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尋歡聲音極輕,沒多久便在這院中散了去,而她方纔說的話,雖讓空氣中的氛圍有稍許莫名,但是院中,卻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站在院中的單尋歡專注地凝視着地上跪着的十個黑衣人,同立於院中的人,只當她是在沉思。
但怕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此時她的心跳得極快。而在心跳之餘,她還忍不住輕呼出了一口氣,只因總算尋到,總算重回。
而方纔在屋中被點起的火,此時仍留有餘熱,若不是方纔院外突然有人出聲,她怕是已然……
想至此,單尋歡因着沉思稍顯迷離的眼,登時大亮了起來,但卻在下一刻,重新被微眯起的眼掩回了眸中。
立於單尋歡身後的人,見單尋歡久未發聲,不禁悄悄擡眼,再次看向了單尋歡的背影,但注視良久,亦未見其出聲,心下一動,隨後便欲出聲詢問。
只是,他剛欲開口,便被突然傳來的一陣輕咳聲,打斷了去。
那咳嗽聲輔一傳來,院中衆人便齊齊循聲望了去。
待放眼看去時,才知,那陣咳嗽聲是從單尋歡方纔走出的屋中傳出的。
那屋中仍是漆黑一片,只是,此時卻正有一人,倚門站在那房門前。
那人仍着一身月牙白袍,雖生了褶皺,但穿在他身上,依舊風華無限,而這人,便是那出使狄國的大寧國五皇子,雯王,蕭湑。
只見,他在瞥了院中衆人一眼後,立時便將視線,放在了一人身上。
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聞聲,仍舊站在院中未動的單尋歡。
即使入眼的僅是她的背影,但蕭湑的目光卻仍是專注。
只見,在他凝視着單尋歡的背影良久之後,忽而勾脣一笑,眼中盡是寵愛。
而這恰好被本欲拱手與他行禮的黑衣人看在了眼中,乍一入眼,便是一怔。
還未等黑衣人開口,蕭湑卻又先他一步,出了聲。
只見蕭湑一邊整理着身上有些褶皺的衣衫,一邊緩步步下石階,而口中,則是佯裝着質問道:“不知我何時呼吸困難了?嗯?”
他的話一出,原本還在原地出神的單尋歡,在冷哼了一聲後,亦轉身看向了正邁步行向自己身前的蕭湑。
方纔屋中昏暗,此時她方纔看清,月光下緩步行向自己的那人,比起先時,清瘦了許多。
見狀,單尋歡心中突然生出了別樣的滋味,一時竟有些出神。
而就在她出神之際,蕭湑已然邁步,行至了她身前。
不知可是因着行去的蕭湑衣袂間攜了風,他在單尋歡身前剛一站定,單尋歡便回過了神。
兩人視線霎時相對,空期間似有火花濺起,但旋即,便被單尋歡自鼻間的一聲冷哼撲滅了去。
聽到單尋歡的這聲冷哼,蕭湑的眉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知道,單尋歡這是還未消氣。
本欲再次出言安慰,但卻見單尋歡已然將身轉向那院中的十個黑衣人。
“不殺嗎?”正當蕭湑隨着單尋歡一同轉眼望去時,單尋歡突然幽聲問道。
還不待蕭湑雖上她的節奏,她便又接着開口問道:“你可知,索納圖因何要殺你?”聞言,蕭湑與方纔轉首回望向他的單尋歡相視了一眼,而後微擡首,望向天際,沉了口氣後,復又應道:“知道,卻也不知道。”
他的話音一落,單尋歡便轉眼看向了他,只是這次她的眼中稍有探尋、疑惑之意。
蕭湑知她定有不解,垂首看向單尋歡時,不禁衝她莞爾一笑,但他卻並未開口皆是,而是將視線重新放在了跪在地上的十個黑衣人身上。
待掃視了一眼後,又擡腳,緩步向着那十人身前行了去。
他將腳步停在了跪在十人最中間的一個人面前,而後伸手將衣袍掀起,屈膝蹲在那人面前。
見蕭湑這般,那原本押着人的黑袍人,便將那人低垂的身子向後一壓,霎時,那人被黑巾遮着的面,便入了蕭湑的眼。
蕭湑見狀,放眼在面前那人的面上好生打量了一番。
他雖脣角含笑,但放在那人面上的目光卻是寒意凜凜,若不是那人強忍着閉眼的衝動,此時應是早已將眼緊閉了起來。
但縱是這般,那人身上掩不去的顫意,仍是將他如今的心境道了個乾乾淨淨。
