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105章 片場情侶

有些出乎薛螢的意料, 那家叫“紅燈籠”的小飯館的老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大叔。

因爲陸皓說要和編劇討論劇本,胖大叔臨時把自家二樓上的小陽臺給騰出來, 生搬硬套的給兩人弄了個沒人打攪的“雅間”出來。

“他真是你的粉絲?”胖大叔下樓去弄菜時, 薛螢一臉匪夷所思的問道。

“真是。昨兒晚上就找我合了影, 還讓我給簽了個名, 說要放大掛在店裡。”

“他爲什麼粉你?”

“覺得男人長成我這樣才叫完美唄。”

薛螢的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

見她憋得面紅耳赤, 陸皓不免笑道:“他喜歡戰爭片,看過我演那個百步穿楊的先遣隊隊長後,就以鑽研槍法爲樂子了……”

從陸皓的這位胖大叔粉絲說起, 兩人之間的話題慢慢自然了起來。

待陸皓將話題拉回劇本《你在哪》時,那份鄭重和嚴肅的態度, 已讓薛螢有些意外。

他談了閱讀原著劇本後的感受, 承認寧以澤是一個值得用心去演繹的角色。這個平凡得甚至有些窩囊的記者, 從最初答應爲含淚相求的前女友尋子後,根據線報隻身來山區探底, 在目睹黑煤窯的殘酷真實後,他內心深處的正義良知和英雄情節被點燃,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

“這是一個有缺陷卻不斷在故事裡成長的角色,平凡普通,卻又勇敢擔當。由這樣一個人物支撐起的尋親故事, 既沉重, 卻又暗含希望……”

聽着陸皓對自己筆下人物的理解, 薛螢的心裡一陣陣跌宕起伏。

她此刻的心動, 無關乎男女間的情愛, 這是一種演員和編劇之間的靈犀相通。編劇用文字虛構一個故事,而演員用表演還原一個真實世界。

因爲飯館開在鎮子靠山的一面, 的確如陸皓說的是個“安靜的地方”。陽臺外面是一屏剛剛冒出嫩芽兒的山楊,正值落日時分,那紅褐色的嫩葉在夕陽下越發嫣紅映醉,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暖色了。

胖大叔去山裡打的野味,是兩隻兔子。一隻燉了,一隻燒了,都是大盤大鍋的搬上桌。雖然看起來粗糲了一些,但味道確實很鮮美,和城裡吃的兔子不太一樣。

就在薛螢大口朵頤的時候,陸皓溫柔的看着她,說出了一句令她難以拒絕的話。

“薛螢,留下來,看我如何讓寧以澤從劇本上活過來。”

*********

薛螢最終在劇組留了下來。

因爲陸皓說那句話時,鄭重嚴肅而又自信滿滿的神情,令她無法抗拒內心想要見證他表演的欲.望。

第二天,薛螢早餐後趕到片場的時候,陸皓早已化好妝坐在躺椅上閉目候場了。不知是他晚上研讀劇本太晚還是化妝起得太早,見他這個狀態,薛螢並未上前打招呼,只是在導演工作區旁安靜等候。

劇組的工作人員陸續到場,開始佈置場地,調試設備,待導演仇四安到場時,陸皓才被助理鍾靈“叫醒”。

“各就各位,準備第四場第一條!”

“仇導,我正要跟你商量……”聽見仇導的開拍告知,陸皓就站起身來朝他走去。仇四安一聽見他這話,眉頭就皺得老高,一副不知道他又要鬧什麼幺蛾子的頭疼樣。陸皓卻道:“昨天那幾場戲,我希望能全部重拍。”

重拍?!薛螢不免有些吃驚。

仇四安臉上更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驚詫表情。

“仇導放心,耽誤拍攝進度的開支,我出。仇導的作品向來注重的是品質,我不想砸了您的牌子。”

這句話,令薛螢心底一動,又想起了他昨晚說的那句話來。

“陸少,你,你……”顯然,仇四安對陸皓突然轉變的態度有些不適應,好一陣說話才利索起來,“拍攝進度倒也沒耽誤,畢竟是纔開拍,我本來也有計劃適應磨合期的……”

“謝謝仇導。那就還是從第一場第一條開始吧。”

等仇四安吩咐了劇務人員重新準備機位和佈景後,陸皓又就前面三場戲的拍攝細節與他進行溝通。這次的溝通,甚至細到了他希望寧以澤出場時,鏡頭能從什麼地方跟進、特寫,他的眼神和臉部細節特寫,要以什麼角度切入……

薛螢正根據他的描述想象電影畫面時,陸皓突然側首問道:“薛編,你覺得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令薛螢愣了一下,明白他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時,她不禁抿脣笑了一下:“我是外行,還是聽聽仇導的意見吧。”

仇四安看着面前兩人這番的表現,有些摸門不着,昨天明明還“水火不相容”的兩人,怎麼今天就這麼友好客氣了?昨天晚飯時聽組裡傳言的兩人“擦出火花”難道是真的?

