女人的地位提高勢在必行,只是卻沒辦法一蹴而就,她需要以溫和的手段,一點點的讓她們知道尊嚴的重要性。
這絕非是害怕,她可以不在意,可是那些女子想要接受思維上的轉變,卻需要一個徐緩的過程。
比如她現在告訴天下百姓,男女戀愛自由,他們也不敢直接在大街上手牽手不是,指定要被嚇暈的。
“念夫人,人我暫時先交給你了,日後會重新爲她安排的。”
“陛下請放心,交給妾身便好,妾身手裡有一家布莊和一家胭脂鋪子,將她放在哪個鋪子裡都可以。”再說也是短期的,對店鋪以及鋪子裡的老夥計也沒什麼影響。
“另外……”謝琅捻動手指,“將軍府的田產都需要交出來,朕會按照現在的價格不給你們銀兩的。”
“……”
姚理看到母親的臉色僵了,他衝着陛下眨眨眼,然後和母親一起將謝琅送走。
“娘,你手裡有多少田產?”
“三個莊子,足有兩千多畝,都是良田。”念夫人心頭在滴血,“娘是想着日後你成親,手裡的這些東西都要留給你的。”
“換成錢也一樣,日後大周的糧食只會是平價糧,價格基本不會出現浮動的。”姚理攙扶着她回來坐下,知道母親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之前你不是也去過盛京了嗎,幾年前陛下就將那邊的土地盡數收在自己手中,然後再按照戶籍分到老百姓手中,每年朝廷能收取比之以往多幾十倍的糧食,這些糧食屯放到各地的糧店裡,什麼時候都能買得到。”
“萬一遇到旱年呢?”念夫人心裡很不高興。
“糧食囤積下來了,即便遇到旱年,只要不是三五年,還是足夠城裡人用的,再說那邊的老百姓,在陛下的仁政之下,這兩年家家戶戶都有屯糧。朝廷裡那些高官以及考取了功名之人,他們之前都不需要繳納糧稅的,只這一點,天下過半的糧稅,就都囤積在那些高官大戶的手中,以至於百姓食不果腹,朝廷糧食年年減少,這對朝廷的運轉也是不利的,若是國破了,家還如何存在?”
“你說的道理娘明白,可這心裡……”
姚理輕拍母親的後背,“好了好了,這對誰都是好事,再說兩天每畝八兩銀子,娘手裡這兩千多畝地,足以換取兩萬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還擔心沒辦法讓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呀。”
“況且,全國土地收歸朝廷,這是勢在必行的,即便是反對,陛下也不會退縮,到時候恐怕背地裡有人會聚衆造反……”
“那會如何?”念夫人趕忙問道。
“不如何,無非就是死人罷了。”姚理不想看到那樣的場面,可用腳後跟想,也知道實施起來的難度,而每次變革都伴隨着流血犧牲,這次土地國有化,對大周的運轉是一件好事,姚理也贊同。
連他娘對此都是不甘不願的,更何況是別的人了。
“這件事娘暫且悶在心裡,誰也別說。”
“爲何?”念夫人蹙眉,很快就想到了內情,“你是擔心,這件事萬一暴露出去,知道的越早,就會有人囤地?”
“就是這樣。”
謝琅讓未來整理了一些糞肥的資料,之後想着安定下來後,就推廣到大周各境內。
如今的老百姓也會給土地追肥,都是些人畜排泄物,只是他們的做法並不科學,這個得需要有經驗的老農過來學一學,之後再傳播出去。
按照未來的預估,正確使用糞肥,可以爲田地增產近三成,這已經不是小數目了。
她也知道,這次大週二十府的土地回收困難重重,遭遇到的阻力也將會是空前的,甚至背地裡還會有人聚衆造反,可是謝琅不在乎,爲了國家的運作,那些腐蝕國家的蛀蟲,必須要除掉。
南離的制度,考中了舉人,名下的田產是不需要納稅的,這些年來,每一次科舉,全國有近乎上千人中舉,之後再爭奪那幾十個名額的進士殊榮。
科舉每三年一屆,稍微活的長一點,十次鄉試下來,全國就會出現上萬名舉人。
尤其古代還講究宗族觀念,所有的田產爲了不繳納糧稅,都會放在族中舉人的名下以躲避稅收,這些年下來,南離朝廷的負擔其實很吃重,糧稅只能在那些尋常老百姓手中收取。
可這些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有多苦,謝琅心裡是明白的,他們這裡面還有很多人連自己的耕地都沒有,都是租賃的地方大戶家裡的耕地,收貨後過半要交給地主,餘下的收成,繳納了糧稅後,還不夠全家吃上幾口的。
她若是不狠,長此以往,朝廷將無糧可收,日後邊關將士難道要空腹戍邊?
