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聶風歸來
聶夫人深明自家相公的想法,深怕他一時失態而得罪了公子,畢竟他們聶家如今能有處安身之所,全虧了公子。
聶雲龍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細細地打量着此刻長髮披散的燕君,蹙眉深思,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許久,他長長一嘆道:“此事不是公子的錯,是我聶家欠考慮了。”
“不,是我不對在先,我不該對你們有所隱瞞的。小嵐那裡我自會跟她解釋,請大家放心,我一定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燕君自知再待下去,彼此只會更加尷尬,倒不如給彼此一些時間來適應。她匆匆告別,前去尋找聶小嵐。
城門外,戰鼓震天,義軍們倉惶地自城外逃入城中,而城內的百姓們更是慌亂地在大街上逃竄,相互奔走相告。
義軍敗了,大王的軍隊就要攻進城來!
這個消息,無疑像是個炸彈在邯鄲城爆炸開來,人心紛亂。
燕君騎着馬逮了幾個路人打聽,得知聶小嵐騎着馬出了城門,還有追她而去的聶遠一道都出了城。眼下兵荒馬亂的,他們姐弟二人卻出了城,燕君很是擔心,二話不說,連忙策馬揮鞭追了出去。
“公子,大軍就快攻進城了,你怎麼還往城外跑?小心,危險!”
“這人一定是瘋了,自己去送死。我們快走吧,大軍打進來可就生死難料了。”
燕君沒有在意別人的善意提醒,穿過混亂的人羣,她出了城。
城門外,比起城內的情景更加混亂,義軍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門口,每個人的身上都多少掛着傷,或是衣衫殘破。再往遠處眺望,黑壓壓的軍隊好似烏雲籠罩而來,讓人感覺心裡沉甸甸的,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小嵐,你在哪裡?”
“小遠,你們在哪裡?”
燕君一邊找人,一邊大聲呼喊,不知不覺中已離開城門越來越遠。
人羣中,聶遠和聶小嵐與她擦肩而過,往城內相反的方向疾奔。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情況下,聶小嵐即使再心情抑鬱,也不會傻傻地往交戰的兩軍之中衝突。燕君又怎會知道此刻已和兩人背道而馳,她心中帶着負罪感,繼續往前方尋找他們的身影。
遙遙地,她看到了成千上萬的大軍突然之間朝着東南方向涌動,彷彿那裡有着他們的獵物,他們羣起而撲食。
燕君立於馬上,翹首眺望,看到那人羣之中似乎有個女子的身影,她的面容看不真切,但身上衣裳的顏色卻是和聶小嵐一樣的。她心裡一突,莫不是小嵐陷入了包圍之中?
倘若因爲她的緣故而讓小嵐喪生,她這輩子都會於心不安,她必須救她。想到此,她夾緊馬身,加快了馬速朝着包圍因中衝擊。一路上,她奪了一士兵手裡的刀,左右衝殺,在千萬人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小嵐,快到我這裡來!”
可惜周圍的喊殺聲沖天,她的聲音很快就被湮沒在喊殺聲中。然而她周圍的士兵卻有人認出了她,朝着大軍之中,大聲叫嚷:“快看,義軍首領在此!裡面的那個是假的,這個纔是真的!”
“義軍首領在此!”
霎那間,這句話在大軍中爆炸開來,一傳十、十傳百……原本不斷涌向東南面的大軍忽然更改了方向,開始朝着燕君發起瘋狂的攻擊。
幾萬人黑壓壓地涌上來,燕君只覺得頭皮發麻,彷彿只要每個人吐上一口唾沫就能將她淹死好幾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們會認爲她纔是真正的義軍首領?
這個替罪羊當得實在很憋屈!
