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即逝,無人憶故人,炎夏依舊。
“小姐!”芙蕖飛一般的跑過來,就差撲倒韻遙的身上,“小姐,今兒個是京城的廟會,咱們跟着五少爺去湊熱鬧吧。”
“廟會?不去。這戲文快完了,崔小姐快要和張生成親了。”韻遙捧着一本戲文,倚在自制的“貴妃榻”,正“孜孜不倦”地讀着,哪裡肯去看什麼廟會。
“六妹,你看人家成雙成對,自己不羨慕,也要給芙蕖相一個。人家的都十八了,那不成,要她孤獨終老啊。芙蕖,你說,是也不是?”樓雲崢一如既往風流瀟灑地搖扇子,掛着標準的一百零一號微笑,邁過門檻,朝裡屋走進來。
“好嘛,芙蕖,你腦袋什麼時候靈光了,還會找幫手?”
“哪兒啊,我也是聽墨鈺那小子說的。”芙蕖羞羞答答的低下了頭,臉紅得快冒了煙。
“你別說人家芙蕖了。你也是,自己一個多月沒出去,把芙蕖悶得去找我的書童墨鈺。把墨鈺整得啊,天天同我抱怨。得了,今兒也由不得你否決,換身衣裳,跟着芙蕖到偏門找我。”說罷,樓雲崢就轉身出了蘭輝園,當真不給韻遙迴旋的餘地。
“哎呀,小姐,芙蕖陪你去換衣服啊,保證吧你打扮的···”芙蕖說到一半,就卡在哪兒了。
“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韻遙挑了挑眉頭,看着清一色的白色衣裙。
“額.這個嘛,有點兒意外哈。”芙蕖乾笑了笑,心裡卻想,小姐你成天不出門,夫人喪期過了,你還在那穿着一襲白衣。唉,我是祖上冒黑煙了吧,碰上你這麼個小姐。可小姐在幷州挺喜歡上茶樓坐上小半天,聽聽書,喝喝茶,怎麼······
“咳咳,就這件吧,替我梳妝。”韻遙指着一個綠絲邊雜銀絲繪梔子花的月牙白的衣裳,雖也是白色,可款式還算新穎。
“沒問題。可小姐,那個白底兒粉花的裙衫多好啊。”芙蕖一早就知道她家小姐是屬騾子的,比驢還倔,可那裙子,也太素了,那是高門小姐穿的,跟道袍倒是有的一拼。
“嗯?”
好吧,誰悖了小姐的意思,都是自己不想得安寧日子的。
“嘿嘿,小姐,你看怎麼樣?”芙蕖插上最後一根簪子,笑眯眯地看着鏡中的佳人。只是隨意挽了一個飛雲髻,三千青絲全用韻遙之前“隨意”雕刻的幾支木簪作點綴,只留幾絲碎髮,倒平添幾分嫵媚。
“嘖嘖,咱們小姐年芳一十二,就如此傾人心。再大一點,豈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芙蕖得意洋洋地打量韻遙,自言自語地在一旁讚不絕口。
“好了,你不去廟會了?正好,我回去接着看書。”韻遙見芙蕖不能自拔,就嚇唬嚇唬她,作勢要回去看書。
“別,小姐,咱這就出去。”
大街上。
“韻遙丫頭,別說,你還真像大娘。剛開始把你五哥我都看愣了。”樓雲崢掛着一百零一微笑,看着韻遙。
“像母親?”
“不止像大娘,比大娘更漂亮。”
“誒,小姐,你看那兒是什麼?咱去看看吧。”芙蕖一手拉着韻遙,一手拿着大包小包的點心擠到人羣裡。韻遙一看,原來是解玉環。
“去試試吧”芙蕖眼裡直放光。
“抱歉,咱沒那資本。找墨鈺去。”
“哎,小姐,今兒小的也沒拿幾個子兒。芙蕖姐,你去找我家少爺。他可拿了不少銀子。”
“你這小子。虧得還是我的書童。”樓雲崢毫不留情地賞了個爆慄在墨鈺的腦袋瓜上。
“不急,等賞頭多了,咱在玩兒。”一直當透明人的韻遙這時候開口了。
“小姐,你不會真能把那玩意兒解開吧?不少大漢怎麼拽可都拽不開啊。”
“不試試怎麼知道?那兒有個茶樓,先上去坐坐。”
坐在茶樓上,看着賽臺上的鐵盤裡的銅錢越來越多,韻遙到問起樓雲崢:“五哥,這些錢夠不夠到景逸樓吃上一頓?”
“夠,怎麼不夠?”
“那咱就玩兒?”
