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反應敏捷,動作極快。他拿出急救包,用止血帶扎住衛天宇的大腿,接着給他注射止血針,拿出血袋,把電子輸血儀的針頭插進他的血管,隨即把他的褲管撕開,準備給他就地動手術。這一切都在一分鐘內完成。
他一邊動作一邊在耳麥裡說:“我需要緊急支援,緊急支援。”
三十秒內,便有好些黑衣人衝進來,一見屋裡的情形便明白了一切。他們立刻轉身守住門窗和樓梯、通道,務必不讓任何人打擾急救工作。
衛天宇的神智很清醒,只覺得力氣似乎隨着往外涌的鮮血而迅速外泄。他趴在提諾斯的身上無法動彈,努力放鬆身體,不去使力,以免加快血流的速度。
“你出發前吃了藥,麻醉劑沒用,你忍着點。”梅林沉聲說着,拿過手術刀,把他的傷口再切開一點。
衛天宇的額頭上立刻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咬着牙,握緊雙拳,身體卻始終保持放鬆,不讓梅林難做。
提諾斯也不敢動,只能用手替衛天宇擦去冷汗,又把地毯上的血袋挪近自己的身邊,保護起來,以免發生什麼緊急情況時,輸血管會被弄斷,然後他握住衛天宇的手,希望這樣能幫他緩解一下疼痛。
梅林的額頭上也滿是細汗,卻無暇理會。他操作着智能型便攜式傷口縫合器,將衛天宇被子彈打破的動脈血管拉緊,用高分子生物縫合劑粘合,再把外面的傷口縫好,然後包紮起來。
濃稠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地,在地毯上迅速暈染開,衛天宇似乎就趴在血泊裡,令人觸目驚心。
海星島上,凌子寒一直屏息靜氣地看着,不敢說一個字,生怕打擾到梅林,使他的動作有誤。他只覺得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心裡忽然涌起一絲恐懼。
雷鴻飛與他坐在一起,擡手重重摟住他的肩,向他傳達出關切與安慰。
屋裡很安靜,從兩塊大屏幕上傳來的激烈的槍炮聲和急促的通話聲顯得異常清晰,兩人並肩坐在那裡,猶如石刻雕像,都是紋絲不動。
終於,梅林替衛天宇包紮好傷口,又拿出醫學監測儀替他做了檢查,然後纔在專用頻道上向凌子寒報告:“天宇失血過多,情況不好。兩個小時內,他必須接受醫生的專業治療,否則有生命危險。”
凌子寒立刻命令:“行動取消,馬上撤回。”
“不能取消。”衛天宇堅決地說。“梅林可以送我回去,派一個小隊掩護就行。其他人必須繼續行動。機不可失,他們一定要幹到底。”
凌子寒只猶豫了幾秒鐘,便道:“好,派兩個小隊掩護你們撤離,其他人繼續行動。梅林,你帶着天宇到LY7030去,那裡有兩架水上飛機。”
“明白。”梅林慢慢抱起衛天宇,就要往外面闖。
提諾斯接過他遞來的手槍,便欲當先開道。
衛天宇立刻叫住了他們:“提諾斯,開路是他們的工作,不是你的,來,你來帶我離開。梅林,你留下,去抓阿布,要他命令軍隊停火,讓路。還有,我現在可以斷定,在阿布的勢力範圍內一定有‘締造者’的總部,你儘量審出來,帶人直搗他們的老巢……”一口氣說到這兒,他覺得提不上氣,只得停下來,大口喘息。
提諾斯和梅林都瞪着他,似乎想反駁,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而不是抓人。衛天宇不等他們開口,立刻強調:“這是命令。”
他的臉色已經像紙一樣白,聲音也很弱,卻有股別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提諾斯立刻什麼也不說,馬上服從,從梅林手上小心翼翼地地把他接過來。
