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蕊,你到底是怎麼了?”鄭冰很少見柏蕊哭,心裡一慌,她掐着柏蕊的左手臂立刻問道。
柏蕊搖搖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到了現在冷靜下來,她到底還是怕了。
接過鄭冰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淚水卻並沒有因爲剛纔的動作而減少,喉嚨梗着,她想說的話半天也說不出來。
緩了一會兒,空曠的房間裡纔想起了柏蕊的聲音。
“我…….殺人了。”她哽咽。
鄭冰的耳朵“嗡”地一聲響,心裡一震,似乎是沒聽清,小心翼翼地重新問了一句:“你剛纔說了什麼?”
柏蕊擡手覆在鄭冰的手背上,她的手一直在抖,哭着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鄭冰這下子聽清楚了--柏蕊殺人了。
她居然敢殺人?不是傷人,不是針對誰排擠誰,而是硬生生將一條生命…….抹去了?以前的她雖然性格孤傲又有些偏激,但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
“是誰?”鄭冰感覺到自己渾身都開始發涼,如墮冰窟。
“……喬美琳。”
“喬美琳……”鄭冰呢喃着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然後瞪大了眼睛,“喬淺初的媽!”
哭聲漸漸止住,柏蕊紅着眼睛點點頭。在江城,她最親近的人除了柏即晨就只剩下鄭冰了。雖然平時她變相地利用鄭冰做了很多事,但鄭冰在她心底,還是有一些分量的。不然她也不會將這些都告訴她。
得到了柏蕊的肯定回答,鄭冰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朝柏蕊吼了出來,“你是瘋了嗎!你知道喬淺初現在對於穆南煙來說意味着什麼,你這樣跟毀了你自己有什麼區別!”她“蹭”地一下站起來,在沙發旁走來走去,嘴裡唸叨着,“不行,我們必須得趕快離開江城。要是被穆南煙和喬淺初發現這件事是你做的,你就跑不了了。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我們馬上走……”
“他們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趕來,我離開的時候那裡只有我和喬美琳兩個人。”理智漸漸回籠,柏蕊冷靜地分析道:“而且我也不確定喬美琳到底死沒死,要真的上法庭,最多就判我一個故意傷害罪。”
“萬一死了呢?萬一他們找到證據了呢?”鄭冰拖着一個小行李箱出來,轉身開始從臥室拿衣服出來塞到箱子裡面,“別忘了喬淺初和穆南煙的背後還有一個皇朝!你想想,之前喬淺初流產的事,我……”鄭冰眼神一暗,改了口然後說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柏蕊似乎也想到了當時被穆南煙威脅的畫面,身子一顫,狠聲道:“我就算死,也不能接受在監獄裡面過一輩子!”
“鈴鈴--”有人按響了門鈴。
柏蕊和鄭冰對視了一眼。鄭冰點點頭,示意柏蕊先坐下,她過去看看。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貓眼前一看,見不是認識的人,忍不住鬆了口氣。
“是誰?”柏蕊在她身後悄聲問道。
“你放心,不是認識的人,大概是快遞。”鄭冰答了一聲,然後旋開門把手將門拉開了,擡眼正要問門外的男人有什麼事,剛張開嘴巴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有個人影衝了上來,眼前一花,她生生那人給暴力推開了。
“砰!”鄭冰立刻被大力撞到了牆上,胳膊肘一抵,疼得她揪緊了眉心。
“啊…….”她輕聲呻吟了一聲,疼痛稍微緩解之後擡眼看向了來人。
唐一心低頭看着鄭冰,笑道:“疼?這就疼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胸膛:“我這裡可是撕扯着和你說話呢,現在就琢磨怎麼讓你們也感受一下。”話說完,她轉了目光。
眼皮一跳。
白色婚紗,精緻妝容……