“本王且問你,你主子,可有相熟的人在大寧國?”直到那人的額上生出汗意之時,蕭湑方纔淡聲,開口問道。
只是,在他開口之前,率先擡手,將那人遮在臉上的黑巾拽了下來。
一時,一張蒼白無有血色的臉,便露在了蕭湑的面前。
而此時,因着下頜被卸,那人的口中直淌着口水津液,竟是落了一身。
蕭湑見狀,不禁皺了皺眉,但放在面前人面上的視線,卻是並未移去。
可那人,亦沒有點頭應答,而是在顫抖地瞪着蕭湑看了半晌後,終將眼睛閉了上來,同時還將頭,轉向了另外一側。
見那人此般模樣,蕭湑面上倒是無變,卻在哼笑了一聲後,擡眼衝着押着那人的黑袍人使了個眼色。
那黑袍人輔一收到蕭湑的示意後,微點了點頭,繼而便揚起手中的刀,在那人頸上輕輕一抹。
隨後,便有噗哧一聲,在院中響起,而緊隨其後的,便是重物落地之聲。
待衆人聞聲看去時,那原本還跪在地上的人,立時應聲倒了地。
而如今這一切,來得着實意外,讓同跪在地上的九個黑衣人望去時,心下皆是一驚。
還不待那刀駕在他們自己的脖頸上,他們的面上便皆變了色。
他們看着已然倒地的屍體,想要怒吼出聲,卻因着下頜被卸,無奈只能瞪眼,看着那人被自脖頸處流出的血漸漸染紅。
有些膽子大的,此時竟轉眼,怒瞪向了蕭湑。
蕭湑見狀,不過是勾脣一笑,繼而又轉身,看向了那已然倒地人身側的另一個黑衣人。
而此時,那個黑衣人猶在注視着地上已斷了氣的同伴。
“你呢?”蕭湑一邊隔着黑巾打量着他,一邊淡聲問道。
那人被突來的話驚得一怔,立時回頭看向了蕭湑。
而這次,他遮在面上的黑巾還未被蕭湑揭下,便已然離去了人間。
他的死法,若他先前死去的同伴一般,皆是被一刀抹脖致死。
“那麼你呢?”還不待衆人反應,蕭湑又轉眼看向了剩餘八人中的一人,在淡笑一聲後,復又出聲問道。
可回答他的,除卻一雙怒視的眼眸,一副鐵青的面容,便是一具微顫的身體,於是那人的結局,也同先前的兩人一般,作了在他身後押着他人的刀下亡魂。
眼見十人中已去了三個,此時剩下的七個人,心中雖均是忐忑,但面上卻猶自強撐着。
他們是殺手,他們自知在敵人面前,最怕的便是露怯,所以縱是無法咬牙堅持,他們亦藉着瞪眼,極力地剋制着自己,在面對死亡之前的膽怯與顫抖。
而這幾人的種種表現,皆被看在蕭湑眼中,自然也也瞭然於他心中。
見終是問不出自己想知道的話,蕭湑只好在輕呼出口氣後,從地上,緩緩站起了身子。
“其餘的應是不用再問了。”在俯視着,將剩下的七人掃視了一眼之後,蕭湑突然開口說道。
而在話將近之時,又衝着站在幾人身後的黑袍人擺了擺手,以作示意。
看到蕭湑擡起的手,幾個黑袍人心下登時瞭然,還未等那七人反應過來時,便覺耳邊有風生起,待那風颳過之時,他們卻均是眼睛一瞪,喉間一哽,繼而齊齊應聲,倒在了地上。
不過一時,這院中的地上,便已淌盡了鮮血,甚至漫至了蕭湑腳邊。
似是害怕那血沾到衣袍,蕭湑便向後退了幾步,待將退回單尋歡身前時,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十個人沉思了片刻,繼而悶聲吩咐道:“將這十人的屍首掛去御史府門前吧。”
“是。”聞言,院中幾名黑袍人齊齊拱手應聲。
“你…。”這時,身後的單尋歡突然行至了蕭湑身側。
“他已然派人前來兩次了,我給過他機會了。”蕭湑聽出了單尋歡話中的詫異,輕笑一聲解釋道。
“何況,他不是不願見我嗎?”說罷,他略仰了仰首,望着天際沉吟片刻,復又說道:“那我也只能逼着他來見我了。”
單尋歡聞言,心下一動,不禁響起了白日裡在酒莊中聽到的傳言,在心下稍作思忖,繼而出聲問道:“他…爲何不願見你?”
聽罷,蕭湑突然垂首低笑幾聲,似是好笑,卻又似是無奈。
待笑罷,他方纔轉眼看向單尋歡,在與單尋歡對視一眼後,復又輕笑着說道:“因爲他不想讓我離開。”
說罷,蕭湑在嘆了口氣後,復又補充道:“至少不想讓我活着離開。”
蕭湑的話輔一出口,單尋歡心中便是一凜,而在暗思了片刻後,旋即眼眸一亮,繼而再次轉眼看向蕭湑,出口問道:“我且問你,這事與京中那位可有干係?”
