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曾是‘組織’的冥使,知曉‘組織’的組成。記得在龐鎮的周圍,便有一個青蛇屋,在那應該能找到一絲線索。
魂再次來過鎮南之時,郝然發現之前與鬼差發生大戰之處,街道上那些鬼差的屍首已經不見,就連地面的血跡,也消失無蹤,魂不得不讚嘆道:“果然已經被打掃乾淨了,“組織”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嗯??”
魂正欲繼續趕往青蛇屋之時,正巧見到玉兒進入了景煬軒。魂立即隱住身形,藏匿在一旁查探情況。
“這一個,又是哪個?無論如何先進去看看吧。”
“人是故人,酒是好酒,何不過來共飲?”魂躲在景煬軒之外,正要潛入其中,便聽到裡面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魂也不再隱藏,現身大步走了進去。魂環顧四周,酒樓之中散亂無章,桌凳也是亂七八糟,但唯有酒樓中央卻很整潔。
酒樓中央的方桌之上,有一人正在飲酒,方桌旁邊恰還有一個空座,好似在等何人。
“雷當?你倒是還記着我這叛徒。”以酒相邀,魂自是不會客氣,走到空座上坐下,笑對飲酒之人。
“飲水思源,昔日在冥使“黑傷”的手下,我雷當學會了很多東西。儘管我倆年紀相近,我依然如敬兄長般敬重“黑傷”大人。”雷當舉起盛酒之碗,豪飲一口。
“舊事何必重提,今日你應當是要來把我帶回去?或者就地處決?”魂也拿起一隻空碗,提起酒罈兀自酌酒。
“魂,你果然還是未變,見不得酒... ...”見魂舉杯豪飲,雷當笑道,“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毒又如何?我本就命不久矣。”魂飲了一口酒,似有醉意地說着,“真是有毒?就當我看錯了你雷當... ...”
“哈哈!”雷當忽然大笑。
“魂,你究竟爲什麼要離開“組織”?”雷當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望着魂。
““組織”早已不是我希望中的組織……我不需要這樣的組織……而其它的原因……”或是酒意,令魂的神色看上去有些黯然。
“我並不願意去知道。我只是奇怪,爲什麼新冥主左大人會這樣追殺你?我只知道你們從小交情至深,是朋友,兄弟。這交情是用血和命換來的,決非尋常東西所能打破……”雷當不解地問道。
“也許我或他自己就能打破。人總是有點自私的,尤其是在這種組織中,有什麼是牢不可破的?”魂諷笑一聲,也不多少,繼續飲酒。
“無論如何。你如果執意離開組織,只有死。就算我在此地放過你,組織還是會無休止地追殺下去。你知道如果組織要一個人死,那個人就決不能活下去。”作爲多年的好友,雷當不忍失去這個朋友。
“那個“小女孩”呢?剛剛進來的那一位。”魂話鋒一轉,忽然問道。
“這兒沒有小女孩。或許,只是將你引進來的一個誘餌?”雷當沒有正面回答。
“又是“誘餌”嗎?”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覺謹慎起來。
“我只是奉命前來。然而我絕不能不明就裡地向你出手,昔日的冥使“黑傷”——魂!”雷當又斟了一杯酒。
“我或許能告訴你一些事情。”
一個多月前,我跟他——也就是你們的新任冥主,我曾經最親密的朋友……
衆山之巔,涼風颯颯中夾雜着細雨,天昏暗的像是被幕布罩住了整個天空,濛濛細雨落在兩人身上,浸透入衣裳之內,頓感涼意。
魂與左殤各立一方,同爲生死之交,可兩人早已不是同路人。
天有道兮各自一方,人乎微微兮逝水魂殤。大路中央隔兩道,獨木橋頭行一方,山水有志云爲伴,不似風來似日兮。
左殤拔出紫冥,耀着金黃色光芒的紫冥在雨滴的擊打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宛如仙樂一般洋洋盈耳,金黃在黑幕的映襯下更爲耀眼。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你依然會這麼幹?”魂淡淡的說道。
“何必多言,無論如何,我都已成功。你敗了!無論是對組織,還是對她... ...你全都輸了!”左殤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以勝者的姿態說道。
“我從未想過,你會變成這樣!”魂心自黯然,物是人非實有些難以把握。
“任何事情都是會改變的。”左殤似是回憶的說着,“還記得那時候我說過的話麼?”
“你說過,殺人並不是殘忍,而是憐憫... ...”魂沒有猶豫,你說的話,我怎能忘記。
“沒錯,如果我要殘忍地對待一個人,絕不會讓他輕易死去,我要讓他無比地痛苦,直到這種痛苦把他自己摧毀!”左殤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他的劍指向了魂。
魂心底驀然涌起一陣悲傷,如同這細雨般延綿不絕。誰曾想到,昔日的好友如今已經變得陌生,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左殤。
“既然我們是多年的朋友,我就憐憫你一次……”
“拔你的劍!”