手裡的刀不斷地揮舞,天書之中有專門的刀法一篇,她練得極爲純屬,往往一刀出去,便是十條性命。一批燕軍倒下,接着一批燕軍接上,她已經殺得麻木。四周圍滾燙的鮮血飛濺,模糊了她的雙眼,縱使她武藝再高強,也難抵萬千的大軍輪番地進攻。
“犯我者,死!”她朝着大軍之中大吼一聲,如修羅一般繼續揮舞着大刀衝殺,不過卻是掉轉了馬頭,往城門的方向逃去。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她所面對的是成千上萬的如蟻一般的大軍。
“她要逃,快攔住她!”燕軍之中有人高聲呼喊,後翼的大軍開始呈扇形從兩翼圍上,將她包圍在中間,有效地阻擋住了她退離的腳步。
燕君額頭滲出幾滴汗來,看來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而另一邊原本被大軍包圍的燕昕,在燕君幫他引開了追兵後,終於僥倖地從死亡線上掙扎着活了過來。他迅速整頓被衝散的人馬,朝着他的方向不斷靠攏,沒過多久,他的身邊就聚集了將近千餘人。
“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燕軍突然朝着那邊涌過去?”燕昕翹首眺望着被大軍包圍的一個黑點,他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要知道就在方纔,他身邊的護衛一個個倒下,幾乎就要全軍覆沒。誰知燕軍突然大量地轉移了方向,這才使得他從生死邊緣又重新活了過來。
“公子,剛纔好像聽到燕軍士兵中有人傳‘義軍首領在此!’,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認錯了人,將其他人視作公子了。”身後的韓離子回答道,韓離子此時也是滿身的血跡,身上有不少傷處。
“義軍首領?你不是在這裡嗎?爲什麼他們會以爲你在那邊?難道是……”說話的是一直被燕昕軟禁的五公主燕芷,平常無論燕昕到哪裡都帶着她,如今燁城失守,他也沒有丟棄燕芷,一直將她帶着身邊,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極爲微妙。
“難道是什麼?”燕昕的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預感,他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成真。
最後還是韓離子說出了兩人心中的猜測:“難道是公主殿下?”
燕昕眼皮跳動,露出驚駭之色,連忙下令道:“韓夫子,請你照顧好五公主。其他的人,都跟我衝殺過去!殺!”他揮舞着手中的寶劍,策馬領頭朝敵軍方向奮勇衝殺。
“喂,你小心點!千萬不能死!”燕芷在他身後擔憂地叫喊,看着他有危險,她竟覺得心會痛。這樣奇怪的感覺,讓她很陌生。
燕昕聽到她的聲音,在馬上回眸一瞥,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再回頭時,他的雙目之中滿是憂慮,他不確定那被包圍的人是不是他的親妹妹,但幾有一點可能,他都不願意作賭,他一定不能讓妹妹有事。
身陷包圍之中的燕君此刻已疲憊不堪,揮刀的手臂僵硬無比,手中的刀變得越來越沉重,她快要提不動它。
“你們看清楚了,我不是義軍首領,我是燕國太子,燕君!”此時此刻,她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唯有如此,才能留有一條活命。
“別聽她的,我認得義軍首領,她這張臉,絕不會錯的!”
“你是我們太子,這話誰信?你今日休想逃脫!”
“大王下的旨意,誰砍下義軍首領的首級,就封侯拜相,賞黃金萬兩!”
燕君眼前一黑,終於明白爲什麼這些士兵們如此窮追猛打,原來是燕王許了他們這麼豐厚的獎賞的緣故。她何其冤狂,無緣無故就被人當作義軍首領,她從沒覺得如此憋屈過。
跟一羣想升官發財的瘋子根本無法對話,她手中的刀繼續不斷地砍殺,她的刀滿飲着人血,發出興奮的嘶鳴聲。
燕軍的後方突然間沸騰起來,有一支奇兵突破了燕軍的防線,正從燕軍的後方衝殺而入。燕君在作戰的間隙朝後瞄了眼,一股上千人的黑甲騎兵如利劍一般刺穿了燕軍的心腹,一路衝殺過來,竟似入無人之境,勇猛無敵。
燕君胸口不由地一窒,那熟悉的軍容,也唯有他帶領的軍隊纔有如此攝人的威力。難道真是他來了?
在騎兵的最前方,一人穿着黑亮的鎧甲,白纓置於盔上,他的座下是一匹純黑的神勇,他的身形筆挺如創,正揮舞着手中的重劍斬殺兩邊的燕軍。他的面色肅冷,眼神沉寂,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一襲墨黑的鐵甲在午日的陽光下閃耀着刺目的寒芒,熠熠生揮。
是他,真的是他!
燕君頓時大喜,一股力量注入她的身體,她又有了繼續拼殺的勁頭。
而在她右邊的方向,也有一支軍隊衝破了燕軍的防線,向她靠攏。她不再是孤身奮戰,有了兩股新生力量的加入,戰局也有了扭轉,燕軍大亂。
“那是什麼人?不是義軍,他們絕對不是義軍!”
