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那醫女沒留神,被古緋這麼一掀,那銀剪鏗的落到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就聽的外間傳來威嚴的聲音——
“醫女,如何了?”那是初元帝的聲音。
古緋眸色微閃,她見那醫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向着外間回道,“啓稟皇上,是聖師大人醒了。”
古緋趕緊起身就要下牀行大禮,“民女不知皇上到此,還望皇上恕罪。”
外間傳來輕笑,“免了,古聖師趕緊養好身子,多多給朕制珍稀墨丸,這就是最好的恕罪方式。”
“那是民女榮幸。”她回道,示意醫女給她換藥。
外間一時無聲,只從裡間傳來淡淡的藥味,古緋一間那藥粉,眼底陰沉一片,她盯着那醫女,將她身上的紗布剪下來,又重新換上御醫開的藥,果然那藥粉一及體,分明經由一晚已經好轉的傷口又劇烈的疼痛起來,且還隱隱有血水滲出。
她面色一狠,吩咐醫女給她披上外衫,然後扶她坐到輪椅上,看着那醫女,勾起嘴角一笑,在那醫女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她扯開紗布,在自己的傷口狠狠一按壓,讓血流的更是洶涌,緊接着她就那麼轉着輪椅,很不穩的到外間,還喊道,“皇上……”
初元帝一直在外間,和他站一起的還有兩三位御醫,他等着醫女出來問詢情況,怎麼說,古緋在衆目睽睽之下護了駕,且還有一手製墨好技藝,深得他心,故而他今個下朝之後纔會抽空過來瞧瞧。
聽聞聲音,初元帝回頭,就見古緋在裡間和外間的垂門前,面無血色,身子單薄,烏髮披散。本是儀容不整很是失禮,可當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來之際,虛弱地倒讓人覺得心疼。
在初元帝的目光中,古緋雙手撐着。從輪椅上跪了下去,“不出來對皇上叩拜大禮,民女心底難安,還望皇上不計較民女儀容失禮。”
說着,她當真三叩九拜。
緊跟她身後出來的醫女臉色煞白,她渾身輕顫地隨着古緋動作一併跪了下去。
初元帝右手一擡,虛引道,“起來吧,朕不計較就是了。”
古緋緩緩起身,動作有搖晃。直到她挺直背脊,衆人才發現,她那件藕白色的衣衫上,已經被血染紅好大一片,且她剛纔跪拜的時候。纔有血滲透衣料,滴落帶地上,猩紅的異常顯眼。
初元帝一驚,他回頭怒喝御醫,“這是怎的一回事?一刀傷而已,爲何還血流不止?”
那兩三御醫也驚訝非常,面對帝王的怒火。想也沒想就跪了下去,“臣等不知……”
“不知?”初元帝冷笑出聲,“何爲不知?”
對這話,沒有御醫能回答上來。
古緋視野開始有發暈,傷口她自己給按裂了,那藥粉就越發順着血鑽進她體內。疼的人發狂。
她面目白如死人,簡直氣若游絲般,只聽得噗通一聲,她連小太監扶她上輪椅的力氣也沒有,就直直倒了下去。
驚呼之中。她聽到有人在喊古聖師,鼻端像那日一般嗅到一股淺淡的龍麝香味,她努力睜開眼,果然是初元帝扶起了她,她虛弱地拉住龍袍道,“皇上,莫要動怒,約莫是民女身子不濟,對御醫開的方子不甚適應,昨個就疼的厲害,剛纔也是太過痛,沒忍住,倒在皇上面前又失禮了。”
初元帝何等的人物,他哪裡聽不出來古緋話中之意,當即面色一沉,長臂一伸,將人抱到裡間牀榻躺好,才陰着臉下令道,“夏御醫,去過目過目那藥方。”
叫夏御醫的老者身子一震,顯然也是想到了某種可能,他幾步從醫女手裡拿過藥粉在鼻端一嗅,瞬間臉色一變,“啓稟皇上,這不是臣等開的方子,此藥粉之中加重了一味藥量,和臣等所商議出的藥方不符。”
初元帝的神色更是難看,他下頜三髯被打理地整整齊齊的美鬚鬚尖一動,一字一句的下令道,“將醫女拿下,給朕徹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如此大膽,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話音方落,當即就有侍衛大步進來,將那面如菜色連告饒都反應不過來的醫女拖了下去。
“夏御醫,古聖師之傷,朕交由爾診治,務必將人給朕治好了,不得有誤!”初元帝繼續下令道。
夏御醫上前一步,頭須皆白的面容帶着正色,“是,臣領命,定不負皇上所望。”
初元帝這才放心地點點頭,他扭頭,見牀幃間的古緋不甚清醒的樣子,沉吟片刻才道,“讓蘇姑姑過來伺候。”
聞言,夏御醫心頭吃了一驚,宮裡的人都知道,蘇姑姑從前那是伺候皇帝的,深的皇帝信任,在後宮之中,便是皇后都要讓蘇姑姑幾分,這會,卻被撥來伺候一個匠師,這其中的意味,莫不是……
夏御醫沒敢再深想,他眼梢瞄了眼躺牀上的古緋,姿色只能算清秀,還比不上一些宮女的容貌,可架不住以身護了駕,還會一手了得的制墨技藝,如此看來,也還算尚可。
先不論夏御醫是如何的心思,初元帝從雲霞殿出來後,四下無旁人之際,他才似笑非笑地瞅了夏御醫一眼,“夏老,你多想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嚇的夏御醫差點沒又跪下,連呼,“不敢,不敢。”
古緋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昏暗的光線讓她頗爲不適應地眨了好幾下的眼睛,依稀覺得房裡似乎還有其他人,她遂喚道,“粉黛……”
“聖師大人醒了?”輕靈的腳步聲進來,隨之而來的是陌生的聲音。
一剎,古緋心生警惕。
光亮驀地升騰而起,來人點燃燈盞,又倒了盞溫水,到牀幃間,古緋纔看清原是穿着宮裝的姑姑,她辨認了好一會纔不確定的問道,“蘇姑姑?”
