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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疾行,很快登上城頭,正見堡外處處火光,果然有數萬之多,就着火把的光亮,可以清晰看到每名騎士均是腰背筆挺,面容堅毅,就如一座座雕塑屹立於堡前。
李龠倒抽了口涼氣,有此軍威,難怪能兩敗石虎,心裡佈滿了悔意,但再是懊悔也爲時已晚,此時唯有期盼楊彥手下留情。
李龠雖未見過楊彥,卻可以辯認出立於陣前,身着雪白長衫,騎着匹棗紅大馬的青年人多半就是,於是硬着頭皮拱手問道:“老朽李龠,奉命前來,請問明王可在?”
楊彥也在打量着李龠,此時的李龠,眼窩深陷,面頰臘黃,可見壓力之大,不過楊彥不會有半點同情,冷聲道:“正是孤!”
李龠試着問道:“請問大王深夜駕臨所爲何事?我家自問並無開罪之處,今大王以大軍壓境,豈不怕惹來天下人非議?不如大王令諸軍退去,我家自當稱臣納貢。”
“哈哈哈哈~~”
楊彥突然哈哈大笑,向後猛一招手:“帶上來!”
千牛衛拖着兩個須仔細觀察,才能勉強分辯出是人形的物體過來,渾身血肉模糊,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着,有出氣沒進氣,但臉面完好。
一瞬間,李龠心頭撥涼,這正是被他奉若上賓的兩名羯人。
楊彥又道:“李龠,這兩名羯賊你可識得?你還有何話可說?”
李龠猛晃了晃腦袋,避重就輕道:“大王怎能對人施此酷刑?自漢文帝廢黜肉刑至今,縱有天大的罪孽,也只是梟去頭顱,莫非大王不怕惹來公憤?”
這話是李龠爲自已說的,如果落楊彥手裡只有一死,那寧願痛痛快快捱上一刀,而不是如羯人般受盡酷刑。
楊彥現出了不耐之色,伸手一指:“羯賊罪孽滔天,天下人恨不能寢其皮,食其肉,李龠,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你勾結羯賊,意圖與劉石夾擊我軍,現錄得口供,證據確鑿,罪當抄家滅族,但孤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濫殺無辜,今日便給你家一條活路,限令半刻,開堡獻降,否則我後續大軍到來,強攻之下,雞犬不留,機會只有一次,孤勸你莫要誤人誤已!”
塢堡上本已絕望的衆人現出了希望,與明軍作戰擺明了沒任何勝算,先前說的狠,臨死也要拉幾個墊背,那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如今有活路擺在眼前,誰願意拼死一戰呢?
一名房長勸道:“郎主,明王重信諾,既鬆了口,料來不會反悔,應速開門啊,縱是受些委屈,卻可保全宗族,若干年後,或有重振門楣之機。”
邊上有人舉例:“百年前高平陵之變,諸多曹魏重臣被司馬氏舉家誅滅,其後人亦有出人頭地者,如桓彝,於江東頗受重用,其子桓溫與明王交好,桓氏如此,更何況我家能留下性命?想明王無非是圖謀我家田畝錢糧,先擱他那便是,終有一日我家連本帶利討還回來,請郎主速做定奪!”
有人攔住道:“且慢,降是得降,但先得問清如何個降法,若過於苛刻,倒不如同歸於盡,爽快利落。”
李龠一一掃視着衆人,無論是本宗還是外姓,目中都充滿着焦急,沒人有拼死力戰的決心,就連嚷嚷着要放火燒掉糧倉的那個房長,也是眼神閃爍。
‘罷了!’
李龠猛一咬牙,探頭問道:“不知明王欲如何處置我家?”
楊彥淡淡道:“凡李氏族人,往洛陽服三年勞役以示懲誡,三年後分配土地釋放爲民,非李氏住民,孤不追究,分配田地,納入我明國戶籍管理,有才能者,酌情錄用。”
城頭頓時響起了連片的喘氣聲音,對於李氏族人來說,服三年勞役總好過抄家滅族,外姓更是放下心來,明國賦稅之低,徭役之薄,天下聞名,當明國百姓是八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是壞事變好事!
李龠長長嘆了口氣,揮手道:“放吊橋,開門,隨老夫迎接明王!”
