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孔老夫子兩千多年前的這句話,大意是說,別人瞭解不瞭解我,我都是這個吊樣,我就是擔心不知道別人是什麼吊樣。
自從昨天傅明發現不是白市長提攜自己,又極其巧合的遇見了表弟傅陽,傅明心裡就有了大概。
現在聽到傅陽的話只是心裡的揣測落實了而已。
他已經是在體制內摸爬滾打過好幾年的老油條,當初那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憤青思想早就在一次次的午夜加班中,就着一碗碗泡麪吃的乾乾淨淨。
發現大家都在擔心地看着他,傅明淡然一笑道:“沒事兒,我早就看開了,不然我也不會和白雪一起去見她的父母。”
說着傅明來到傅陽身邊,鄭重其事地拍着他的肩膀,“謝謝你,表弟。”
“嘿嘿!光屁股一塊兒長起來的,說這個幹嘛!”
就是順手而爲,用不着這麼嚴肅吧,傅陽有些心虛。
他最怕的就是表哥正經八百的樣子,嚴肅的讓人難受,所以只要傅明一正經,他就開始不正經。
“傅陽啊,你以後是怎麼打算的?”家庭事務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傅老爺子,突然開口,大家一愣。
傅葉姐弟同時朝傅陽猛使眼色,生怕傅陽胡說八道讓老爺子傷心。
“姥爺,我想過了,龍組聽起來威風,可也危險,所以我打算把它當作一份副業,能不能謀得好處無所謂,關鍵是離危險遠遠的,大不了我幫他們調教兩個弟子就是了。主要精力還是要放在古玩經營上。”
傅陽一番話,大家都放下心來。
所有人都知道,傅陽凝聚了傅老爺子一輩子的希望,要是這會兒傅陽撂挑子不幹,沒準老爺子一氣之下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好!”傅老爺子果然很高興,老懷大慰,連說三個“好”字。
“這樣,反正我這兩年年紀也大了,你舅舅又不學好。明天你就和我去工商局辦一下手續,正式接管盛雅齋。”
“姥爺,這太急了吧?要不還是先讓舅舅先盯着?”傅陽有些不知所措,要說小聰明,他有。可經營一家古玩店不是靠小聰明就可以的。
再說舅舅傅嘯天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喜歡打牌而已,輸贏不大,撐死了也就是幾條煙錢,談不上不學好。
“他盯着?那誰盯着他。”傅老爺子虎着臉掃了正朝傅陽擠眉弄眼的傅嘯天,哼了一聲,“你歷練也快有一年了,本來就是打算今年把盛雅齋交給你的,今天說到這兒了,正好定下來。”
傅老爺子一錘定音,不容別人反駁,起身回自己房間。
“表弟,好好幹!千萬別辜負爺爺的一番期望!”傅明如釋重負,勉勵傅陽一句也回自己房間。
“幹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傅葉揮了揮手裡的雞毛撣子,轉身去廚房做飯。
“大外甥啊……”
傅嘯天同情地看着傅陽,欲言又止。
傅陽大喜,莫不是舅舅有什麼金玉良言、脫身之策?
接管盛雅齋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下打點,人情往來,規矩
禁忌,方方面面的事情多着呢!
而且這盛雅齋是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所在,與親生兒女無異,自己要是經營不好,別說自己老媽,傅陽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傅陽滿懷期許的望着舅舅傅嘯天,哪知道他居然慢吞吞從懷裡掏出一包軟中華。
只見他一臉肉疼道:“鬱悶的時候抽一支很提神的,不過省着點。舅舅這兒存貨也不多了。”
唉!我果然是想多了麼?
傅陽惆悵地點上一支香菸,聲音低沉道:“吸菸有害健康,所以,還是把藏起來的都拿出來吧!”
“誰在家裡吸菸!”廚房裡忽然傳出一聲大吼。
傅陽一個機靈就把手裡的香菸塞進舅舅傅嘯天的嘴裡,表情無辜地看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過來的老媽……
津門市市政府大樓市長辦公室。
白振山看着手裡厚厚一份資料沉思不語。
身處高位,白振山不記得上次自己這麼糾結是什麼時候了。
“SS級機密身份?”
“盛雅齋古玩店?”
“古玩店?”
手指無意識地敲打桌面,白振山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
“噹噹噹!”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白振山威嚴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滿,“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長相談不上帥氣,卻給人一種穩重的感覺。
“不是告訴你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來打擾我嗎?”