“成。”說着,倆主倆僕就下了樓,湊近那攤子,樓雲崢甩了一個碎銀子,對老闆說“不是三個銅板一次嗎,這一兩銀子,讓他們玩兒個夠。”
“少爺,我先來吧。”墨鈺自告奮勇上前一步,躍上臺子,接下老闆的玉環就開始生拉硬拽。拽的滿臉通紅,也不見那玉環怎麼樣。
“哎呀,我來我來。”芙蕖見墨鈺那樣兒,直接就跳上去,一把搶過墨鈺手裡的玉環,炫耀到,“這玩意兒,得智取。”
可結果呢,芙蕖同學轉了半天也沒轉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小姐,你過來看看吧。”
“.”韻遙無語了,硬着頭皮上了臺,接過玉環,看了看,把幾個玉環碰了碰,然後往大理石的地磚上狠狠一摔了,把玉環摔了個粉碎。
“.”全場靜默了,誰也不知道還能這麼解啊,這也太坑爹了吧。
“老闆,願賭服輸。這些銅子兒,奴家可就先拿走了啊。”說着,韻遙毫不客氣的拿着小手絹,把鐵盤之中的銅子兒還有哪一兩碎銀一個不落地包起來。
那傢伙,看的臺下一干人眼紅。就連老闆也淚流滿面:嗚嗚嗚,俺的玉環啊。
咱再看看韻遙,這位一點也不帶客氣的,捲了銀子,拽着愣在一邊的芙蕖和墨鈺,自動忽略周圍羨慕嫉妒恨的目光,跳下臺,走到樓五少面前,及其淡定的說:“五哥,咱快走,一會他們回過神來,咱就走不成了。”
墨鈺:“······”
芙蕖:“······”
樓雲崢:“······”
額,小姐/韻遙,既然你很清楚,那您愣着幹嘛?還不快跑?
好吧,事實證明羣衆的力量是偉大的。在東南風默默路過兩分鐘後,觀衆們就反應過來,很團結地追向了纔開始拔腿逃跑的樓韻遙樓雲崢他們。韻遙當機立斷,把手探進包袱裡,抓出一大把銅錢,撒在地上。百姓們頓時彎下腰,開始撿錢。前面的人爲了撿錢堵成了一堵牆,後面的人想上前也沒辦法了。
“哇,小姐,散財童子啊。”芙蕖一邊跑着,一邊感嘆。(話說作者真的很嫉妒芙蕖丫頭的這項特異功能)
“是散財童女。”韻遙很淡定的回了一句,卻也沒見她的速度哪裡慢了,反而是越來越快了。
“你們就別吵了,前面就是景逸樓了。還在這兒愣着,快進去吧。”樓雲崢把扇子一收,別在玉腰帶上,帶着韻遙他們慌慌張張地跑進景逸樓。
“小二,四位。”韻遙進了門叫了一聲,把樓雲崢下賭用的那兩碎銀扔給了小二。
“得嘞,公子小姐上面請。”店小二很經典地甩了一下抹布,指着樓上,領他們到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
而韻遙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英勇事蹟”早就落在了一個人眼裡:樓家的幺女?這才思.倒是與衆不同啊,若是..思慮幾番,他便吩咐隨從跟上,也進了景逸樓,位置恰好就在韻遙他們那一週的旁邊,只是一牆之隔。
“小二,把你們店中的招牌菜一樣點一盤。再來一份紅燒鐵獅子頭。”說着,韻遙就把那包純銅錢的小包袱拿出來,甩給店小二,“看看過不夠,”然後指指坐在她對面特無辜的樓五少,“不夠管他要。”
“得嘞!”小二看看包袱裡的錢,臉上都樂開了花,“紅燒鐵獅子頭一份,其餘招牌菜一樣一盤~~”
小二正要下樓,纔想起這多菜貌似還需要一兩銀子誒,於是他便轉回來,特無辜地對樓雲崢說:“對了客官,還差一兩銀子。”
樓雲崢哭得那叫一個慘啊,極其不願意地掏出一兩碎銀遞給小二。滿面委屈地對韻遙說:“六妹,不是你請客嗎?幹嘛還要我給你墊錢?”
“沒辦法嘛,剛哎來沒兩天,還沒有多少錢。”說完,某位坑了自個兒親哥的吃貨就拿着筷子眼巴巴的望着門口.等着上菜。
“誒,紅燒鐵獅子頭來了~這兒是兩壺十年的竹葉青。嘿,湊個吉利數。這兩壺酒可是我們女掌櫃的特意吩咐的。您們先慢用哈。”小二把一個紫砂砂鍋擱在桌上,又撂下兩壺白瓷制的酒壺,隱隱約約飄出竹葉青的清香氣味。
“嘿,五哥,你說,這老闆娘.給咱送來這兩壺酒作甚?莫不是.”韻遙一副瞭然模樣,笑嘻嘻地看着樓雲崢,道,“哎,別解釋,千萬別解釋,人都說解釋就是掩飾,那這掩飾豈不成了事實?小妹我懂得,懂得。”
“你這死丫頭,胡說些什麼?這壺酒分明是..”
樓雲崢剛要解釋,就不被打斷了:“誒五哥,這就不錯哈。”
“哎呀,你呀。”樓雲崢用扇子敲了一下韻遙的頭,也爲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酌自觀窗外的晚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