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雖多,終究還是及不上天龍,不消片刻便節節敗退。虎風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雙臂猛地舒展到極致,而後重重拍在一起。“嗵”的一聲巨響,空中似乎隱隱有異彩流動,接着又是幾聲巨響,流光閃爍異彩連連。彷彿是聽到了號令,六十四隻猛虎氣勢大振,虎嘯聲中反將九條天龍逼退。
“這就是蒼山雲掣訣的殺招麼?”權機真人已經感受到身周的靈氣,正一點一點侵蝕着自己的靈胎,任憑他如何催動法術,也難以阻止無孔不入的靈氣。誰能想到,被修真界奉爲食糧的靈氣,竟然也可以傷人性命。不過還好,他對此情形早有準備,屈指彈出一枚靈符,朗聲吐出五個大字:“雲龍九現,疾!”
那枚靈符直沒入半空的雲霧法陣之中,雲霧驟然散開,九條天龍齊齊發出一聲龍吟,抽身飛入法陣,分別佔據了九宮方位。儘管只是皇霆上人靈念化生而來的九天神龍,但是其雄渾的龍息和霸道的龍威,還是藉由天覺雲龍陣法籠罩整個臨星觀。那六十四隻猛虎首當其衝,雖奮力相抗,卻因本源不足難以匹敵,被法陣中降下的霹靂再度震碎!
“蒼山縱橫,雲掣靈光!”虎風搖身一變現出原形,仰天嘶吼撲向權機真人,與此同時,自虛空中突然顯現出九九八十一隻猛虎,如座座小山一般迎向空中的天龍法陣。
虎風能當上詭門的宗主,除了一身卓絕的修爲以外,還有過人的膽識和智謀,否則豈能統合鬆散的獸族?從權機真人邀戰之時他就猜出,高庸涵多半已經把上次交手的情形透露出去,所以權機真人一定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不妨將計就計,給對方一個假象,因爲真正的殺招並未蒼山雲掣訣,而是他自己!
“嗷”的一聲大吼,虎風閃電般撲上前來,一對前爪伸出,將權機真人的退路悉數封死,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地咬了下去。這一刻,百獸之王的威風,居然蓋過了半空中飛舞的九條天龍。堂堂詭門宗主,凜凜虎威豈容冒犯?
權機真人的應變自然也不慢,在虎風一氣幻化出八十一隻猛虎時,就察覺到對方的真實意圖,瞬即吐出一道靈訣,而後屏息凝神擊出一拳。這一拳沒有半點花哨,甚至連一點拳風都沒有帶起,只怕一個普通人揮拳也要比他氣勢足一些。但就是這平淡至極的一拳,卻使得身周方圓十丈以內出現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彷彿時空在此刻都已被扭曲。
虎風的想法簡單而直接,就是用蒼山雲掣訣擋住天覺雲龍,然後趁機近身搏殺,以求用最快的速度解決對方。適才比拼法術之際,他已經感受到了九條天龍的神威,心知這極有可能是天機門的法寶,自忖很難敵得過權機真人,是以當機立斷換了一個策略。沒辦法,像詭門這種修真門派根基實在太淺,根本無法與傳承了數千甚至上萬年的九大門派相比。而且虎風還有一個自信,就是在近身搏殺方面,除了巨擎閣和天翔閣幾名武道大宗師以外,舉世能與之對敵的至多也就寥寥數人而已。
眼看已將權機真人困在靈氣當中,哪知傾盡全力的一咬居然咬空,再揮爪橫掃,又差之毫釐,虎風心中不由得一沉。怒喝聲中連攻了十八招,招招狠辣無比,靈力傾吐之下,捲起的勁風幾欲將圍觀者逼退。然而,依舊沒有觸到權機真人的身體。
“這是什麼法術,竟然可以避開我的連環十八擊?”