所以,不交出土地,那就得死。
日後別想着中舉後就可以不納稅,在她這裡可沒有那種好事。
這官,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陛下……”高振從外面快腳走進來,“據暗探回報,正有兩路人馬趕往京城,是趙氏一族的人,此時他們已經距離長安不足百里。”
謝琅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來也得等到明日才能抵達京師,今晚還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陛下所言甚是。”高振突然就不着急了。
陛下都不急,他自然也不會自亂陣腳。
子衿與子佩面面相覷。
當夜,兩人伺候這謝琅安寢,回到自己的房中。
“姐姐,陛下怎會那般淡定。”子佩鋪開自己的被褥,順帶着也幫子衿展開。
子衿從外面先後端來兩盆水,擱在炕邊的凳子上,姐妹倆坐在一起,脫掉鞋襪泡腳,站了一日,泡泡腳會舒服很多。
“陛下是神仙轉世,她想來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兩人之前可都看到皇宮上空遊動的那條雷龍,當時浣衣局裡的人都嚇得瑟瑟發抖,能做出這種事,怎麼可能是凡人,除了神仙他們不知道還有別的可能。
既然是神仙,那麼凡人的戰爭,她自然可以輕易應付。
跟在謝琅身邊半個月了,子衿和子佩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陛下真的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兩人在勤政殿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做。
除了早上幫着陛下束髮更衣,一日三頓膳食,也不需要兩人在旁邊佈菜伺候,每次用膳的時候,陛下都會打發她們倆去吃飯,吃完飯再回去伺候,哪怕是稍微晚點,陛下也不會責備兩人。
白日裡會跟在御書房內研磨,看到她們站的時間久了,還會讓她們倆下去休息休息。
如此的主子,比起之前那些所謂的仁善之輩,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在勤政殿的這些日子,她們體會到了做“人”的喜悅。
好吃的點心吃了不少,連帶着半個月來,兩個丫頭體重還增加了些,不再如先前剛來的那會兒,全身上下瘦得沒有二兩肉。
有時陛下還會和她們倆閒聊幾句,開兩句玩笑。
子佩點點頭,“姐姐說的是,咱們跟在陛下身邊,沒什麼好擔心的。”
隨後,小腦袋磕在子衿的肩膀上,低聲道:“姐姐,我喜歡現在的陛下。”
子衿笑道:“我也喜歡。”
“不瞞姐姐,當初被愉妃娘娘發落到浣衣局,我是心甘情願的,因爲我知道,繼續留下來,指定要被那個老皇帝給糟蹋了。當初進宮之後,我就想着安安分分的熬過這些年,等到了年紀就出宮去,要是在宮裡遇到好的主子,梳起頭髮伺候她一輩子也挺好的。”
子衿沉默許久,才落寞一笑,“我非自願,可是也不願意成爲老皇帝的女人。”
“那老皇帝真不是個東西,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糟蹋那些水靈靈的小姑娘。”子佩當值的時候很穩重,可是兩人私下裡難免會說些悄悄話。
兩人在浣衣局認識也有好幾年了,性子上就合得來。
“也有爲了往上爬,而攀附的,這種事不是一個人的原因。”
“不管怎麼說,我喜歡現在的陛下。”子佩用白皙的小腳,攪動着木盆裡的溫水,“陛下長得好看,性子也好,對我們更好,吃的用的穿的都好。”
“那就好好伺候陛下。”
“嗯!”
次日下午,謝琅帶着高振來到了城樓上,遠遠的就看到天盡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羣,想來這些人都是連夜奔襲的。
按照時間來算,再有三刻鐘的時間,大軍都能兵臨城下。
她並未現在就發動奇襲,等那些人來到城門前,再來一次立威,好讓長安城中的那些自命不凡的高官富商都看看,她真的要對他們如何,任何人都跑不掉,日後想來要輕鬆些。
這次發兵京師的是兩位藩王,距離長安的距離都不算遠,這兩人都是趙宣的兒子,一個是韓王,一個是景王,接到趙宣被殺的消息後,得知京城淪陷,甚至南離覆滅,改國號爲大周。
兄弟倆就很快聯絡在一起,兩人直接帶領自己的私兵以及地方官兵,共同組建了十萬大軍,直奔京師。
說得好聽是復國,實際上就是想試試自己的頭鐵不鐵。
萬一鐵的話,天下唾手可得。
之前有太子在前,他們也以就藩,皇位與他們無緣。
可現在趙宣被殺,太子下獄,機會不就來了嗎?
富貴險中求,哪怕他們在背地裡設想了很多的可能性,比起那九五之尊,這些都能拋之腦後。
失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成功的話,就會成爲這個天下的主人,不拼一把,他們不甘心。
兩位王爺身邊也是有謀士的,他們自然不贊同發兵京師。
畢竟那大周女帝以一人之力,突破防守森嚴的禁軍,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將宣帝斬殺,足見其能力深不可測,南離禁軍有四萬人,其中守衛皇宮的就有五千人。
而其他的三萬多人都分佈在京城各處,只要一聲傳令,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包圍皇宮,捉拿刺客逆黨。
四萬人的圍剿,近乎插翅難逃。
大周女帝在這四萬人裡卻如入無人之境,斬殺宣帝不說,連後宮衆人也全部被下獄,那些禁軍難道就是吃乾飯的?