梅林立刻飛身向後竄,拿出急救包爲阿布包紮傷口,同時陰狠地對他說:“你要再敢輕舉妄動,我就殺了你全家。”
阿布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濃烈殺氣,這位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黑人將軍都忍不住一陣顫慄,猶豫片刻,便點了點頭。
凌子寒也聽到了衛天宇的話,知道他是對的,便立刻在指揮系統裡下令:“梅林,由你接任前敵指揮,遊弋和羅衣各帶一個小組已經趕到摩加迪沙,會在一個小時內與你們會合,共同行動。他們的任務與你們合併,主要目標是費爾蘭多、安蒂諾、海因茨和傑克……”
接着,遊弋、羅衣的通話頻率便與他們一致了,梅林當着阿布的面,與他們交談時都用日語。
阿布聽不懂漢語和日語,但個別字詞還是知道的,這時便覺撲朔迷離,想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最符合邏輯的,大概也就是“第二十五”現在成爲了亞洲恐怖組織,裡面大部分是亞洲人和帶有亞洲血統的混血兒。
這時,雷鴻飛也已經傳令過來。除了周啓明外,負責後援的行動指揮官是現任的閃電突擊隊隊長,也是個驍勇的特戰精英。雷鴻飛乾淨利落地下達命令,要他們派出兩個小隊護送傷員到指定地點,並再三強調:“必須保證他們的安全。”
“是。”那邊立刻遵照執行。
衛天宇放下心來,只覺得天旋地轉,無法再集中注意力。他便不再多想,仰頭微微一笑,輕聲說:“提諾斯,拜託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帶你出去,將你安全送回家。”提諾斯穩穩地抱着他,全力保持平衡,大步向外走去。
在房間裡掩護他們的那些身穿黑衣人都已經接到命令,立即護送他們離開這裡,前往指定地點。
梅林將阿布抱到沙發上,放到電話面前,沉聲道:“將軍閣下,要想你的兒子女兒安然無恙,就下令放行。”
他的態度嚴厲,行動之間卻給予了阿布應有的尊重,這讓阿布無法拒絕他的命令,再想想****沒有人性的那一面,便不敢冒險,拿起電話,用索馬里語向自己的軍隊下令,要他們停火,放車子離開,並要摩加迪沙的所有軍警不得輕舉妄動,遇到所有異常情況都必須先請示,取得他本人的同意後才能實施攻擊。
等他放下電話,梅林便走遠一點,低聲與周啓明和另一位指揮官通話,告訴他阿布已經下令停火,如果對方停止射擊,他們也就不再還擊。那兩人立刻說:“明白。”
很快,院子裡的槍聲就稀疏下來,提諾斯抱着衛天宇上了阿布的座車,兩個特種兵坐上前坐,一踩油門,便疾馳出去。院子外面已經等着四輛越野車,一見他們出來,便有兩輛車在前面開道,兩輛車跟在後面保護,一路風馳電摯,向靠近碼頭的別墅區衝去。
這是一個濱海國際社區,居住的人非富即貴,擁有專供住戶使用的海灘和碼頭,前面的一片私人海域中停泊着私家遊艇和水上飛機,是與摩加迪沙那些混亂區域迥然不同的世外桃源。
這裡有嚴密的安保系統,但阿布是獨裁者,早就嚴厲規定,任何地方的安保系統都不得攔截他的座車,因此衛天宇他們的車子到達這裡時,小區的安全探測器經掃描後確認那是阿布將軍的專用車,便立刻打開了大門。
他們沒有減速,徑直進入小區,向海邊疾馳。
那裡有一道長長的白色棧橋伸入水中,襯着碧海藍天,是非常美麗的風景。這時,棧橋盡頭停着兩架水上飛機,正在等待他們。
凌子寒看着衛星傳回來的即時信息。
仍然保持着清醒的衛天宇被提諾斯抱上飛機,那些特種兵隨即分別登機,飛機在水上滑行了一段距離便迅速起飛,車隊迅疾掉頭,又向將軍府駛去。
看到這裡,凌子寒問雷鴻飛:“一個小時內,這裡可以結束戰鬥嗎?”