“是宋和宋先生找您,他說……”秘書小趙很爲難,跟了領導兩年,當然知道自家老闆的脾氣。
可是今兒來了一位大爺兒,口口聲聲說是自家老闆的大舅子,有重要的事情要見他妹夫,他敢攔着麼。
“他怎麼來了?”白振山有些頭疼,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大舅子,他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在燕京的時候就沒少給自己惹麻煩,沒想到才調到津門當市長兩年,他就跟來了。
事實上宋家以前也是燕京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宋家老爺子更是戰功卓著的開國元勳,不過宋和這傢伙坐吃山空,生生把家業敗掉了。
“就說我不在,以後……”白振山話音未落,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就闖進了辦公室。
“妹夫,你可不能這麼絕情,我就這麼不招你這個大市長待見麼?當初你追求我妹妹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再說我今天找你可是爲了咱家雪兒的事情。”
宋和自來熟地拉了張椅子坐在白振山跟前,喋喋不休道。
見老闆臉色越來越難看,小趙很有眼色的關門出去,有這種無賴親戚,任誰都會臉上無光的。
“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白振山合上手裡的文件,不耐煩道。
“真是咱家雪兒的事兒,我說妹夫,你可千萬不能讓雪兒嫁給那家窮鬼,那家人實在是太沒教養了,而且還有暴力傾向……”
宋和繪聲繪色地用玄幻手法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講了一遍,將傅陽小人得志、目中無人、十惡不赦的形象描繪的淋漓盡致。
他怎麼就沒把你打死呢?白振山看
着自己面前口若懸河、指手畫腳的宋和,眼神中流露出頗爲惋惜的神色。
“沒了?”
“沒了。”宋和說得口乾舌燥,拿起桌上的紫砂壺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發現自己妹夫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後知後覺道:“妹夫,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
白振山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制壺大師顧景舟的作品,自己年輕的時候花了大把的時間精力淘來的。
這些年一直像呵護愛人似的珍藏着,連他老婆都沒用過,沒想到就被自己的大舅子給糟蹋了!
“對了,雪兒的事情你看怎麼樣?”宋和見自己妹夫眼睛一直盯在自己手裡的紫砂壺上不放,就絕了順手牽羊的心思,訕訕地放回桌面。
“嗯,我會注意的。我手頭兒還有些文件要處理呢,你先去忙吧。”
這會兒白振山心思全在紫砂壺上,哪有心情聽他胡扯什麼,趕緊把這廝應付走纔是正理。
“行,晚上我去你家,咱們再好好聊。”
送瘟神般送走了宋和,白振山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電話,“小趙,馬上去市醫院給我買一盒假牙清潔劑,另外,以後剛出去的那個傢伙不管有什麼事兒找我,都說我不在。”
“喂,老婆啊,今晚我有一個重要的項目要應酬,就不回去了,剛纔大哥說今晚去咱們家,你好好招待一下。”
放下電話,白振山捧起那把紫砂壺,見壺嘴處還有一個溼漉漉的脣印,心臟微微抽搐。
一家人吃過晚飯,傅陽照例回自己的出租屋,過慣了獨立的生活,沒人會想回到處處受人管制的日子,尤其是老媽的碎碎念。
不過在樓底下傅陽很意外地遇見三個人,李浩、瘦猴兒、李明山。
傅明不明所以,這是來找場子的?
不過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陰、損、毒、壞的李明遠。
不應該啊!夏瑩不是說李家兄弟倆一直不和麼?
傅陽清楚記得昨天的拍賣會上,李明遠去找李明山借錢,卻空手而歸……
“這位就是傅陽傅兄弟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在下李明山,津門百草堂的東家。”
李明山看到傅陽,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客客氣氣地和傅陽握手,不見一點兒大人物的架子。
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和自己的稱兄道弟,傅陽別提多彆扭了。很謙虛道:“哪裡哪裡,和名滿津門的李先生一比,我就是一個爲了溫飽苦苦掙扎的小人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傅兄弟太自謙了,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實力,就是放眼整個華夏都不多見啊,不知道傅兄弟肯不肯賞臉和我這個老頭子一塊兒吃個飯?”
李明山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親切而不失熱情,想來精於作秀的劉備劉玄德也不過如此了,在這方面專門做過功課的傅陽自嘆不如。
傅陽心中警鈴大作,加起十二萬分的小心,這種人不說笑裡藏刀,也是那種極其善於隱忍的人物。
至於禮賢下士?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傅陽是不相信那玩意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