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藍色蝴蝶

海風的視力在逐漸地恢復之中——雖然她目前還需要眼鏡的幫助纔可以看清事物,但是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她會慢慢好起來的,如果恢復的好,視力甚至可以恢復到裸視1.0的程度。

說起來很奇怪,自從海風做手術那一天起,方凝遠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我去看海風的時候再也沒有看到過他……

“海風,你怎麼又在看書啊?你現在還處於恢復期,可不能用眼過度哦!”我捧着一束鮮花走進病房,看到海風坐在病牀上正在看書,忍不住小小責備她一聲,邊說邊走到病牀邊的桌子旁,將花插好。

“唐朝,你來了啊?”海風向我燦爛一笑,揚了揚正在看的東西,“我纔不是在看書呢!我看的是這個。”

我朝她手中的事物看去,卻是一張信紙,不禁奇道:“信?誰的?”

“不告訴你~”海風將信藏在身後,衝着我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這可是我的隱私哦!”

“我纔不稀罕呢,”我在海風病牀邊的椅子上坐好,架起二郎腿,無所謂地道,“不管是哪隻癩哈蟆寫給你的情書,難道還真的能將你騙了去不成?咱們倆的感情,那可是經過冰與火的考驗滴……”

說着,我大言不慚地昂了昂頭,信心十足地道:“再說啦,論情書的功力,我可是達人的程度——看過我的情書後,其他人寫的怎麼可能還入得了你的法眼?”

“哼,自大狂……”海風皺了皺可愛的瑤鼻,朝我白了我一眼,眼中卻盡是笑意,然後將藏在背後的信遞了給我,“喏,給你看吧——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情書,淨想歪!”

我好奇地接了過來,展開後優先看了一下署名——

竟然是方凝遠?我大感意外,愕然向海風看去:“是方凝遠寫給你的?”

“嗯,是凝遠哥哥寫的,”海風隨手摘下眼鏡,然後輕輕地揉了揉眼睛,“是一首很感人的詩——只是……有點傷感……”

詩?那小子竟然敢關公面前舞大刀,跟我比寫詩?拜託,寫情詩我可是大師級的好不好?

我忍不住在心中暗笑,懷着批改小學生作文的心情,開始細讀起方凝遠的那封信:

“采薇:

不久以前我聽到過一個感人的故事,那個故事讓我有很多感觸,也讓我改變了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於是就把它改寫成了一首詩歌,想把它送給你……就當是祝賀你恢復健康的禮物吧。

這首詩的名字叫作‘藍***’——

看着你在我眼前漸漸枯萎,

我不止一次的流出眼淚,

那張曾經讓我心醉的臉,

現在憔悴的讓我心碎。

好想把所有的痛都替你背,

好想讓你綻放出從前的美,

可是無能的我,

只能在你病牀前爲你祈禱、落淚……

你說過只要有我的愛你就不會枯萎,

你說過只要有我在就會笑的很美,

可是現在,

你卻即將離我遠去,

留我獨自傷悲。

醫生說你還能活一個月,

而今天,

已經是這一個月的第29天。

如果你能對我的心產生感應,

拜託你睡去之後一定要記得醒。

你明白的,

我們之間存在着一段不離不棄的情;

你知道的,

一顆心停止跳動就會有兩顆心死去……

上帝啊,

當人們絕望的時候想到的只能是你,

請你告訴我,

究竟怎樣才能拯救我唯一的空氣?

要知道,

沒有她我也將無法呼吸。

這天晚上我夢見了上帝——

他聽見了我爲你祈禱的聲音,

他說他可以救你,

而爲此,

我必須作一年的蝴蝶。

我答應了,

毫不猶豫。

我請求作一隻藍色的蝴蝶,

因爲你常說我是藍色的——

你喜歡藍色、喜歡憂鬱的我。

第二天,

我果真化成了一隻蝴蝶。

輕輕地,

我揮動着藍色的翅膀,

靜靜地,

我落在了你抽泣的肩膀。

早晨醒來的你哭了,

因爲你沒有發現我在你身旁,

你以爲我拋下你獨自走了,

只留下孤單的你爲以前的誓言斷腸……

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因爲我說過不會讓你哭的。

可是我食言了——

現在正是我讓你傷心的淚如雨下。

你現在是不是很受傷害?