虎風心中大驚,待要再行攻擊時,忽然心神一動覺察到危險臨頭,顧不得傷敵抽身便走。便在此時,一聲龍吟由天而降,兜頭猛撲而來。虎風倏地變回人形模樣,右拳幻出重重拳影,將那條天龍震到倒飛出去,緊接着又是三條天龍臨空下擊,“噼噼啪啪”一陣爆響,天龍全部被擊退,低吼着鑽回雲霧法陣當中。再看虎風,立在半空沒有半分移動,只是目眥迸裂,嘴角滲出兩道鮮血。
“我敗了!”虎風艱難地吐出三個字,跟着身形一晃從空中摔落到地上,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怎麼都沒有成功。
“虎風真人修爲精深,權機深感欽佩!”對方已受傷倒地,權機真人也無再戰之力,當下收回雲龍古玉,正容道:“若非我有師門重寶,勝負難說得很,你並未輸於我,而是敗在了天機門手中!”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若論修爲虎風未必會敗,而敗在天機門前輩高人煉製的法器之下,敗在天機門數代積累的深厚底蘊之下,實是非戰之罪。
“多謝!”這時早有一名重始宗弟子跑過來扶起虎風,虎風朝權機真人一拱手,重重說道:“權機真人光明磊落,虎風佩服!”
原來,權機真人那一拳大有名堂,喚作定空咒,實是一種源於武道的高明法術。相傳,天機門一位高人精通法術,卻不大瞧得起武技,認爲以武入道近乎不可能。終於有一天遇到一位武技高手,硬是憑藉一雙鐵拳,將他佈下的層層法盾擊碎,甚至還硬生生砸破了他設下的虛空禁制。這一來,天機門那位高人大受震動,於是反過來仔細揣摩那武技高手的拳意,最終融會貫通,創出了這門定空咒。
定空咒的名字十分通俗,功效卻奇妙無比,一旦施展出來,可以改變身周的時空,絕對是躲避武技搏殺的不二法門。權機真人雖然也精通破影拳之類的武技法門,但是他很清醒,知道在武技上不足以與虎風一較高下,故而使出了定空咒。果然,每每在須臾之間避開殺招,儘管看上去驚險無比,卻足以保得自身的安全。唯一不妙的是,定空咒極耗費靈力。
正如虎風想要靠八十一隻猛虎拖延時間一樣,權機真人同樣依靠定空咒爭得戰機。及至虎風連攻十八記之後,天覺雲龍法陣合九條天龍之力,已然將八十一隻猛虎全部絞殺,形勢已盡在掌握之中。雖說被蒼山雲掣訣破掉五條天龍,但是剩下的四條天龍,挾裹着雲龍法陣之威連番轟擊,終於將虎風擊成重傷。
這一戰,實際上等於是虎風以一己之力,對抗天機門第一等重寶雲龍古玉,和大浪淘沙積澱下來的高明法術,焉能不敗?可即便是敗了,卻也得到了權機真人以下天機門衆弟子的尊重,這種尊重,乃是修真界對於強者一貫的態度。因爲,虎風不過是由一隻老虎修煉而來,修行路上幾乎沒有得到什麼高人指點,更加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供參照,純是依靠自身的資質和努力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單就這一點而言,他理應獲得世人的尊重!
“空源上人,我剛纔說的那些你可能不信,那好辦,只需找出丹意,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鳳五見虎風敗退,趁着衆人猶自回味適才交手的情景,接着剛纔的話題續道:“孰是孰非,一見面不就知道了麼?”
“哼,鳳師道,你說破了天就是想渾水摸魚,空源上人豈能上你的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自天柱峰頂響起,說話間已到了半山腰,“剛纔那一戰,權機不過是取巧獲勝罷了。”
“來者何人?”鳳五心中一懍,對來人頗爲忌憚。衆所周知,須彌山有特殊禁制不許飛行,而天柱峰高聳入雲,更有靈氣盤踞山腰,從未有人能登臨其上,可是這人卻能不受羈絆,其修爲之高可想而知。不過他很沉得住氣,面色如常,淡淡回道:“勝敗本是常事,虎風真人都沒有放在心上,何勞閣下操心?”
“哈哈哈!”一陣尖利的笑聲頓時迴盪半空,那人語氣中滿是不屑,冷哼道:“你們擅闖須彌山,還打傷了人,我怎能不管?”
