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進了屋內,還未及內室,便聽到一陣哭號之聲,慘厲已極,動人心魄。
待得老頭兒入內一看,牀下趴着兩個一般大小的孩童,長得一模一樣,約莫有七八歲年紀,俱是趴倒在牀上,哭的是稀里嘩啦。
那胖子面露不忍,但還是板臉道:“好了,文博,文浩,你們莫要哭了,先出去,別打擾這位......這位大夫給你娘看病。”
這胖子教子有方,兩個孩子聞聲雖未止啼,卻也點點頭,向胖子與老頭兒各施一禮,悻悻然出去了。
老頭兒見了嘖嘖稱奇,不過也顧不上這些,見孩子出去,胖子合上房門,老頭兒才走進內室,只見牀上躺着一位女子,三十來歲模樣,保養的很好,可面色蒼白,嘴脣烏紫,印堂發青,也不知是何固病頑疾,將這女子迫害成這番樣子。
老頭兒走近了些,仔細的看了看這女子臉色,然後扭過頭,衝着那胖子爲難道:“您看,男女授受不親,我雖是個小老兒,可這......”
那胖子點點頭:“不礙事,別說您是大夫,便是個江湖郎中,事急從權,也沒那麼些個規矩了,您儘管放手施爲。”
老頭兒聽罷,轉回頭去看着女子,一臉凝重道:“那便好,小老兒就失禮了。”
老頭兒說完,右手伸出兩隻手指,搭在女子手腕,閉着眼睛號上了脈,這一號便是半柱香的時間,才堪堪鬆開手,對着胖子問道:“貴夫人這病情有多少時日了?”
胖子答道:“約莫有十天左右了。”
老頭兒又問道:“那平日有何症狀?”
胖子道:“自打我家娘子生病以來,頭二日一直盜汗,人也時清醒,時迷糊,被折騰的生生消瘦了一圈,若不是我時時強行扳開她的嘴巴往裡面灌水,恐怕早已脫水嚴重,離我而去了。”
說到這兒,胖子有些哽咽,片刻,胖子接着道:“到了第五天,娘子白日再無其他症狀,只是這嘴脣越發的烏紫,臉色也越來越差,怎麼喚也喚不醒。那天夜裡,我家娘子突然叫喊了起來,把守夜的丫鬟嚇了一跳,我們被喊聲驚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急趕來時,發現娘子披頭撒發,滿臉血污,模樣可怕的很,更兼力大無比,我叫了四五個家丁,纔將她止住,待得擦乾血跡,發現她身上一個傷口也無,那一臉的血跡不知從何而來。”
胖子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又對着老頭兒道:“這些天我已請了好些個大夫來看,可是每個都搖頭,說我家娘子氣息微弱,又無明顯病徵,顯是陽壽已盡,迴天乏力了。”
胖子說到這兒,猛地撲到老頭兒身上,雙手把住老頭兒雙肩,狠狠的甩動:“大夫,若能治得娘子的病,便是將我的全部家當都予了您,我也心甘情願!您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幫我啊!”
老頭兒聽罷,想了片刻,這才慎而重之的對着胖子道:“小老兒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官人能夠答應。”
胖子道:“有何要求儘管說來,在下定當盡力而爲。”
老頭兒道:“小老兒看病不喜外人打擾,還請官人出去稍歇,最多兩個時辰,小老兒定將夫人治好,您看如何?”
胖子聽完前半句,心中不忿,剛要發怒,陡然聽得老頭兒能將自己夫人治好,又驚又喜,追問道:“此言當真?我夫人的病真的有救?”
老頭兒道:“據我目前估測,這機率,可有八成半。”
胖子頓時喜出望外,拍掌道:“那好,
我這就出去,有勞老神醫了。”胖子這一高興,連稱呼也變了,直當自己夫人已經脫離苦海,病情痊癒了。
胖子剛到門口,身後傳來老頭兒的聲音:“官人現在可命人去抓藥,只需赤白芍兩錢;柴胡,當歸,青陳皮,鬱金各三錢;菖蒲,遠志,雲苓,炒棗仁,合歡各四錢;生龍牡,夜交藤各六錢。此方可安神醒腦,滋補五臟,待得抓回藥來分成七份,先熬上一份一會兒待用。”
胖子見老頭兒說的頭頭是道,對老頭兒更有信心,忙衝着內室老頭兒道:“我這便叫人去抓藥,裡面就交給老神醫了。”說完出了屋子,合上門,自叫下人去藥方抓藥不談。
說這屋內,此時的老頭兒神情嚴肅,再不似白日那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模樣,他本就鶴髮童顏,如今一瞧,反倒真有幾分杏林聖手,濟世良醫的意味。
老頭兒目不轉睛的盯着牀上的女子,一手摸着下巴思考了起來:有些棘手啊,也不知是哪個老魔竄到了此處,當真是萬年已過,大劫又起!
