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姚東海和貝露佳賴牀賴到八點二十纔起來。寢室門關着裝沒人在,防着有老師突然查寢。兩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拿暖瓶裡剩的水衝奶粉麥片,貝露佳拆開一包餅乾說:“季笙的包子不會到下課纔拿回來吧?”

兩人都懷疑季笙約完會提着她們倆的早飯直接去上課了。

正說着,姚東海的手機響了,“是季笙。”姚東海接電話,那頭的季笙歡快的說:“下來拿你們的早飯!”

姚東海不解:“你上來唄。”

“不要。”那邊斬釘截鐵的道。

姚東海只好拿大衣準備出去,貝露佳小口小口喝着燙嘴的牛奶說:“可能宿舍阿姨在樓下呢。”

因爲這個,姚東海走到一樓時跟做賊一樣輕手輕腳,路過宿舍阿姨的值班室一看:大門緊閉。按說平時宿舍阿姨把學生都送走後就自己顛兒了,現在看阿姨確實不在啊。

姚東海:這個懶蛋不想上樓就叫我下來!!

她憤怒的走出去,看到女生樓外的一寸陽光下,季笙跟沐浴陽光的小花一樣站在正中間,看到她過來,季笙扭頭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你來了。”

臥槽,談戀愛會變美是真的啊。

季笙笑得太開心了,把她的顏值提高了至少兩分!至少姚東海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被強求下樓的火氣早不見影了,說話的語氣都柔軟了30%。

“你是去上課還是上樓?”姚東海問她。

“不了,我去看書。對了,你一會兒上去把我的書拿下來吧。”季笙說。

姚東海從季笙的微笑中回神了,黑臉道:“剛纔我下來時你怎麼不說?自己上去拿!”

“不要。”季笙也黑臉。女生宿舍樓位置不好,上午曬不着太陽,下午太陽偏西后就能曬到了。

姚東海還吃着人家買回來的包子呢,說:“那我一會兒給你扔下來,你到窗戶下接着吧。”

“你到廁所扔。”廁所的窗戶是唯一能曬到太陽的。不說還沒注意,當初設計女生宿舍的人一定腦子進水了。季笙想。

今天的天氣很給面子,沒有陰天。一直到下午四點多,網球場才曬不到太陽了。季笙在網球場待了一天,等到曬不到太陽後,她的理智才漸漸回籠:今天又曠了一天課!

就跟昨天這個時候一樣,她開始真切的感受到恐懼與害怕。她提着書包跑回寢室,努力用理智分析好把她的注意力引開。

——太陽是關鍵。

如果做成圖表,峰值是白天有太陽的時候,谷底是太陽落山以後。在白天,她受那株苗的影響較深。如果把需求欲|望排個次列,排在首位的是陽光,所以她不願意進室內,也沒有去上課。

陽光帶來的愉悅感類似吸毒,使她更願意沉浸在這種輕鬆感中。所以她纔會不把曠課當一回事,因爲當時她確實不覺得這有什麼。

傍晚,太陽開始落山後,此時她仍然受那株苗的影響,屬於人的這部分雖然覺醒了,卻在這種失去陽光的失落中,容易被壞情緒左右,失落感增大。

女生寢室的走廊上,還有每個屋裡都亮着燈,燈光讓她的緊張感似乎消失了一點。季笙想或許她以後需要準備一隻手電筒隨身帶着。

“你牛,今天又曠了一天課。”季笙推門進屋,正好姚東海端着洗腳盆出來,“下午馬老師點名了,我替你答到了,記得請我吃飯。”

姚東海輕快的說。

季笙小小松了一口氣。看,果然她昨天晚上和現在的心情都是受那株苗的影響。所以偶爾曠課個一兩節,有人幫答到就不會有事。

貝露佳從上面探下頭來,“你這一天干嘛去了?”約會?

季笙把書扔到牀上,“不是,我看了一天的書。”

貝露佳失望的縮回去,這個答案太讓人遺憾了。然後,她看到季笙脫了靴子準備往牀上爬。“等一下!”貝露佳嚴肅的叫住她,“你沒洗腳呢!”

爲了寢室的空氣質量,她們三個早有君子協議在先:

——髒衣服不許泡超過三天,換下來的襪子必須當天洗

——穿皮鞋、球球必須每天洗腳換襪子

——吃麻辣燙等一類香氣濃郁的食物必須跟大家分享,不能吃獨食

姚東海倒完水盆回來,貝露佳立刻拉同盟:“她沒洗腳就想上牀。”

季笙有些僵硬,姚東海放下盆說:“對了,你昨天回來就沒洗。”季笙昨天晚上被宋陽送回來後已經晚了,她們倆都已經洗過腳上牀了,當時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季笙和宋陽的新聞上,更重要的是季笙昨晚回來後根本沒跟她們說太多話,打了聲招呼就鑽自己牀上了。

姚東海突然覺得季笙有點怪——“你怎麼一直戴着手套?”