原以爲蕭湑是要點頭的,卻不想,蕭湑看着她微抿了抿脣,隨後便將頭輕搖了搖。
見狀,單尋歡原本亮起的眸,頓時暗淡了下來。
但,正在她與將視線轉開之時,蕭湑卻將話風一轉,再次開口道:“但我卻覺着,與另一位有關。”
說着,蕭湑又看向了單尋歡,而單尋歡聞言,亦再次擡眼看向了蕭湑。
兩人視線輔一對上,單尋歡眉頭輕皺,蕭湑卻是脣角含笑。
而在觸到蕭湑脣上的那抹笑之後,一個人的名字,突然躍上心頭。
思及此,單尋歡的眸不禁微微眯起,稍頓了頓後,輕聲問道:“蕭漳?”
蕭湑聞言,原本含笑的脣上,弧度更甚,而後一邊衝單尋歡頷首點頭,一邊繼續說道:“他手下幕僚衆多,縱是被禁於府中,難保不會與外界聯繫上。”
“何況。”說着,蕭湑稍頓了頓,繼而又說道:“我纔剛到狄國,他便耐不住派人來行刺與我。”
“他是何心思,你又怎能不知?”隨着蕭湑話音落下的,還有他輕搖的頭。單尋歡將蕭湑的話聽罷,而後眼眸微轉,似思忖了半晌,在再次與蕭湑相視時,出聲問道:“那這次你出使狄國的事,並非偶然?”
蕭湑衝着單尋歡輕搖了搖頭,繼而負手在單尋歡身前踱了幾步,沉了口氣後,譏笑說道:“此時還不知,但若真是他一手安排,那我倒也要佩服他了。”
聞言,單尋歡心中稍有不解,不禁轉身,看向了蕭湑,以求說明。
而蕭湑見狀,一邊繼續負手踱步,一邊擡眼望向天際,而口中卻依着單尋歡之意,繼續說道:“他雖被困在府中,卻仍能縱觀全局。竟尋了一條非我不可的路,讓我走。”
“這樣一來,他既能將我支走,還能借着別人的手,將我除去。”
“若是除不去,他也能趁此時機,重新上位,待我歸去時,才能與我爭鬥。”
“何況。”說至此,蕭湑的話音一頓,看了單尋歡一眼後,復又輕笑着說道:“若他真與索納圖勾結,想要了卻此間事,怕是極難。到時,我身爲使臣,未能將東西和人帶回,倒是他在宮中那位的面前說起,豈不是我的無能,我的罪過?”
單尋歡聞言,心下又是一凜,她雖早已有所預料,但此般聽過蕭湑一番解釋後,突覺通體寒涼。
她知道此事不可能像表面所看的那般簡單,但卻也不知道,這背後,會有這般多的謀算。儘管此時,蕭湑和她都不能確定這一切皆是蕭漳所爲,亦無法參透蕭漳心中所想,但,無論是誰,此般算計,皆讓人不寒而慄。
想至此,單尋歡微沉了口氣,但隨後,便又開口問道:“他近日可有異動?”
“異動倒是還未見,但這幾日,他卻常時給宮中送些花草,送些字畫。”說起此事,蕭湑心中猶覺好笑,不禁便輕笑出了聲。
而待那笑聲傳入單尋歡耳中之時,單尋歡卻又從中聽到了幾分嘲弄,心下亦隨着蕭湑的話,深思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冷哼,突然從單尋歡的鼻間傳出,待蕭湑循聲看向她時,她卻突然挑眉,問道:“玩物喪志?”
蕭湑聞言,在一怔後,竟是笑出了聲,只因單尋歡着實深得他心,無論何事,只要他稍說上幾句,單尋歡便會以最快的速度,領悟其中之意。
此時,雖在說着風雲暗動,但蕭湑看向單尋歡的眸中,卻盡是愛意,不止因着心中憐愛,更因心心相惜。
看着單尋歡仍是滿眼詢問的看着自己,蕭湑一邊欣喜,一邊衝她輕點了點頭。
眼見蕭湑點頭,單尋歡心中更是寒意生出,而鼻間則又是一聲冷哼,繼而說道:“此人心機,夠重。”
“其實你早已察覺到此事蹊蹺了,爲何還要隻身前往?”在兩人同時沉默了半晌後,單尋歡又看向蕭湑,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斷可以身體不適,將之推去。”
聞言,蕭湑衝着單尋歡淡然一笑,繼而在原地踱了幾步後,出聲解釋道:“世人皆想作那坐山者,我亦想。”“他們兩個,總有一個要先出局的。”
“過程對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所以…。”說着,蕭湑的話音一頓,繼而轉首,淺笑着看向了單尋歡。
單尋歡見狀,瞪了蕭湑一眼,繼而哼聲說道:“所以,你就爲了看他們二人鷸蚌相爭,讓自己成了刀俎魚肉?”
“據我所知,狄國的水,可不比大寧國的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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