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飛來到邱承彥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正撞見徐斐斐從裡面走出來,臉龐潮紅未退,衝他一笑,多了幾分平時少見的嫵媚。
她的背影同樣能讓男人產生幻想,邊走着。邊用手拉拉衣服裡的內衣帶。
龍澤飛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這三年,邱承彥像是變了一個人,確切的說,是變回遇到蒲鯉之前的他。
然而那時候的他雖然冷酷,女朋友也是一個接一個的換,但還沒像現在這樣自甘墮落。
龍澤飛推門進去,看到他和衣躺在沙發上,胳膊搭在臉上,很像一隻把頭埋進沙漠裡逃避現實的鴕鳥。
“承彥。”他走過去推推他,“你又跟她……”
邱承彥自嘲的笑笑,向他炫耀道自己的功夫越來越好,因此能得到拉斐集團的資金也就越來越多。
而他臉上的落寞清晰可見,像平靜水面上映出的月亮,帶着淒冷的色彩。
“沒有她……你還是不習慣吧。”龍澤飛掏出煙。往他嘴裡塞了一根,給他點上火。不一會兒,屋子裡放縱的氣味退去,只剩了尼古丁的味道麻痹兩人的神經。
“你說誰啊?”
“別明知故問了……”
“我真的不知道!”邱承彥笑起來,彈彈菸灰,向菸灰缸裡吹了一下,菸灰四散而落。“阿龍,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誰……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隨你記得還是不記得吧!”龍澤飛嘆了一口氣,“總之作爲朋友,我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邱承彥沉默半晌,緩緩吐出菸圈。龍澤飛似乎還沉溺在往日的時光中,屋子裡的氣氛格外壓抑,沉默像一堵牆,厚厚的隔在兩人之間。
“她還是沒有消息嗎?”邱承彥打破沉默,不敢提及那個名字。只用“她”來代替。
這是三年來他和阿龍之間的默契。
龍澤飛搖頭,“承彥,我想告訴你……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派人去找她……”
邱承彥彈菸灰的手頓在半空中。菸灰落在他手背上,燙的他微顫了一下。
他的嘴角抽動着,表情有些麻木。平靜的表情暗流洶涌,他只能選擇苦苦壓抑。
“嗯……沒找也好。找到了,我也不會原諒她的!”
“別再說這種幼稚的氣話了,邱承彥!”龍澤飛忍不住喊道,“你心裡明明在乎她,爲什麼就是嘴硬?”
“承彥。你知道的,找一個人對我來說不困難,可是三年前她失蹤的時候我沒有去找。現在就更不會找了……我想她躲起來,一定是不想再見到你,不想再見到與你有關的任何一個人。”
邱承彥還是冷笑,漫不經心的說道:“好啊,不想見就別見了……我也樂得清淨。省得見了她,新舊仇恨又要開始一起算……”
“邱承彥!奶奶的去世是個意外,我跟你說過多少遍!”龍澤飛一把拽出他口中的菸蒂,把他從沙發上提起,猛然發覺現在的他,軟綿綿像一條被抽了筋的龍。
他的氣勢、他的驕傲、他的目空一切、他的放縱不羈……他的所有,或許都從蒲鯉消失的那一天起,跟着她一起消失了。
龍澤飛對他有些同情。更多的依然是憤怒,“我再告訴你一遍,小鯉親口跟我說的……她當時並沒注意到奶奶站在她身後,她那時候萬念俱灰,你不承認那個孩子,她不想再跟你糾纏……”
“還有……我會幫你找小鯉。不過不是現在……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決定要放下一切跟她共度一生,那時候我再去找她,告訴你她在哪……那時候,你必須親自去把她求回來!”
……
晚飯之後,蒲鯉像平常一樣切好水果。調到新聞頻道,窩在沙發裡等着高禮文過來。
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讓她心安,這個男人身上總有種踏實的氣質。她發覺自己已經越來越依戀他的懷抱。
只是在想到邱承彥的一瞬間,心還是會像針刺般的痛。前世今生的緣,到頭來竟是一場贖不了的罪,還不清的孽。
這樣的話。她倒是寧願在高禮文身邊,等待魂飛魄散的那一刻。
今天的新聞多是些社會話題……蒲鯉掃了兩眼,她對新聞一類的節目向來沒有興趣,她總是生活在波瀾起伏的童話中。從前住在蒲家溫暖的城堡,後來被囚禁在邱家的暗室,最後生命還要在一場魂飛魄散中結束。
她暗笑。她早就跟社會時事脫了節了。
高禮文專注的神情很迷人,她看着他的側臉,不由得想象着這個男人站在手術檯前治病救人的模樣。
他看電視的時候總是要評論幾句,什麼“這事幹的真是大快人心”啊,或者“現在的學生真難管教”之類……就在剛剛,蒲鯉發愣的時候。只聽他又搖頭又嘆氣的說了一句:“如今的學校啊……管理怎麼這麼亂,這些孩子們都是怎麼想的,怎麼總是要發生校園暴力呢?”
最後那四個字像是點醒她的魔法棒,她全身猛然一震,機械的轉過頭,死死盯着電視屏幕。
她的思緒卻已經飛去了三年前……龍澤飛告訴她蒲輝遇害的那一瞬間,她有種天塌地陷的絕望。
那場校園暴力的主角悉數登場,她在警官的攙扶下,見到了蒲輝最後一面。
和她作伴十年的弟弟,聰明可愛總是瞪着一雙大眼睛問東問西的弟弟,再也不能坐起來喊她一聲姐姐。
慘白的布蒙着蒲輝的頭,露出來的小胖手上血跡斑斑。
她連着後退了幾步,雙腿一軟,竟癱坐在地上怎麼站也站不起來。
警官告訴她,那幾個和蒲輝打架的小孩子因爲還是未成年人,無法判刑,並且他們的家長花了大價錢保釋,目前也暫時無法羈押。
她還聽說,那些孩子的家長,都是和邱承彥有密切往來的人……
她像一個牽線木偶,彷彿魂魄都被收走……她突然想到了唐老太太的死,然後竟笑了出來。是報應不爽,她害死了邱承彥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老天也要收走她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她在前世害死了東方文,老天便讓她今生,用眼淚去還前世欠下的一輩子的債。
……
“小鯉,小鯉?”高禮文搖晃着她的肩膀,她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雙脣,讓他覺得事有蹊蹺。“你沒事吧?……你的手很涼,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蒲鯉緊咬嘴脣,淚水奔涌而下。她撲在他懷裡,他溫暖的手掌給了她暫時的安慰。
“禮文,我……我想回南城,我想去找一個人……你能陪我一起嗎?”
高禮文沉默半晌,平靜的問道:“小鯉……你想去找的那個人,是你口中的‘承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