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郎是在凌晨三點接到電話的,當他趕到娘子山腳下時,已經是凌晨四五點。
夏天的時候,天總是會亮得早一些,東方破曉,已經朦朦朧朧可見白光。
陳二郎踩着凌晨的霧氣上山,在一棵大樹後,見到了徐落星。
他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起,當看見徐落星後,臉上的神情更加不善。
與他的表情相反,徐落星卻是滿臉堆笑,笑容都藏在皺紋中,絲毫不見半點天星教大長老的氣度和威嚴。
“你如何來了?不是說,沒有要緊事不許聯繫我嗎!”
“陳先生,這一次正是有要緊的事!”
陳二郎目光轉了一圈,落在劉牢之和西門醉身上,揮揮手道:“你們兩個去遠處看着,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裡,也不許偷聽。”
“是。”
劉牢之和西門醉答應一聲,便向遠處去了,一直等他們走出五十步外,陳二郎纔算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西門醉。
“什麼要緊事?”
“陳先生,我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與您說。你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感到高興的。”
“什麼秘密?”
徐落星略頓了頓,開口道:“這個秘密是關於蓮先生,關於魔教寶藏的,裡面有陳先生想要的一切。”
“喔。
”陳二郎眼睛亮了亮,一直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許。他開口道:“你終於是查到了。告訴我,你查到了什麼?”
“這……”徐落星笑着,話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目光看着陳二郎。
陳二郎望着他的的表情,心中已經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卻沒有道破,只是用這目光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半晌,卻是徐落星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然後臉上重新浮起笑容,開口道:“陳先生,你該不會做出,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事情吧。”
說罷,徐落星的目光看着陳二郎,想要從他的表情上發現一些端倪。
陳二郎沒有表情,只是目光平靜的看着徐落星,一直看了許久。
“徐先生,當年是誰將你在死人堆中救出來的,又是誰讓你活到今天。你是不是看上了陰石窟的風水,覺得做那荒山野嶺的一捧黃土,要比此刻站在我面前說話好。”
聲音不輕不重,娓娓道來一個事實,徐落星脊背有些涼意,他的頭悄悄低下去,看着自己腳面。
“不敢。”
“其實你很敢。”陳二郎平靜道:“你已經學會跟我討價還價了,大概是魔教的大長老坐久了,就真覺得回到了從前,而忘了,你只不過是我陳家養的一條狗而已。”
徐落星緊緊攥住拳頭,青筋衝手背上爆出,然後,良久,他鬆開了手,又將頭往下低了低。
“不敢。”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了,我的時間很緊,沒有太多可以浪費在你身上。
”
說罷,陳二郎在地上邁了兩步,鞋底在地上印出兩個腳印,他回過頭來,看到徐落星仍舊低着頭,卻依舊是一言不發。
“很好,很好。”陳二郎嘆了兩聲,語氣不輕不重:“看來你的確是有話要說了。”
啪!
一言落地,陳二郎忽然擡起手,揮手在徐落星臉色給了一個耳光。
陳二郎半點修爲也沒有,而徐落星已經站在先天和後天的線上,這一個耳光他若想躲,是輕而易舉,但是他不敢躲。
只是擡起頭,看到陳二郎的耳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腳步僵硬在原地,渾身骨節僵硬住,明明退一步就可以躲開,但是他的腳步卻僵硬在地上,一步不敢往後挪。
這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他臉上,陳二郎雖然沒有修爲,但是力氣卻頗大,這一巴掌打的徐落星嘴角裂開,血水淌下。最新最快更新
徐落星猛然擡起頭來,卻看到陳二郎也正一動不動的看着自己,雙目澄清無比,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然後,徐落星的頭又重重低了下去。
陳二郎長出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偉岸的身軀舒展開來。
“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我給你一個說話的機會。”
徐落星臉頰發燙,他嘴裡有些發甜,開口先將一口血沫吐了出來。
“陳先生,這件事之後,聖教和正派都容不得我,天下之大,卻沒有我存身的地方,希望陳先生明白我的難處。”