“那仇導的意見是?”陸皓問道。

仇四安這才摁下那顆起伏的“八卦”心,認真道:“陸少考慮得很專業,和我幾乎是不謀而合。我們先根據你的想法走一條看看,有問題再調整……”

片場準備工作就緒後,正式開拍。

這一次,看着監視器裡的陸皓,從昨天同樣的位置朝鏡頭走來,在鏡頭推到他的臉部特寫時,薛螢在某一個瞬間幾乎認不出他了。那張滄桑面孔上,緊抿的脣角,佯裝沉穩的表情,以及透露着一絲忐忑的眼神,和她當初想象的寧以澤,幾乎完全重合。

原來,一個優秀的演員,是完全可以憑藉演技穿越年齡限制,抵達劇中人物的靈魂核心的。縱然“老化”後的陸皓,還是比她最初設定的寧以澤帥氣,但那種氣質上的重疊,已經令她欣喜不已。

果然,這一條拍攝結束,仇四安的臉上就露出了興奮的笑意。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還在後悔自己接下這部戲,甚至還萌生了如果換不了陸皓自己就辭職的念頭。看到陸皓今天的表演,他覺得簡直可以用“脫胎換骨”四個字來形容了。

他接觸過的演員中,很少有像陸皓這般有靈氣和創造力的。在看見寧以澤特寫眼神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難怪陸皓在圈中恃寵而驕,因爲他完全有這個資本啊!

當然,素來追求品質的仇四安並沒有爲此就通過了第一條。他覺得攝影師的鏡頭沒有跟上,而且陸皓在表演中也還有潛力可挖。他將自己的意見給攝影師和陸皓分別溝通後,又接連拍了兩條。

令仇四安欣慰的是,陸皓居然十分配合。整個拍攝過程不但認真專注,而且態度還很謙遜有禮。於是,他幾乎有些懷疑昨天在片場來那個不可一世無禮粗暴的陸皓,和今天這個不是同一人了。

*********

拍攝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

在陸皓無可挑剔的演技帶引下,其他對戲的演員也都格外勤勉認真。每一天的片場,都有着靈感的啓發和演技的碰撞。於是,在導演的充分肯定和認可下,全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感覺特別愉快。

只是,劇組人員的“愉快”,或許還並不僅僅是來自默契高效的拍攝工作,還在於有“娛”可樂。

這天片場休息的時候,薛螢去演員候場室取水,還沒進屋子,就聽見裡面嘰嘰喳喳一片很是熱鬧。

“我以前和他合作過兩部戲,從沒見過他和編劇的關係有這麼默契……”

“默契是肯定的了,這一點全劇組都沒異議。”

薛螢聽見這些隻言片語,不由得笑了,這又是在背後嘀咕誰呢?

“我覺得他們的眼神交流是亮點,每次導演一喊OK,兩人的目光就會第一時間相聚。你們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但凡編劇含笑點頭,主演那邊就是一臉得意;倘若編劇的表情帶有疑惑,那一條必然會被要求重拍……”

這時,薛螢已經走到門口,幾位演員圍着宣傳組組長吳月欣正聊得火熱,其中扮演黑煤礦炊事員的中年大媽擡頭看見了薛螢,就擡胳膊肘碰了碰正在侃侃而談的那名演員,於是整個房間突然就安靜下來了。

這一刻,薛螢才驀地察覺:主演和編劇,原來是指陸皓和自己!

尷尬的場面持續了好幾秒,還是吳月欣反應了過來,她一臉陪笑對薛螢道:“我還正在採訪羣衆呢,最有發言權的主角就過來了。”

“採訪什麼?”薛螢發現自己居然沒法回她一個笑容。

“是這樣的,你和陸少開拍那天轟轟烈烈的事,不知怎麼就被媒體知道了,最近外面‘緋聞’傳得有些熱鬧。正好公司高層要求我們把片子按照商業片包裝,所以製片組那邊就要求我們宣傳組乘勢炒作,提高一下曝光率……”

吳月欣邊說邊將手裡的PAD打開,將當前媒體上關於主演和編劇片場“擦出火花”的各類娛樂報道翻給薛螢看。薛螢看得滿臉黑線。她從未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作爲陸皓的“緋聞女友”,與他的名字一起出現在大小媒體上!

“薛編,你在劇組本來也是我們宣傳組的人,與其我找大家捕風捉影編造‘緋聞’,不如,你親自提供點‘料’?就當是爲了宣傳影片,帶頭犧牲一下?”吳月欣眉梢一挑,笑意中帶着點誘勸。

薛螢頓覺無語。

“我聽‘紅燈籠’的老闆說,那天薛編和陸少在二樓談劇本都談了好幾個小時呢,這個很勁爆啊……”

“對,就是要這種半真半假的‘料’,寫出來最有看頭!”

旁邊的演員們見話題說透了,在薛螢面前就沒了禁忌,越發把話頭拉得開了。

衆目睽睽下,薛螢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拒絕這貌似“合情合理”的爆料請求了。愣了愣,她尷尬道:“我回頭先看看這些報道再說吧。”

在下一組鏡頭開拍後,薛螢就打開手機聯網查看吳月欣之前給她翻過的那些娛樂報道。

她沒料到,陸皓在這麼偏僻的山區拍個片,居然也會惹得媒體如此關注。那些報道描述除了一貫豐富的細節描述外,還居然有陸皓那日拉着她進化妝間的照片!

這種照片都流出去了,吳月欣還說“不知怎麼回事”,不知纔有鬼呢!

再往後看,薛螢就更驚訝了。如果說片場的事是被吳月欣透露出去的,那她和陸皓之前的事情,又是怎麼被人翻炒出來的?

在《星週刊》的報道上,記者描述說兩人早就互生情愫,爲了佐證,居然還配了一張她給陸皓當助理時,在廣場參加無償獻血公益活動時替他擋在媒體前面的“愛心呵護”照。甚至說,她從助理崗位辭職就是爲了專心給陸皓寫劇本,從事業上支持陸皓髮展……

如果說,這些都是空隙來風的“緋聞”到也罷了。她還可以一笑而過的大方配合炒作。如今,他和她之間的關係本就有些敏感,真要配合了劇組的炒作,陸皓會怎麼想自己?認爲自己對他舊情未了不惜利用媒體逼宮?也或者是爲了自己的片子不惜算計利用他的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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