“看那面旗子,上面寫的是……是聶字。天哪,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百戰百勝的聶家軍?”
“是聶家軍,真的是聶家軍!”
燕軍之中,騷亂不斷。
聽着士兵們的議論聲,燕君更加肯定,那必是聶風率領他的部下來了逸河城。
“君彥!”聶風穿過人羣,看到了她的身影,頓時喜出望外。他原本是打聽到了父親可能在逸河城的消息,所以帶着他最爲忠實的部下離開楚國來尋。楚王負了他,負了他的家人,那麼他也就不必再爲楚國賣命。
一直跟隨他的部下們聽說他要來燕國尋找聶老將軍,紛紛請求追隨,一方面麒麟王掌握了兵權,他們這些原本追隨聶家的將士們不能得到重用,士氣難免低落,另一方面,他們之中多數是追隨着聶家幾代人才戰場上打拼出來的,對聶家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願意捨棄一切,誓死追隨。
聶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失蹤已久的燕君,自從他在麒麟王處醒來後,聽聞麒麟王陳述燕君跳崖的經過,他怎麼也無法相信,甚至想辦法到崖底去尋找她的屍骨。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他另尋蹊徑,成功地到了崖底。然而,他並沒有發現關於她的任何線索,所以,他始終相信她沒有死。
這份相信,這份執着,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的。
就像麒麟王,就像南宮神野,誰也沒有執着地要到崖底去尋找她,唯有他,他絲毫不放棄任何希望,哪怕是屍骨,他也一定要尋到。
如今再次見到她,聶風的心中感慨萬分。
“君彥!”他座下的馬蹄翻飛,踢翻了兩邊的士兵,擦着燕君的坐騎,來到她的身邊。
燕君剛一回首,手臂上突然有隻手將她用力地一帶,她毫無預兆地從馬上飛了起來,跌入了一個帶着涼意的懷抱中。
她震驚地想要擡首,卻被聶風給狠狠地按了下去,窩身在他強有力的懷抱中。那一刻的心悸,燕君難以描述,只是聽到他心房處那猛烈跳動的心聲在無聲地傳達着他此刻激動的心情。
“君彥,以後不許再離開我!”他低低地說道,話語之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這還是燕君第一次聽到他用如此霸道的口吻對她說話,心房也在此刻劇烈地跳動。
“將軍,小心!”
後面有人喊了聲,聶風的手終於鬆開,持劍的手臂朝着即將朝他刺來的劍器揮動,他這一劍直接砍下了對方頭顱,狠辣無情!
是的,在戰場之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深明這個道理。
燕君就這樣斜身坐在他的身前,被他用另一隻手護住。他一路拼殺,一路帶着她往城門方向而去。
燕君擡頭凝望着他,他的身上散發着熾烈而凌厲的光芒,讓她感覺到安心。她累了,已經殺不動了,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安全的港灣,讓她停靠歇息。她的雙手環過他健碩的腰身,埋首在他的懷中,品味着片刻的溫暖。
是的,只是片刻。
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她是有夫之婦,她不能背叛穆青雲,所以,只是片刻,縱容自己片刻,沉醉在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感覺到她的依偎,聶風的手將她擁得更緊,座下的馬彷彿能感應到主人的心思,自己朝着城門方向疾馳狂奔。
“快,快退入城門!”燕汐遠遠地看到聶風將燕君護在身前,他的心頓時放下了,心中雖存着不少疑問,但現在不是解疑的時候。他急急地下令,讓義軍退入逸河城,只要到了城內,大軍就可以得到喘息,繼續以後的戰役。
“不要追了!城門上有弓箭手!”
“將軍有令,鳴金退兵!”
燕軍終於退了,一場激烈的戰役逐漸消於無形,殘留下的是遍地的殘骸屍首和血流成河。
入城後,燕君指引着聶風來到聶家的住處,心想他此刻最想見的應該就是他的家人,而她卻不知其實他真正相見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
看着聶家一家團聚,燕君默默地退出了大堂,此刻的歡樂是屬於他們的,卻不屬於她。
“公子!”
