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是一個非常漂亮的人。
至少見過他的人有九成九會這麼認爲,至於剩下的一小半撮人頂多認爲他不夠男人味而已。
大大的眼睛,白裡透紅的皮膚,微微一笑,猶如春日的桃花灼灼綻放。
身上的皮膚又是雪白雪白的,白花花的幾乎要扎瞎別人的眼了。
一個充滿了油污的手指頭實在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戳戳他的囧背,小聲道:“小然啊,拜託……麻煩把你的衣服穿上好麼?”
方然的注意力從手下的車牀上轉移至背後來人□的上半身。
“洪哥,憑什麼要我一人穿上啊?你們可全脫了啊?熱死我啦!”
雖然還未到五月份,但南方的城市夏日總是提早來臨。更何況,這種充斥着機器吵雜聲的簡陋車間裡面,潮溼而又悶熱。這個時候要他穿的密不透風,是打算要謀殺他麼?
高大強壯的洪哥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嘆息道:“大家都是男人,脫光了自然無所謂,可是你……就不同了……”
方然將車牀關上,微眯起眼,挺直了胸膛,兇狠的囔道:“怎麼?我就不是男人了麼?”
洪哥高大的身軀縮了縮,一縮再縮,他的視線左右遊移,堅決不落在方然的身上,“可大家都知道……你是那個嘛……”
這麼多人,就推他出來做炮灰,真是沒有兄弟情誼啊。
方然眯起漂亮的眼睛,用油污的手擦拭額上的汗,結果弄了一大花臉而不自知。
“洪哥,難道因爲我是同xing戀就不是男人了麼?跟你們這種落伍的人簡直沒法溝通!”
在一起做工這麼久了,大家平時都是吵吵鬧鬧的,大開玩笑。還以爲這羣血xing的男兒根本不會在意這些,而結果卻是如此,他真的有點失望。
洪哥吱吱唔唔:“我……不就怕你彆扭嘛。”
“誰彆扭啦!”方然白了洪哥一眼,拿起黑漆漆的茶杯呷了一口。
個大膽小的洪哥,沒三兩下就敗下陣來。
前仆後繼,立馬有人上來頂替。
“小然……你的皮膚真的好白好漂亮,大哥摸一摸可不可以啊?”威哥目光極其□。
方然仰頭咕咚咕咚喝完杯裡的最後一滴白開水,擡起臉鄙視着威哥:“你摸啊,隨便你。”
“啊……”
呃——一句話就將劉威堵死。果不其然那□的目光轉爲驚恐,誰叫他是百分百正常的男xing啊。
這裡是車牀加工一條街,幾乎可以說是跟讀書無緣的不良青年的聚集地。
打架聚賭酗酒鬧事是家常便飯。
年紀稍長一點的脫口而出的每句話沒有不帶囧囧話題的。
然而在這個非常男xing化的地方,卻有方然這麼一號人在。
也只能說是諷刺了。
洪哥曾經用他從小學裡學到的詞語私下裡把這件事概括了一下:“這……這他媽的簡直就是yin溝裡掉進了一顆珍珠啊。”
劉威從不落後,他用從初中尚未畢業所學到的東西總結了一下:“唉——真是上輩子缺了德,投胎沒投上個好人家。”
沒錯,方然的老爸早年也是開車牀的,現在年歲大了,依舊沒有退休。他的母親在家開一間小雜貨鋪。父母沒本事,他又不愛念書,最後只能子承父業了。
說到工作,方然大聲笑道:“挺好的,挺攢錢的,而且很自由啊~”
不過,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他未出社會之前。
他平時也沒多大愛好,就是打打遊戲,看看奇幻小說,有時晚上他也會去秘密的酒吧看看能不能遇上好男人,當然這是他出了社會之後。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來來去去,換來換去,反正圈子裡的人無非就這麼幾個。
能談的早的談攏了,不能談的是大概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這種情形。
所以,方然在酒巴也只能喝杯啤酒,看別人聊天,看別人樂不可支,看別人跳舞,看別人談情說愛。
他也不是無人問津的,倒也有人來騷擾他。
“天哪,這不是方然麼,看來今晚也很寂寞,要不要一塊爽爽啊?!”
來人一身酒氣混雜着濃烈的狐臭味差點沒讓方然吐出來。
他根本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了。這世上總有許多吃飽了撐着沒事做的人,這些人卻不遺餘力的想要毀掉他。
他已經跌進了萬丈深淵,卻爲什麼還不放過他啊?
方然壓抑着自己,拼命的告訴自己,千萬不用去理會。人生啊,總是要忍耐的。
於是他低着頭,只是自顧自的喝着啤酒。
來人坐到他邊上,伸出胳膊來想要摟住他——
“別裝啦,誰不知道你欠操啊——”
方然轉手將杯裡僅剩的啤酒全潑在那人臉上。他怒瞪着眼,不去理會強勁的音樂混雜着他人的嗤笑,他緩緩的站起身,想要離開。
那人勃然大怒,一摸臉,罵道:“媽的,我操。”拽住方然劈頭蓋臉就要開打。
眼看事情要鬧大,有服務生叫來經理,一把將那人拉住。
好說歹說,終於將人給勸開了。
“你給我小心一點。”縱然離場,狠話還是要說的。
方然整個人鬆懈下來,只覺渾身乏力,他頹然的又坐回吧檯邊上。
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呢?
人們總是帶着有色的眼睛來看他,爲什麼要緊緊的揪住過往,硬是將這些纏在他的身上?
那麼他還要呆在這裡做什麼啊?他還在等什麼呢?這個地方已經將他完全的排斥,這已經沒有他的立錐之地……也許真是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他心裡這麼想着並且就在他做勢要站起來的時候,他身邊的位置又坐了兩個人。
方然不由的覺得奇怪,現在,怎麼可能還會有人願意坐在他的身邊?誰不是避他惟恐不及,他在這裡在這個地方就象瘟疫一樣。
方然微側過臉來,偷偷的打量來人。
坐在稍遠位置的是……黃彬?!竟然是黃彬,一個他認識,卻無緣說話的人。據說黃彬就是這家夜店的老闆,更據說他的資產甚至超過了上億,這樣的人竟然就坐在離他旁邊,僅僅只隔了一個位置的距離。
象這樣的人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完全沒有可能……
方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注視黃彬,而是將視線轉至就近坐在他身旁的來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