因爲胸前的被單已經被你淋溼了。

不過你肯定沒有發現——

其實你肩膀上的衣服也早已溼了一塊。

一整天,

你都癡癡地望着門前,

你在期待着我會突然出現,

然而一次次的失望,

讓你的眼淚不止一次地出現在眼眶裡面。

如果可以,

我多想出現在你眼前、手捧鮮花,

爲你拭去眼淚、罵你是個傻瓜,

然後再對你說出第一萬遍不會離開你的話。

可是,現在的我只是一隻蝴蝶、一個啞巴,

只能振動翅膀在你眼前飛舞,

卻不能阻止你的眼淚落下。

你伸出手指,

讓我停在你的指尖,

眼睛裡面打轉的淚水就在此時滴落,

那一瞬間,

我看到了世間最悽美的臉。

你的病奇蹟似地好轉,

然而你卻不再快樂不再像從前,

我停在你的額頭親吻你的臉,

常常發現上面有眼淚滾過的曲線。

主治你的,

是一個年輕有爲的醫生。

他看你時,

總是會用最炙熱的眼神。

和你相處,

也總是無微不至、賠着認真。

就好似——

你是他今生所守候的星辰。

一天一天,

一月一月,

時間像流水般逝去,

轉眼間,

你病房窗外的樹葉紅了又綠。

今晚有一場婚禮,

新郎是醫生,

新娘則是你。

三百多個日子裡,

年輕的醫生不遺餘力的救治你,

更每天安慰心死的你,

給你生活的希望和勇氣,

讓你漸漸綻放出從前的美麗,

同時,

也成功把我從你心裡驅離。

醫生創造了奇蹟,

他還給了你健康的身體,

也把自己留在了你的心裡,

在你出院的那個日子,

他把一枚鑽戒戴在你的食指,

告訴你說將會對你不離不棄,

然後,

你讓他的吻落在你的紅脣,

於是,

便有了今晚的這場婚禮……

今晚你是如此美麗,

爲別人披上了嫁衣,

我在你頭上盤旋,

卻呼吸不到空氣,

心痛的窒息,

翅膀也開始乏力,

於是我決定逃離,

逃離這場別人的婚禮……

離去前我回頭望你,

看到你臉上有些詫異,

你擡頭看了看頭頂,

又怔怔地瞧着手背上的水滴——

那是我離去時留下的痕跡。

今天是我作蝴蝶的最後一天,

明天我就將作回自己——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

因爲你已經嫁作**。

12點的鐘聲響起,

我又一次夢見了上帝,

上帝問我有沒有後悔?

我搖頭,

告訴他只會珍惜,

珍惜所有關於你的記憶。

然後我向上帝請求,

請求他讓我永遠變成蝴蝶遠離,

遠離這塊傷心的土地。

同時,

我求他替我保守秘密,

不想因此打亂你平靜的呼吸,

我只要你能夠幸福快樂,

哪怕是沒有了我的你……”

在信的末尾,竟然還附有一句狗腿極至的“采薇,祝你幸福”的言語,然後署上了他的姓名……

噁心、無賴、賤格、無恥、下流的裝逼小資,拿着肉麻當有趣,揣着狗屎當金子——看完這封信,我迅速對方凝遠作出瞭如許評價。

“唐朝,你覺得凝遠哥哥的這詩寫得怎麼樣?我覺得很感人呢……”海風見我已經看完,很認真地向我問道。

“嗯……果然是文采飛揚啊!本人甘拜下風……”我將信還給海風,撫掌嘆息不已,大有對方凝遠惺惺相惜的模樣。

我承認,有時候,我很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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