身後有人喚住了她,燕君回頭一看,卻是追趕而來的聶小嵐。她一臉擔憂地上下打量着她,看到她滿身血跡,她心中很是愧疚。
“公子,你沒事吧?我聽爹孃說你是爲了出去找我,所以纔出的城門。城外打得激烈,你沒有被傷到吧?”
燕君爽朗一笑道:“我沒事,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不是我的。”
聶小嵐眼神一黯,低下頭去,低低地說道:“爹孃都跟我說了,我不知道原來你……你跟我一樣也是個女子。都是我不好,我太任性,險些害你丟了性命。”
燕君拉起她的手,笑道:“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好姐妹,哪有誰對誰錯的?況且還是你哥哥救了我,咱們算是扯平了好不好?以後都不許再提今日之事。”
聶小嵐擡眸,璨顏一笑,點頭道:“好,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纏着你,你可不許嫌我煩哦?”
燕君撇了撇嘴,道:“這個嘛,我得考慮考慮。”
“你敢耍我?”聶小嵐俏目一瞪,追着她打,院子裡二女玩得不亦樂乎。
燕君最終還是沒有走成,被聶將軍和聶夫人熱情地留了下來一起吃晚飯。
沐浴了一番,洗去身上的血腥味,燕君換上了一套乾爽的衣裳。她將今日在城門外的事前後細想了一番,越來越覺得事有蹊蹺,她不明白爲何燕軍都將她當作了義軍首領,難道她真的跟義軍首領長得如此相像?
看來,她真的有必要去會一會那傳聞中的義軍首領,看看他究竟長了副怎樣的容貌,竟能使得燕軍全將她視作了他。
“君彥,我可以進來嗎?”門外傳來叩門聲,是聶風的聲音。
燕君臉上沒由來地一熱,想到方纔在馬上的情景,她心底泛起一抹負罪感。她都已經嫁給了青雲,怎麼還能對他投懷送抱呢?
“進來吧。”她調整了心緒,親自前去開門。
聶風也是剛剛沐浴完,一身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換了身月牙色的長袍,穿在身上斂去了戰場上那森寒凌厲的氣息,顯得儒雅溫和。
燕君對上他的黑眸,明顯感覺到了灼熱的溫度,她心裡一跳,立即撇開了視線。
“君彥,你讓我找得好苦。”他輕柔的一句話,卻帶着極爲深刻的感情,無意間再次撥動燕君的心絃。
“王爺告訴我你跳下山崖,可是我不信,我不信你會死。我一直找到了崖下,都沒有找到你的蹤跡,所以我一直相信你沒有死。現在,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以後都不會再離開你。我現在已經不是楚國的戰神,我是隻屬於你一人的戰神,我願意爲你而戰,在你身邊保護你,爲你做任何事。”
“聶大哥……”燕君有些震驚地擡頭望向他,他如此深情的表白,她根本負擔不起,她有什麼資格擁有他無怨無悔的付出?她又能給他什麼呢?
聶風伸手觸在她的脣瓣上,不允她說出拒絕的話來,他傾身將她擁入懷中,認真地說道:“什麼都不要說,不管你想用什麼理由都無法說服我改變主意,哪怕你的心永遠都無法給我,我也不在乎。請你讓我守在你的身邊,只要能每天看着你,我就心滿意足。”
平實卻動人的情話,出自一個鐵錚錚的血性男兒口中,讓燕君無力抗拒,想要拒絕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她的心緒煩亂,閉目凝思,卻沒有推開他,從他的懷中退離。
“公子,你換好衣裳沒有,可還合身?”
蓮姨本想來看看她準備的衣服是不是適合燕君的尺碼,卻不想看到了眼前這麼勁爆的一幕,她的心思一轉,臉上頓時由震驚轉爲曖昧之色。
看來公子跟聶家的緣份真的匪淺啊!