“好大的口氣!”那人口氣極大,權思真人忍不住回敬道:“空源上人都還沒有說話,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哼哼!”那人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們這些小輩好生無禮,在須彌山也敢亂喊亂叫!”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淡然笑道:“羽先生,這些人反正都已死定了,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原來在那人身邊還有一人同行,衆人無不大驚,正錯愕間兩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到衆人面前。那兩人一個是身材瘦小的御風族人,漂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一對細長的雙眼放出幽蘭的寒光,凡是被他目光掃過的人,莫不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另一個則是身材修長的鳳羽族人,周身幾對觸鬚緩緩擺動,若不是斷了一隻右臂,倒也別有一番瀟灑。
“沙漫天!”藏墨真人、權機真人、遣雲真人等人均是一愣,隨即心中一沉,相顧之間均感今日之事棘手之極。
那渾身散發着凌厲劍氣的魚人,正是當世第一劍道宗師,據傳已有散仙修爲的天翔閣宗主沙漫天!
“是你!”獨笑翁和水窮叟的目光全被那鳳羽族人所吸引,一見之下勃然變色,目光中滿是怒意。
“羽先生!”高庸涵對那鳳羽族人可謂是再熟悉不過,眼中不由自主地閃現出一絲殺意。
“老宗主,真的是你?”還在焚天坑時,鳳五就大致猜出了羽先生的來歷,但真正到了相見這一刻,仍是禁不住失聲驚呼。
那面容平和,眼神犀利的御風族人,正是六百年前挑動石魂之戰,後來被狐晏禁制在落幕峽的羽幽部落族長,也是究意堂上代宗主羽農!
原來,這些年神秘莫測的羽先生,就是曾經縱橫天下大名鼎鼎的羽農!
若非羽農,又怎能輕而易舉地制服獨笑翁和水窮叟?若非羽農,豈能在丹泰常和高庸涵交手之際,於頃刻間擊殺堂堂的丹鼎門宗主?若非羽農,又如何能敵得住魔界十二魔使之一的杜若?其實,木兩空在焚天坑被圍攻,就是羽農帶着一幫子苦行者所爲。否則,堂堂重始宗五大長老,又怎麼會那麼容易被人擊殺?
“高庸涵,可是那魔界之人救的你?”羽農一眼就看到人羣中的高庸涵,壓根就沒理會其他人,點點頭緩緩問道:“那人現在何處,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哼哼,想報斷臂之仇麼?”高庸涵冷冷回道。
十二年前巨靈島一戰,羽農和虎風、流疏痕三人合鬥杜若,在破掉杜若的遮天法界後卻被對方欺到身前,以至於失去了右臂。十餘年來他每每以此戰警醒自己,後得丹意應允,得以在須彌山修煉,這幾年自覺修爲大進,便想着要再會一會杜若。
高庸涵這句話,正好觸到了羽農的忌諱,兩人目光如刀鋒一般碰撞在一起,殺氣激盪之下引得人人側目。一時間,整個石臺都安靜下來。
“羽先生,這個年輕人是誰?”
沙漫天曾和玄元道尊交過手,而那時,玄元道尊還未悟道,尚以葉無憂的名字行走世間。後來重始宗橫空出世,他又敗於重始道尊之手,成爲厚土界唯一一個和兩位道尊都交過手的修真者,名望和輩分都極其尊貴。在場衆人,無論是玄元宗還是天機門,甚或重始宗的空源上人等,他都不放在眼裡,只對高他一輩的羽農保持應有的客氣。此時見羽農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年輕人,而那個年輕人居然沒有半點退縮,不覺大爲好奇。
“他就是高庸涵!”
“哦,原來是他!”
“怎麼,沙老弟也知道此人?”沙漫天年歲已高,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近幾十年一直躲在蜃樓清修,羽農倒沒想到他也會認識高庸涵。
“哼哼,這個高庸涵殺了我們亂雲閣堂主的兒子,而且還悟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勉強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沙漫天心高氣傲,能說出最後這句話實屬難得。
當年倚剛山真玄觀一戰,高庸涵斬殺雲縱,從而與御風族亂雲閣堂主雲介臺結下死仇。後來從靈渚古墟出來,更是在面對御風族人的劍陣時,受其逼迫領悟出“殺機”劍意,而風如鬥也在此事過後徹底自絕於蜃樓。這些事,沙漫天都曾聽門下弟子提及,是以對高庸涵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原來他還得罪過你們御風族?”羽農微微一愕,緩緩說道:“此人於十二年前就已入魔,且與魔界有很深的往來。”
“這麼說,今日絕不能容他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