“不大可能。”雷鴻飛搖頭。“對方誌在必得,投入進攻的人很多,火力也比較猛,要在短時間內擊退或消滅他們,不太容易。”
凌子寒略微想了片刻,便霍地起身,對他說:“你留在這裡指揮,我出去打開一個通道,必須讓他們飛到時能立刻進來。”
“不行,你留下,我去。”雷鴻飛也立刻站起來,嚴肅地看着他。“子寒,你冷靜點,你是這裡的總指揮,不能輕易涉險。我帶人去,一定打開通道,保證天宇的飛機能夠順利進島。”
凌子寒被他一說,頓時鎮定下來。他站在那裡,沉思了幾分鐘,便道:“這樣,鴻飛,還是你留下,我也不開潛艇,你給我兩個人,我們潛水出去,用深潛艙接天宇,這樣可以避開敵人的監測系統,不與他們作戰,應該是最保險最快捷的方法。”
雷鴻飛立刻在心裡飛快地盤算着行動方案,隨即點頭:“好,我來安排,不過,不止兩個人,我給你一個小隊。你去吧,注意安全。”
“嗯,我一定會小心的。”凌子寒擁抱了他一下,便急步離去。
雷鴻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立刻發佈了一系列命令。
國安部留在島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技術人員和後勤保障人員,已經沒有戰鬥人員了,雷鴻飛派出十個擅長潛水和水中戰鬥的特種兵,讓他們跟隨凌子寒一起出去,聽他的指揮行事。
他們十一個人穿好潛水裝備,帶着深潛艙和十幾套潛水衣,悄然下水,游出山洞,往東而去。
他們的潛水衣和深潛艙都帶有動力設備和屏蔽裝置,對世界上的大部分探測器都“免疫”。一到水下,他們便打開了所有裝置,快速下潛,全速前進。
海面上戰火瀰漫,水下卻依然很安靜,魚羣很多,有效地掩護着他們的行動。
十多分鐘後,他們便離開了敵船的包圍圈,凌子寒看了看錶,便對身旁的戰士們做了個手勢,大家一起改變方向,朝預定地點衝去。
帶着衛天宇、提諾斯和特種兵的兩架飛機早已接到雷鴻飛的命令,立刻降低高度,貼着海面飛行。
提諾斯擔心地看着衛天宇,一直不停地跟他說話。衛天宇也努力保持清醒,堅持着不睡。當聽到雷鴻飛說凌子寒將冒着戰火潛水出來,親自過來接他時,他的精神一振,似乎連正在漸漸弱下去的心跳都增強了許多。
四十多分鐘後,飛機在海上降落,準確滑行到指定地點。
凌子寒已經浮到水面下,等待着他們,這時立刻將深潛艙推上海面,把裡面的十幾套潛水衣遞上飛機。
提諾斯將衛天宇送進深潛艙,凌子寒推開潛水鏡,對他說:“你躺好,別動,也別睡着了。”
衛天宇微笑着看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凌子寒將密封艙門關上,供氧裝置立刻往裡送進氧氣。
等提諾斯穿好潛水衣,跳進海里,凌子寒便帶着深潛艙潛下去,迅速返回海星島。
飛機上的其他特種兵則不與他們一起行動,他們接到雷鴻飛的命令,將潛水從外圍襲擊敵船,將其炸燬。
深潛艙是半透明的,衛天宇安靜地躺在柔軟的墊子上,看着外面的凌子寒。他蒼白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眼睛就像熱帶的海洋,是清澈的淺藍。
凌子寒也一直看着他。爲了不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們一直保持着無線電靜默。凌子寒一手抓着深潛艙,一手握緊了拳,對着他用力揮了揮,示意他一定要堅持住。
衛天宇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會放棄的。
身在艙中,外面的一切聲音都可以聽見,各種魚的叫聲,凌子寒他們呼氣時發出的咕嘟聲,甚至輕微的水流聲,都清晰可辨,衛天宇卻感到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心裡也很平靜。他覺得有點冷,忽然很想念凌子寒的擁抱。
他帶着愉悅的微笑,看着那個正在拼盡全力,帶着他回家的瘦削身影,眼前卻漸漸模糊起來。他努力掙扎着,黑暗的潮水仍然一點一點地淹沒了他。
凌子寒看着衛天宇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由得心急如焚。他不顧一切地將速度調到最大,也不再迂迴前進,而是取了最短的線路,筆直地向海星島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