她心底裡暗暗盤算,這小嵐跟公子的婚事是告吹了,不過幸好還有小風跟公子的……她撲哧笑出了聲,暗暗欣喜。
燕君幾乎是在她出聲的剎那就立刻從聶風的懷裡退了出來,讓人見到如此尷尬的一面,她的臉快要熟透了。尤其是看到蓮姨臉上那明顯暖昧、胡思亂想的神情,她更加覺得尷尬,直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聶風相較而言則鎮定許多,他根本不介意蓮姨洞悉他的心聲,他甚至更希望他所有的家人都能接納她、喜歡她。不過看她有些不自在,他只好開。打發蓮姨道:“蓮姨,你先回去吧,我來招呼她就可以了。”
“好,好,你好好招呼公子。”蓮姨抿嘴偷樂,一步三回頭,許久才終於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燕君額頭上滿是黑線,她敢保證蓮姨一定是想歪了,這可怎麼辦?她好不容易纔把聶小嵐的事解決完,現在又跟聶風攤上關係,這話可是說不清楚了。
“你別介意,蓮姨只是熱心,你習慣就好。”聶風安慰道。
燕君醞釀了一下情緒,還是打算早點將事情說清楚,免得他誤會越來越深,感情也越陷越深。
“聶大哥,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她的話還沒說完,門外有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是聶遠,另外一人是鏢行的一個鏢師。
“公子,李鏢師有事找你。”
“公子,義軍的首領往鏢行送了一封請帖來,請公子拆閱。”李鏢師將一封請帖雙手奉上,隨後又取出另外一封交至聶風的手中,道:“這裡還有一封是給聶將軍的。”
燕君和聶風兩人詫異地對望了一眼,分別拆開請帖來細看,原來是義軍首領送來的請帖,邀請他們晚上一齊到府衙赴宴。
兩人交換了請帖,測覽了一番後,不由地詫異。這究竟是鴻門宴,還是謝恩宴?畢竟他們能順利逃入逸河城,離不開燕君和聶風所率的聶家軍的涉入,只是想到之前正是因爲義軍首領的關係,她才陷入險境,燕君心中隱隱有些窩火。
經過商量之後,燕君還是打算和聶風一起去府衙赴宴。
府衙最大的一間廂房內,燕芷小心翼翼地在燕昕的傷口上抹藥,她的動作很輕柔,彷彿是在侍弄一件極其珍貴的瓷器。
燕昕半敞着衣衫,心口偏上處有兩道觸目驚心的傷疤,那傷疤已經結疤許久,但疤痕仍是很深。在兩道傷疤的的右側,是一道新添的劍痕,痕跡拖得很長,一直延伸到腋下。
潔白的肌膚上留下這樣三道傷痕,讓人看着心裡不是滋味。
燕芷緊抿着雙脣,美眸盯着劍痕,手上的動作輕柔:“疼嗎?是不是太重了?”
燕昕好笑地看着她楚楚動人的表情,她手中的棉籤幾乎就是在他肌膚上輕輕地劃過,沒有使任何的力道,這樣算是重的話,那到底如何纔算下手輕?
他搖搖頭,笑得溫和:“不疼!”
“剛纔你可以趁亂逃跑的,爲什麼不走?”方纔在戰場上,她完全可以表露自己的公主身份,然後由士兵們護送她回都城。他那時候要去救人,根本無法顧及她,她完全有機會逃脫,可是她卻沒有這樣做,他很好奇。
燕芷面上一熱,眼神閃爍道:“小翠還在你們手裡呢,我怎麼能丟下她不管?”
“真的只是因爲這樣嗎?”燕昕笑得淡漠,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沒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
燕芷紅着臉爭辯道:“當然是這樣,要不然我幹嘛留下來,難道這麼喜歡被你關着嗎?”
燕昕又是溫和地一笑,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關你,你若是想回去,就回去吧,我不會再阻攔你。”
“爲什麼?”燕芷聽到他如此說心底反而有些失落,他開始厭棄她了嗎?不願意她留下來嗎?她是被他軟禁的囚犯,現在他放任她自由,她卻反而不樂意了,這是不是人們常說的犯賤?燕芷在心底暗暗咒罵自己沒用。
燕昕凝視着她,笑而不語。
太久的沉寂,讓廂房內的氣氛顯得尷尬。燕芷替他抹完了藥,忽然想起什麼,訝異地問道:“對了,爲什麼你會跟我大皇姐長得這麼像?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燕昕眼神晃動了下,繼續保持沉默。
燕芷忽然又驚叫了聲:“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大皇姐以前有個雙胞胎的哥哥,後來被人劫走,死在了宮外……難道,難道你就是……”
燕芷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訝異地看着他,彷彿要將他整個人看穿。
燕昕輕笑了聲,衝她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啊,你真的是、真的是太子哥哥!”所有童年的記憶一下子涌上心頭,燕芷的表情算得上是豐富多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