“你他媽也配得上白色?參加自己葬禮的時候再穿也不晚!”唐一心突然衝了過去。
謝西恬站在一邊,下意識地想伸手護住唐一心,但是沒打算攔。但是她的手伸到了一半,蘇季青的手便先他一步到達了唐一心的身前。
他沒有打算攔唐一心,而是放着,防止柏蕊的進攻。
現在的柏蕊連生命都已經踩在腳下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柏蕊在見到唐一心、蘇季青還有最後才走進門來的謝西恬時,心裡就已經有些感到絕望了--他們現在這副樣子,分明就是已經知道了真相。
唐一心根本沒有甩巴掌的打算,直接上拳。
“唐一心!”柏蕊尖叫了一聲,被甩到了一邊,高跟鞋一崴,想爬起來,但是第二拳接踵而至。
“叫你奶奶幹什麼?你那張嘴巴吐出來的唾沫星子我都他媽嫌髒!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唐一心抓起柏蕊的頭就往牆上磕--她剛纔看見喬阿姨額頭的傷了。
柏蕊掙扎着,頭花已經碎爛着滑落,她同樣伸手扯唐一心,但是伸到一半的手就被抓住了。
他擡眼,看見了一臉陰沉的謝西恬。
蘇季青擡腳將門關上了,阻斷了鄭冰的路。
柏蕊尖叫着掙扎,她想保持頭髮整齊臉蛋乾淨,但是現在已經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了。
唐一心輕鬆將柏蕊按在牆上,逼近衝着她的耳朵喊:“文明人用什麼方式弄死你我管不着!你看着,這就是我的方式!”她揪起柏蕊的頭,又撞了一下。
“一心。”謝西恬淡淡提醒。
唐一心點頭--她雖然憤怒,但是知道分寸。
“別他媽頂着個高貴冷豔的臉在誰面前耀武揚威了!從今天開始,你柏蕊的名字前面就要多上殺人犯三個字!”
柏蕊突然掙扎了起來。她本就因爲醒悟自己殺人了而驚懼擔憂,被唐一心直接戳到了痛處,更是幾乎瘋狂。
“走開!你又是什麼貨色!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柏蕊用力一推,還真的將唐一心推開了。
唐一心往後一退,伸手拿了桌上還在冒熱氣的咖啡就往柏蕊臉上潑去。
“啊!”鄭冰的叫聲比柏蕊還大,驚恐地看着柏蕊伸手去擋。
柏蕊胡亂揮着手,擋掉了大部分的液體。還好進門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咖啡雖然冒熱氣,但是溫度沒有剛進門時那麼燙,她只是感覺到了輕微的痛感。
柏蕊想着上次被唐一心撓花的臉蛋,不由得一陣後怕,看着身上已經變了顏色的裙子,擡頭道:“你們就這麼看着她胡鬧嗎?!我做了什麼事,要懲罰也輪不到你們!唐一心這樣,我可以告她的你們知不知道!”她的話是對蘇季青和謝西恬說的。
唐一心是瘋子,但是蘇季青和謝西恬不是,不可能跟着她一起發瘋。
謝西恬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柏蕊,場面好不容易有安靜下來的一刻。
“柏蕊,”謝西恬緩緩開口:“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不就是怕死嗎?我以爲你挺勇敢?就算今天你被弄死在這裡,也是咎由自取,而且我就把話撩這兒了,她做了什麼,我保她安全。你呢?”
柏蕊手指一收。
她知道謝西恬是在放狠話,但是還是止不住地渾身冰涼。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愛,這一點還真給穆南煙說中了……她爲了自己的尊嚴和驕傲活了一輩子,到頭來身邊沒人可以在她危難的時候伸手幫上一把。
“那又怎麼樣?”柏蕊笑了笑:“把我送到監獄裡了,你們以爲喬淺初就能在世外桃源裡快活嗎?對啊,她乾淨!你們都去保護她!你們應該感謝我!是我教會她恨!把她從不切實際的童話里拉出來了……”
“啪啪啪啪!”四個巴掌。
唐一心的手火辣辣地疼,柏蕊已經停住了,眼眶微紅,咬着牙怨毒地看着唐一心。
“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唐一心冷笑一聲,心裡的怒火在一瞬間燃了起來,“你有本事找一個心甘情願讓你活在童話裡的男人啊?你去找啊?看我幹什麼?我剛纔打了你是吧?不好意思啊,你看這怎麼辦……不然……不爽的話……你也他媽殺了我啊!”