若非那女帝的確有通天手段,早已被斬成肉泥。
地方軍比起禁軍還是有差距的,這十萬人對上禁軍四萬人,恐怕落不到好處,更何況還有那女帝坐鎮京師。
兩家的謀士都覺得,這次發兵必敗無疑,奈何兩位王爺被那張龍椅給迷花了眼,根本就聽不得他們的任何勸告,甚至各自還殺了兩位幕僚。
餘下的謀士自覺留在這種失了心智的主公身邊已然無用,只等他們失敗後,就各自散夥。
萬一成功了,也好謀得一個一官半職的。
說是幕僚,其實也就是靠腦子混口飯吃。
“陛下,看人數少說也有幾萬!”高振遠眺過後說道。
謝琅趴在城牆上,姿態悠閒的看着那黑壓壓的一片,“高振,你說他們跟着起什麼哄?就算他們的主子得到了天下,這羣人還能都跟着升官發財?指不定就死在對戰之中,圖什麼?”
“……”高振嘿嘿一笑,“奴婢也願意爲了陛下赴死的。”
謝琅給了他一個白眼,“真等到有人能輕易殺死朕,那你還是快跑吧,上去純粹就是送死。”
高振明白陛下的意思,也看到了她眼裡的嫌棄,可心裡卻感動的不要不要的。
陛下真的是位心善之人,把他們奴人的命當命,不像別的上位者,對待下人比之豬狗都不如。
“戰爭都是醜陋的,不管以什麼名義發起的。”城頭的風景,遠眺時疏闊,景緻極佳。
城樓四角處各有一處瞭望臺,要比現在的位置高出個十幾米。
下面還有兩層屋子,是給巡城的守將準備的,每日裡守城士兵是兩班倒,每一班各有三支小隊,小隊基本是一個時辰多點換一班崗哨,換崗的時間他們就歇在那上下兩層的屋子裡。
大軍壓城,今日長安城門口的百姓進出也少了,紛紛都躲在城內不敢隨意出去,就怕遇到那攻城的大軍,不小心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刀劍可是不長眼的。
與高振閒聊,喝過三杯茶,十萬大軍已經在城門口烏泱泱的紮了堆。
而此時在謝琅周圍,有十幾位朝中重臣陪侍左右,說白了,他們就是來看熱鬧的。
見識過謝琅的手段,他們對這羣人的做法早已不抱任何希望,數萬禁軍都奈何不得她,你們這十萬人就能做到了?
別鬧了。
要是真的能做到,那宣帝早已經被人逼宮了。
下面,前排有弩箭,後排也有弓箭手,再後面則是騎兵,最後面是步兵,排兵佈陣倒是瞧的明明白白。
一位騎馬的將領出列,站在城下細數謝琅的滔滔罪名,並且還揚言讓謝琅出來對戰。
“陛下……”高振聽那人說的極是難聽,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周圍有朝官見狀,心內暗喜,雖說奈何不得謝琅,可是能看到她吃癟,似乎也是一件趣事。
謝琅卻面色不變,“聽他在下面犬吠呢,朕又不是南離人,兩國之間互相攻伐本就是尋常,誰給他的膽子,敢來給朕定罪,不知死活。”
一道響指,青天白日,雷電“咔嚓”落下,隨後道道灰煙繚繞着被微風吹散。
那名叫囂的將領已然消失,只剩下戰馬在原地踢踏着原地打轉,可能在想着背上的人怎麼沒了。
“……”
叛軍安靜了。
絕大多數的人紛紛擡頭看天,驚愕與青天白日,明明日頭高照,怎麼還會打雷。
“王爺,此時非同尋常。”叛軍中間,一個幕僚對韓王說道。
韓王蹙着眉頭,冷着臉道:“讓人發弩放箭。”
隨後一聲令下,弩箭起飛,鋪天蓋地的衝着城牆而來。
謝琅隨意的擺擺手,雷電瞬間遮擋在城牆前方,豎起了一道高二十幾長,寬數百丈的電牆,但凡是弩箭觸碰到那刺目的雷光時,紛紛化作了齏粉,沒有一支弩箭能穿透過來。
這一幕,嚇傻了城牆上的人,也嚇壞了叛軍。
他們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扔掉手裡的兵器就往後跑。
頭頂,雷雲快速凝聚,以極快的速度,籠罩了這片大地,同時也將那十萬叛軍禁錮在其中。
謝琅腳尖點地,身子如飛羽一般,踩着城牆,一躍飛了出去。
“陛下……”
有朝臣在城樓上高喊。
高振卻渾不在意的笑道:“大人放心,這點高度,奈何不得陛下。”
這點高度?這可是足足十幾丈,尋常人從城樓上掉下去,絕對是必死無疑。
好些人趴在城樓向下看,之間謝琅飄然落地,緩緩的向前方的叛軍方向走去。
這還是人嗎?
十幾位朝廷命官在心中嘶喊。
話說她爲什麼沒有被摔死?這簡直匪夷所思。
韓王與景王被囚禁在雷電光牢之中,四面均是死路,他們已然沒有了逃離的可能。
來之前,兄弟倆私下裡討論了很久,可不管如何計算,最差也就是兵敗逃離,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女人的能力居然已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