“爲什麼武林中無人知曉?即便是消息最靈通的“八卦童子”也未曾得知?”魂陷入痛苦的回憶之時,耳畔忽而響起雷當的聲音。
“這是極秘密的一戰,當時武林中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一定是武林中最驚天動地的一戰!”雷當聽後心中很是神往,但同時心中疑惑頓生。
“驚天動地?只有痛苦罷了!”魂再次陷入回憶當中,那一抹淡淡的憂傷,從不曾拭去。
這算是‘黑傷’與‘紫冥’的第一次兵戎相見,過往的交情,在這一刻都化爲了戰意。細雨靡靡,微風相伴,濛濛的細雨吹打在臉龐上,每一滴,都像是刺入心中的利刃,絞痛着心臟。
魂與左殤好似日月,註定不能共存,唯有一戰,方能罷休。
就在此刻,天空之中突起驚雷,似是爲兩人的大戰拉開了序幕。魂提刀縱立,腳下一頓,即刻騰身而起,直面左殤而去。
“這一戰,還是來了,就讓我好好憐憫你... ...”左殤也不甘落後,舞者劍花,迎身而去。
赤黃相接,兵戈交接,響起一陣清脆的響聲,宛如琴簫合奏,餘音繞竹,空谷迴響不絕,遠處黃鶯,亦隨之吟唱。
這一聲,似堪破了天地,便是連九天荒雷也隨之附和,響個不停。兩人這一戰打的難分難解,招式過百,仍不能分出勝負。
“然而你們都沒死?”雷當突兀的聲音再次打斷了魂的思緒。
“我的劍和他的劍,同時刺入對方的心臟。在最後那一剎,兩人都偏了半寸。因爲在劍觸及對方肌膚那一剎,自己也已感受到對方的劍尖。那種冰冷和殺意,總會讓人差之毫釐。”
“你們的速度本就比任何人都快,置對方於死地的同時感受到自身的死亡,這樣的感受當然很陌生。”雷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是何其慘烈。
“豈止陌生,那簡直是可怕。我們其實都是怕死的人,每次倒下的都是對手,只能讓我們更怕死,怕得要命。”魂不是怕死的人,但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你們一定都受傷不輕。”
“他當時已接任冥主,我已成組織的叛徒。雖同爲重傷,他可以包下這整個鎮來療養,而我卻只好更艱難地躲避着追殺。”魂的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似有些失落。
“你若帶傷,必定會被組織中其他的冥使奪去性命。”雷當說着又豪飲一口。。
“無需冥使,那時候只要一個丙級鬼差便能輕取我性命。然而我絕不能死,我還要找到一個人,如果死,也一定得等到見過這個人之後。”魂想起身上的傷,不禁有些傷情。
“是她?玄魚?”雷當臉上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爲什麼你依然忘不了她?她早已經是... ...”
“無論她對我如何,我都要問她一句話。”魂堅定地說道。
“你找她,不是爲了記掛,而是爲了悲哀?你莫忘記,她一定伴在冥主大人身邊,你……”
“人生真是充滿了無奈和諷刺。左殤明明在追殺我,我卻一定要見到玄魚……”魂苦笑一聲,正要飲酒,卻發現酒杯之中空空如也,不禁搖了搖頭。
雷當舉起酒罈爲他斟酒,說道:“你早該忘了她,你本就不該認識她……”
“你有沒有聽說過“毒心之術”?”
“就是以毒藥來封住心臟傷勢的致命醫術?據說天下只有鬼神難測的“鬼手”能夠實行這種醫術。”雷當手中的酒罈不由一頓,“難道你... ...”
“我運氣並不壞,因爲我竟然找到了這位“鬼手”,更讓他幫我實行了“毒心之術”。傷勢完全被劇毒控制,我亦恢復如常。否則,我絕不可能找到左殤!然而他一定會避開我,因爲他大可慢慢把傷養好,不必借用毒心之術。所以在養傷這段時日,他絕不是我的對手,而這種傷勢——至少要療養一年以上。他一定會讓你們竭盡全力來追殺我,不,是截殺,他絕不能讓我找到他。”
“現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雷當放下酒罈,沉思了一會,開口問道:“毒心之術給了你多少時間?”
“那時候,“鬼手”準確地告訴了我……九十四天”魂淡然一笑,似乎並未把生死放在身上,“從毒心之術生效那一刻起,我只能再活九十四天,絕不會多活一天,也不會少活一天,除非有人提前將我殺死。”
“九十四天?”雷當聽後眉頭微皺。
“現在已過去將近一半,還剩下五十一天。”
“無論如何,我總是你的舊部,我絕不能無情無義。我還記得若不是你,我現在丟的就不是這條胳膊,而是腦袋。”雷當聞言戚然,他放下手中的酒,便欲起身離去。
“你現在若不殺我,絕不會再有機會。”雷當與魂身邊擦肩而過時,魂忽然說道。
“下一次見面,我絕不留手,我希望你也莫留手。”雷當停下腳步,淡淡的說道。
雷當決然地走了出去,只聽見門“噹”的一聲之後,景煬軒內便只剩下了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