蘇姑姑含笑點頭,她將古緋半扶起來。將軟枕墊古緋背後,送上茶盞道,“是奴,皇上指了奴過來伺候聖師大人。聖師大人莫要在擔心什麼了。”
話下的意味深長,古緋抿了口溫水潤了喉當沒聽出來,實際她在想着蘇姑姑來了雲霞殿,那晚上尤湖要過來給她換藥可要如何才能進來?
隨即,她便沉默了,那人昨個才欺了她,這會,她還盼着來作甚?
她撇除那點怪異的心思,將茶盞送還給蘇姑姑笑道,“阿緋就勞煩蘇姑姑了。”
蘇姑姑搖頭。起身將茶盞放好,“聖師大人可要用膳?”
說起用膳,古緋才覺自己餓的厲害,她這一昏迷就是大半天,滴水未進。再不用點東西,不用等傷好,她自個就被餓死了。
瞧出古緋面上心思,蘇姑姑輕笑了聲,她朝門外喚道,“端進來。”
立馬就有兩隊宮女端着膳食魚貫而入,芬芳的食物香味叫古緋覺得越發餓的難忍。
蘇姑姑顯然是慣會伺候人的。她拿小盞夾了些適合體弱人吃的,一樣一點,後送至古緋面前,瞧着她右手不便,還親自餵食。
古緋彆扭非常,是以她吃了一口。就示意蘇姑姑將象牙筷遞給她,她就那般左手拿筷,依然靈活如右手般,動作極盡優雅,不快不慢地吃了起來。
徐徐小半個時辰後。古緋才擱筷,吃飽喝足,緊接着睏意就浮了起來,不過她還在困睡過去之前還曉得問蘇姑姑,“蘇姑姑,那醫女如何了?興許只是被人冤枉吧?畢竟我一匠人,即便有幸被皇上封爲聖師,可也……”
正在吩咐宮女收拾碗筷的蘇姑姑面色一凜,她揮手,示意宮女出去後,才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古緋道,“聖師大人,好生養着身子便是,這事皇上已經下令徹查,不會讓大人吃了虧去就是。”
古緋瞧着蘇姑姑的表情,瞬間那點瞌睡去了一半,她勾脣低笑一聲,“蘇姑姑這是什麼表情,彷彿阿緋是心有不軌似的。”
話到這份上,蘇姑姑也懶得在說面子話,她嘲諷一笑,“沒有不軌麼?聖師大人還是安分守己點好,既爲聖師當做好聖師的事便是,其他的多想也不會是屬於聖師大人的,奴這麼多年在深宮之中,見得聖師大人這樣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說完這話,蘇姑姑一拂宮袖,就往外走,臨到門口之際,她忽的想起什麼似得回身道,“忘了告訴聖師大人,如今大人聲名在外,可是有諸多青年才俊盼着能得大人垂愛。”
有暗影從蘇姑姑攏在蘇姑姑身上,古緋扭頭看去,壓根就看不清她說這話的神色。
“奴就在外間,大人有何吩咐喚一聲便是。”蘇姑姑一個轉身,果真就去了外間。
古緋睜眼愣愣看着牀幃紗帳,蘇姑姑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在耳邊,良久她嗤笑一聲,這些人都以爲她想要藉此攀附上初元帝麼?那張龍牀還當是個女子都想上的。
爲帝王者,後宮佳麗三千,她又不是墨卿歌,爲了泊泊野心,能將自己賣的徹底,還和衆多的女子分享一個夫君,旁的女子能不在意,她可是會在意的,若說她從前對這些還能忍着,可現在麼,她早在歷經生死,兩年多前逃出大京的那個晚上,就已經決定這一輩子絕不讓仇人好過的同時,亦絕不爲任何事而委屈自個。
這兩願望,一個是她的,而後一個,則是多年之前,她的兄長墨玄摸着她頭頂髮髻,說過的,像很多時候一樣,他都言——
阿緋,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必爲任何人任何事而委屈自己,凡事有大哥在。
從前她不太懂這話,也沒放心上,可現在才真正是有所體會,只是可惜,不知親人生死。
“姑娘,莫不是在想小生,這般入神。”不知何時,尤湖的不着調的聲音傳進來。
古緋一驚,分明蘇姑姑就在外間。
“姑娘這是在擔心小生?”尤湖踏着光影進來,他今個晚上一生書生長衫,脣帶淺笑,耳鬢碎髮還帶霧氣,“莫擔心,那姑姑醒不過來。”
(阿姽:晚上還有第三更,因爲下午和晚上公司要開三季度會議,不確定幾點會結束,所以第三更時間也確定不了,但七八成的把握會有第三更。如果開到晚上十一二點那就肯定沒辦法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