老頭兒甩了甩頭,心道:罷了罷了,今日碰上了我,說什麼也救上一救,唉!救得一個便算一個吧!
想罷,老頭兒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開口唸道:“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北部泉苗府,終有萬鬼羣。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齶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老頭兒念畢,右手一搖,手中現出一個浮塵,在女子身上拂過,左手小指橫過無名指背與大指相勾,掐無名指第三節;中指掐掌心橫紋,食指、無名指伸直,做了個拘邪印,口中喝道:“咄!”
聲音剛落,霎時那女子周身上下冒起陣陣黑煙,那煙霧凝而不散,紛紛聚在了女子頭頂印堂穴上,隱隱有血腥味從印堂中散出,撲鼻而來,惡臭難當。
老頭兒左手不動,右手浮塵架在臂彎,右手一抓,一放,手心裡多出顆金丸來,只見他將金丸朝女子一扔,金丸剛出手,老頭一指女子紫脣,女子嘴脣驀地自己張開,那金丸不偏不倚,正落在女子口中。
老頭兒見金丸進了女子嘴裡,右手再握浮塵,向女子頭部一拂,左手手印再變,以大指壓中指掐指紋,無名指壓倒大指,食指、小指伸直,捻了個蘭花指,又叫道家的伏魔印!
老頭兒這一番做來,可謂步步爲營:那拘邪印一出,便將女子全身魔氣聚於印堂穴處,那金丸乃是九鼎小還丹,是修道之人佐以練體之用,凡人得之可保軀殼不壞,入得女子肚中,再出伏魔印與那股魔氣相鬥時,也可護得那女子身軀不朽。
說到老頭兒的伏魔印剛出,那股血腥之氣突然大盛,老頭兒見罷左手一點,只能將其壓制,衝不散這股魔氣。
老頭兒與魔氣各不相讓,一時間場面僵持下來。
老頭兒額頭微微見汗,心中有些急躁,畢竟那九鼎小還丹只可維護女子一陣子,若是時間過了,還沒將這股魔氣拿下,恐怕這女子肉身便要在自己與這魔氣相鬥時毀了去,於是將右手浮塵收了,從後腰掏出一個鈴鐺來。
老頭兒左手與魔氣相抗,右手持鈴大聲道:“老魔,還不退去,更待何時?”
鈴鐺一現,那魔氣果是氣焰一弱,可須臾間,又猛地一個反撲,似是要做最後一搏。
老頭兒鈴鐺口對準那魔氣道:“你若執迷不悟,休怪老道不客氣!”話音一落,鈴鐺聲響起,這鈴鐺若不是有修爲在身者俱是聽之不到,神奇之極,是專門剋制魔頭的鎮魔金鈴。
只聽鎮魔金鈴叮噹作響,那魔氣一陣搖晃,搖搖欲墜,敗象已生。
“啊!”正這時,從那股子魔氣中傳出一陣尖叫聲,刺耳的很,魔音入腦,直穿耳膜。
老頭兒聞機閉了五識,躲過這一遭,那魔氣見此招無功,又生一計,掉頭往那女子印堂穴中拼命鑽去,想從印堂處衝回女子體內,到那時,老道要再如何動手,就要掂量掂量了。
老頭兒不慌不忙,左手掐回拘邪印,再次將其束住道:“你已無路可走,乖乖束手就擒吧,莫要白費力氣了。”
那魔氣一陣沉寂,終是從中傳出話來,似是怨氣極深:“永平老道!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又何必跟我過不去?”
老頭兒聽了這聲音,“哦~”了一聲:“原來是你,你這老魔竟然還在世上!”
那魔氣道:“託你的福,我活的還硬朗。”
老頭兒臉色一變,厲聲道:“哼哼,那日我放一馬,可不是叫你殘害生靈的!現如今,你又怎的在此興風作浪,不怕我將你斬殺了嗎?”
那魔氣忽然大笑三聲“哈哈哈”,接着道:“這不過是我萬千分身的其中一個,你便是斬了也無濟於事,倒是你永平老道,當日之仇,總有一天我會找你報回來的!你就給我等好吧!”
老頭兒道:“笑話,我永平縱橫中仙三千載,何時怕過什麼?皇甫奇啊皇甫奇,你若敢再來,我便叫你如上次一般,將你的另一條胳膊也留下來!”
魔氣聽到這兒,激發雷霆大怒,他叫囂道:“永平!你欺人太甚!哼!今日且罷,來日方長,他日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我便不是一陽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