從昨天起,季笙一直戴着她的毛線手套。連她自己都沒有取下來看過她的手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季笙:“我手上擦掉好大一塊皮,在我家門口的藥店隨便包了下,不敢脫手套,怕把包紮的紗布一塊帶下來了,那人給我包得不嚴。”在沒有太陽的時候,她的智商還是比較正常的。

姚東海恍然大悟,但腳還是要洗的,“那我給你倒水,你洗完我去倒,這樣行吧?”

手受傷不能沾水,大家都能理解。季笙用明天的早飯來答謝姚東海的友情幫助,等洗完腳後立刻縮到牀上,拉上牀簾,摸出手機給宋陽發了個語音。

——“那個……你知道那是什麼植物了嗎?”

宋陽發現是個語音短信還特意躲到沒人的地方接。關於他和季笙的緋聞,做爲一個久經考驗的帥哥,他的做法就是不迴應、不解釋、不理會的三不政策。任同寢室的兄弟如何調侃逼問,一概不回答。

等他前腳出去,後腳寢室裡三人就交換了一個眼神。

“估計是妹紙找他。”

“必須的!”

語音短信從手機裡傳出來有一些失真(聽起來好嬌嫩!),但似乎能感受到季笙的焦急和擔憂。宋陽握着手機在樓下站了十分鐘,還假裝去小賣部帶了一包煙上來,最後決定不回短信。

沒辦法,他還沒查出來啊……┬_┬

週四是考試。雖然離期末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但有些課會提前考試。週四考的這一門就是他們的結業考了,下學期就沒這門課了。所以這次考試理所當然很重要。

不是說這門課重要,它要重要就不會只上半學年了。是說如果這次沒考過,明年就要跟未來的一年級一起補考。現在天天上課都考不過,到時一年沒這課,補考能過的可能性是零(誰會去看書?)。學校的規定是補考不過,畢業證不發。

考慮到畢業證和補考的難度,對於這次考試,大家的態度都是比較嚴肅的。

所以週四的教室坐得格外滿,老師上來都呵呵道:“我第一次看到人來的這麼齊啊。”

季笙換了個靠窗的座位,已經坐在這裡兩天了。畢竟她不能爲了曬太陽就天天曠課,在教室裡也是可以曬的嘛。

她這兩天很認真的看書,但卷子發下來後還是看起來好陌生(請允悲)。之前她還期待過在陽光下看書能讓她把看過的東西全記住。事實證明白日夢最好少做。她的智商並沒有因爲手心裡長了一顆苗而變高。

——有太陽的時候,她的思維總是這麼發散^▽^

考試結束後,季笙對了下題,確定及格沒問題。很快週末到了,季笙跟平常一樣準備回家。姚東海問她:“你是回家洗澡吧?”

季笙:“……啊,對。”

姚東海就轉頭問貝露佳是回家洗還是在學校洗。貝露佳:“在家洗冷,我在學校洗。咱倆一塊?”

“行啊,你哪天去?”姚東海和貝露佳去商量洗澡的事了。

季笙不敢說話。她當然不敢在學校跟大家一起洗,就連回家洗也要挑父母不在的時候。

季家父母都上班,季笙到家時,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她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臥室的窗簾拉開,讓陽光灑進來。

屋裡寂靜無聲。季笙在熟悉的環境裡鎮定了一下,脫下了左手的手套。

這隻手套已經戴了三天了,它變得有些髒了。這幾天她曾經好幾次隔着手套按手心的位置,沒有感覺到那顆苗。

——難道它全鑽到她身體裡去了?

想到這裡,她就後悔。她可能做錯了一件事:她不該拖延時間。如果在這顆苗剛長到手上時就剪了它,可能也不會太嚴重。這麼幾天下來,它很有可能已經侵入到她的身體深處。季笙想像着這顆苗的枝條沿着血管伸到了她的心臟裡。

所以她才能下定決心今天處理掉它。

脫下手套後,手心上的苗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了。

苗原來是嫩綠色的,現在綠色已經褪去,它變成了淺色半透明的。如果形容一下,它好像更接近她手心的膚色。頭頂的芽也好像縮小了一些。

季笙坐在陽光裡,陽光不但帶給她安全感,還能讓她的恐懼感消失。就像現在,她對手心上長了這麼個怪東西半點不覺得奇怪,還很自然的想:哦,就像別人長六根手指,它就像長在身上的一根肉芽嘛。

——藉着此時有陽光當心靈麻醉劑,她用剪刀緊貼着皮膚把它給剪下來了。

本以爲會疼,其實一點都不疼。剪掉的芽非常不起眼,而她的手心上也沒有傷口,也沒有想像中芽紮根的小洞。她用準備好的碘酒擦手心,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又用酒精使勁擦了好幾遍,還用肥皂洗了十幾遍手。

——事實上,她的手心正常極了。跟她的右手相比,沒有絲毫異變。

但這並不意味着這一切都是她的狂想。證據就是那顆苗,跟手機上的照片對比,剪下來的芽比苗短了至少一釐米。

季笙把剪下來的苗裝在一個塑料瓶裡,然後密封。她的手心已經恢復正常,似乎一切都過去了。但在家這兩天,她仍然早上天不亮就拉開窗簾,坐在自己的屋裡曬太陽時,她就明白其實事情還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