陳二郎道:“我陳家自會保你安全,這次之後,會將你送出國外,給你一筆天文數字的錢,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錦衣榮華。
”
“如果知道是我出賣了教主,怕是我逃出國外,教衆弟子也不會放過我。”
“魔教將在此處被一網打盡,那還有什麼弟子。”
“陳先生有所不知,聖教經營二百年,許多人都可和聖教牽扯上關係,不過現在人心不齊,這些弟子還藏在水面之下而已。”
陳二郎道:“你說的我早已想過,所以,這一次會讓你死一次。”
“死一次?”徐落星猛然擡起頭,臉上出現驚駭的神色。
“不用擔心,只是假死隱人耳目而已,這件事過後,所有人都會以爲你和趙三娘一起,死在娘子山,世上便沒有你徐落星這個人了。”陳二郎的目光擱在徐落星身上:“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陳二郎看着徐落星,發現他低垂着頭,目光看着地面,口中卻是一個字都說。
陳二郎無奈的搖搖頭,手擱在徐落星肩上拍了三下。
每一下的力氣都不大,卻是讓徐落星的肩膀彎得更低。
“我本來以爲我們之間是有信任的,但是目前看來,我們之間的信任,少得可憐吶,你到現在還是信不過我。”
“不敢。”徐落星低垂着頭道:“陳先生,這件事事關生死,我如何知道,您說得假死,不會變成真死。”
說着話,徐落星慢慢擡起頭來,目光與陳二郎對視。二人對視良久,誰也沒有移開目光。
“很好!”陳二郎輕輕點了點頭,開口道:“徐先生,我問你一件事,還請你如實相告。”
“陳先生請講?”
“你覺得,你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嘛?”陳二郎的語氣終於重下來:“不管真死,還是假死,你要明白,我隨時可以叫你死。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陳二郎略頓了頓:“你還想說什麼!”
徐落星一駭,猛然擡起頭,看到陳二郎雙目如虎的看着自己。
論修爲,徐落星可以輕描淡寫的殺死陳二郎,但是面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他卻感覺向面對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般,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良久,徐落星低下頭來,開口道:“對不起陳先生,我錯了。”
“好了,人和人之間還是要多一些信任,我也不希望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還是很好說話的。”陳二郎伸手拍了拍徐落星的肩膀,道:“告訴我吧,你知道了什麼事?”
徐落星的頭低下去,開口道:“我查到了蓮先生的身份。”
“什麼,他又出現了。”陳二郎皺起眉頭:“很久不見了,他如何又出現了。”
陳二郎踱着步,腳下的野草被他踩在鞋底,碾碎出草汁。
若沒有蓮先生,魔教早已被一網打盡,那還允許他們,支撐到現在。對於蓮先生的身份,江湖上有很多推測。
據傳他是曾經魔教掌刀護法秋刀烈,不過這個身份卻被很多人懷疑。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卻是無人知曉。
陳二郎也沒想到,徐落星竟能查出蓮先生的身份。
他笑了笑,抽出一根香菸點燃,衝口中吐出淡藍色的煙霧。
“終於是查到他了,知道他的廬山真面目了。”陳二郎笑笑:“他是誰吶,我認識嘛?”
“您認識的。”
“喔,他是誰吶?”陳二郎吐出一口煙霧,扭過頭來,目光擱在徐落星身上。
徐落星猶豫片刻,終於是擡起頭來,目光望着陳二郎。
星光泛泛,涼風拂面,二人站在參天的古樹下,幾片落下垂落,掉在二人的肩頭。
徐落星將肩頭的落下拿下,丟在地上,用腳底踩住。
面向陳二郎,從他的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葉歡。”
陳二郎搖搖頭,一聽見這個名字就皺起眉頭,腦海中似乎又浮現那張可惡的臉。
對於葉歡,陳二郎有一種天生的厭惡,他跺了跺發酸的腳,口中道:“說話就說話,提那個討厭的人做什麼。不是說蓮先生嘛?”
“不是。”徐落星搖搖頭:“陳先生,我說的是,蓮先生就是葉歡。”
“什麼!”陳二郎驚愕的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徐落星:“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陳先生。”徐落星頓了頓:“葉歡就是蓮先生。”
“不,不可能啊。”陳二郎目瞪口呆,臉上出現錯愕的神情:“你開什麼玩笑,葉歡怎麼可能是蓮先生,他堂堂隱龍寺下山弟子,怎麼會和魔教扯上瓜葛。”
徐落星道:“陳先生,不會錯的,我親眼所見,葉歡就是蓮先生。”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陳二郎不停的搖着頭:“葉歡怎麼會是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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