不片刻,大門開啓,李氏族人數百口跪於門外,恭迎楊彥入堡。
兩萬騎兵先行涌入,各有所司,有解除堡丁武裝,有安撫佃戶僕役,有清點女眷,有查封府庫,楊彥則徑直奔向了糧倉。
目前雖有武關道運糧,又有碉堡守護糧道,但楊彥仍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劉曜和石虎斷糧了,人一旦餓極,指不定發瘋,因此運糧採用螞蟻搬家的方式,一點點的運,軍中的存糧始終不超過五日之用,再加上向韋國珍借用的十日糧草,也還是緊張到了極點。
好在李家的糧倉沒讓楊彥失望,十餘座巨大的倉庫裝滿了糧食,遠遠就能聞到醉人的粟米香味,經清點,合計有超過三十萬石糧米。
第二天正午,所獲財物也大致統計出來,除了糧食,豬羊馬牛等牲畜超過兩萬頭,兩千斤黃金,白銀八千斤,各類絹布超過六千匹,足值五銖錢約有數十萬,綠鏽斑斑,顯然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壓箱底貨。
看着那堆積如山的財物,荀灌微微笑道:“有了李家的收穫,不說堡外的數萬頃良田下個月就能收穫,光是這麼多糧食與牲畜,既便留三成給佃戶,你還能落個二十萬石糧,再加上從武關道運來,基本上可以渡過春荒了。”
柳蘭子也是滿臉的微笑,連連點着頭。
”哎,春荒啊!“
楊彥嘆了口氣,從他起兵之初,最大的敵人不是蘇峻劉遐、也不是石勒劉曜,而是糧食,哪怕如今糧食畝產大幅提高,卻仍在與缺糧作鬥爭,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走罷,我們再四處看看,爭取早點回長安。”
楊彥招了招手,徑直離去。
……
兩日後,全軍載着大量的糧草財貨離開,糧草留給了渭城的樑志,免得下次再運,財物則被帶回了大營,這一趟李氏之行,不費一兵一卒,平白收穫了一筆意外橫財,還給了各家一個嚴厲警告,相信不會再有誰家敢於留着劉石奸細了,形同於去了後顧之憂,楊彥心情大好,用過晚膳,洗浴之後,就迫不急待的衝入靳月華的帳中,顛鸞倒鳳,而靳月華或許是因楊彥能堅持着不碰姚湘與蒲玉,出於補償心理,格外賣力,百般奉迎,硬是把楊彥活活榨乾。
幾度風雨,楊彥渾身懶洋洋,枕着靳月華的胳膊,感受着那空蕩蕩的感覺,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月華你跟我有好幾年了吧,連兮香上個月都有孕了,你怎還沒懷上?”
“啊!”
勒月華驚呼一聲,俏面現出了不自然之色,眼神中帶着絲驚惶。
“怎麼了?”
楊彥不解道:“是否傷了身子,還是服用過鉛汞之類的丹丸?”
“妾……妾……”
靳月華嘴脣哆嗦着,在楊彥的注視中,猛一咬牙:“妾曾被石虎掠走,當然,妾自己是不情願的,後來……妾發現自己懷孕了,妾並不願爲石虎生兒育女,因此趁着他還未發覺,自己偷偷弄了些藥,把胎兒流了,或許……屢承郎君恩澤仍未有孕,便是那時傷了身子。”
說完之後,靳月華低着腦袋,透過髮絲的縫隙偷偷觀察着楊彥,心絃也緊緊繃起,這個秘密被她隱藏很久了,也壓的很痛苦,今日說出來,是存了豁出去的心思,如果就此失寵,她也認了。
楊彥卻是現出了憐惜之色,嘆了口氣:“此事怪不得你,亂世中,七尺男兒尚苟且偷生,何況你一女子,懷孕這事你做不了主,不過你能下定決定打掉倒是讓我驚訝,你就不怕被石虎發覺?”
靳月華搖了搖頭:“我靳氏上萬族人,除了妾,其餘皆被劉曜所殺,而妾能獨活,還是因先父向石勒求救,故把妾獻與石虎的原因,石虎此人,性格暴戾,喜怒無常,妾每日過得戰戰兢兢,生無可戀,真要被石虎覺察,無非一死,倒還落個解脫。”
“好了,別多想了,過去就過去了。”
楊彥把靳月華摟入懷裡,撫着那秀髮道:“軍中簡陋,回洛陽我給你開些藥,把身子調理過來,爭取早日懷上。”
“郎君,嗚嗚嗚~~”
靳月華忍不住把俏面伏入楊彥懷裡,失聲痛哭。
楊彥暗暗嘆了口氣,這種事要說一點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現代人想的開,不就是流過產麼,他還不至於爲這事去冷落靳月華。
不片刻,楊彥又問道:“你可曾想過爲你家人報仇?”
靳月華渾身微震,隨即便含着淚,苦笑道:“我父全家被從弟靳明、靳康所殺,後靳明率族歸順劉曜,被族誅,這就是一筆爛帳,真要算起來,劉曜還爲妾報了殺父之仇呢。”
楊彥也不知該說什麼,同爲一族,互相殘殺,確實是一筆爛帳,而且靳月華的態度也讓他暗暗點頭,畢竟他還是存了逼降劉曜想法的。
“救命,啊~~不要,快走,走開!”
就在這時,一陣帶着哭音的呼救聲飄入帳中,相伴而來的,是男人的低吼,在深夜裡尤爲突兀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