謝西恬鉗制柏蕊的雙手,力道一點沒放鬆,柏蕊掙扎不開,已經快要氣瘋了。
唐一心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甩那幾個耳光,手都疼了,氣還沒解。她怎麼能解氣?怎麼能?她最多就只是讓柏蕊受點皮肉傷,皮肉傷無論怎麼樣都有個期限,都會結疤癒合。但是阿初呢?喬阿姨呢?阿初的傷口什麼時候才能癒合,喬阿姨還能睜開眼睛嗎?不能!都不能!
“唐一心你這個瘋子!”柏蕊尖聲叫道,伸出手往前胡亂一抓,卻落了空。咖啡的液體還沒有完全乾,她狼狽地閉着眼睛想要逃跑,往後一退卻絆到了沙發靠墊,栽進沙發裡。
唐一心大聲嘲笑:“我是瘋子?還真是承讓了啊!我能有你齷齪?你是不是覺得阿初任你蹂躪任你踐踏了啊?是不是認爲只要毀了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東西你就能滿足變態的心理需求而不用付出什麼代價啊?你是不是覺得,你兩腿一撒跑國外了這件事就這麼完了?”
“是又怎麼樣?!”柏蕊的眼睛適應了咖啡的刺激性,稍微稀開了一絲縫,卻只能勉強看清唐一心的大白牙。她嘴硬地回了一句,隨即憤怒也燃燒了起來,“就算你現在找到我又怎樣?比起喬淺初,我現在所承受的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你有什麼招數就都使出來吧,別以爲我怕你!你要是敢對我動手,我發誓我會動用所有資源告到你和我一起去坐牢!反正我已經被你們找到了,你願意來做墊背的是最好。”
“好啊,我正式接受你的邀約。”唐一心嘴角一撇,聲音比眼神更冷。
柏蕊眼皮一跳。
唐一心眼神已經飄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緩緩伸手拿了起來。
“不敢傷害你?”她像重複什麼好笑的話,轉了轉自己手上的刀,開口道:“你看看我敢不敢啊。對你來說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名聲……容貌……家人和朋友--當然,如果你有良心去在乎最後一項的話。但無論你是不是在乎這四樣東西,身爲阿初的朋友家人,穆家和顧家都會讓你付出比阿初所承受的百倍千倍的代價!”話音一落,唐一心動作極快地跨坐在柏蕊雙腿上,鉗制住她的動作,刀光一閃,只聽見柏蕊的一聲慘叫。
“唐一心你這賤人!!啊!!走開!!!走開走開!!滾!!”臉上的劇痛襲來,柏蕊被痛感激得睜大了眼睛,伸手揮舞,巨大的恐懼頓時將她攥住了。
她伸手一抹臉,手上全是黏糊糊的東西--血。
蘇季青瞄了一眼,立刻別開了臉。
--傷口從鼻子到下巴蔓延,皮肉已經翻開,正往外冒血。看樣子,即便是治好了這疤也是留定了。
“求求你們……放了她吧……”見到這一幕,鄭冰的膝蓋已經軟了,聲音顫得厲害。她抓住謝西恬的手臂,哀求她:“求求你……”
柏蕊痛得在沙發上打滾,一個不留神摔在了地上,只剩下力氣呻吟了。而除了痛感,更深的恐懼在心底無限制地蔓延,和傷口一般瞬間血溼了整個情緒。
她……她的臉……
“我要是你的話,就想想怎麼求南煙放過你自己。”謝西恬輕輕睨了鄭冰一眼,眸中不帶有任何感情。
鄭冰被這目光一燙,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