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飛濛軒, 我就喚來鞦韆,讓她通知殷希白,姐姐我終於完成任務了。
密會約定在離彥都的百翎客棧, 我換了一身輕便男裝早早地就指定了個包廂在那裡等待, 才坐了一會兒, 殷希白就如時赴約, 與第一次見面不同, 他着了一身華服,整個人顯得高貴而威嚴,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 他在我身邊坐下,眼裡盡是讚賞和重視。
“殷大哥, 你這百翎客棧的生意真不錯, 什麼時候也教我兩招做生意的訣竅?”我一臉笑眯眯的奸商樣望着他。
殷希白不自覺身體抖了一抖, 回笑道:“這個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誰和你來日方長,我早早完事早早離宮, 再在那裡面待下去恐怕我連骨頭都不剩了,本想故意扯開話題吊他胃口,但想想算了,扯來扯去都是浪費大家的時間,便決定開門見山, “殷大哥, 我就直說吧, ”見殷希白挺直腰桿仔細傾聽, 我又繼續道, “她是自盡沒錯。”
殷希白聽聞蹙起了濃濃的劍眉,“自盡?我要的答案似乎不是這個。”
“你別急, 這裡面有內情的,”說完這句話我就停住了,殷希白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繼續說下去,我忽然風情萬種地朝他笑笑,眼裡盡是精光,“你讓我查的是死因,我已經告訴你了,但這個內幕就……”
殷希白看了我兩眼,在瞭解清楚我的意圖後,唰唰地就從衣袖裡抽出兩張百兩銀票,這俗話說得好,無奸不成商啊,我蕭瀾應該就是這奸商裡面的最高級了。
把銀票揣進衣袖裡,我的心情大好,不錯不錯,殷希白真是孺子可教也,我端起茶杯毫不客氣地大喝了幾口,然後把妍妃所說的全部真相娓娓道來,如我所料,殷希白的反應是巨大的震驚還有一點點不可置信。
“你確定這是真相?”
“我確定,而且這也是到目前爲止最合理的解釋了不是麼?”我反問道,眼裡有堅定的光芒,“所以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寒冰極好玩麼?”殷希白忽然轉換了話題。
我cow了,他怎麼知道我進去過,難道是半日仙?算了,大女人敢作敢當,我一副就是進了寒冰極又怎麼着的表情看着他,“嗯嗯,不錯不錯啊,以後開設個旅遊景點讓大家都去見識見識吧。”
“旅遊景點?”殷希白一副疑惑地樣子。
“就是可以供人觀賞遊玩的地方。”
“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殷希白緩緩起身,高大的背影遮住了我的視線。
蝦米?出發去哪裡?我只是木然地站起,疑惑地看着他。
“我們去血影谷,我帶你看一樣東西。”
於是,我們騎着殷希白弄來的兩匹汗血寶馬向血影谷一路狂奔,只不到一天時間,我們便抵達了谷底,此時已是天色暗沉,從谷底擡頭看,是綴滿繁星的天空,美得攝人心魄。
殷希白領着我像上次一樣進入地下密室中,視線所及之處是熟悉的寒冰炙火極,我隨着殷希白穿過那條微微拐彎的小道,來到了寒冰極的空地上,面前依舊是詭異妖豔的血影冰門,我站在原地沒動,卻看見殷希白轉過身來微笑道:“上次在這裡累壞了吧。”
“咳咳,還好還好,”我一臉尷尬,趕緊轉移話題,“你快開門吧。”
殷希白沒再理會我,卻是取出隨身攜帶的一件掛飾,白玉的質地,滲着血影的七種花色,就如這門一般鬼魅,我看到他把手中掛飾放到門旁的一個白玉珠上,就是我上次不小心觸動機關的按鈕,然後掛飾內嵌着的血影花汁竟開始轉動起來,不斷混合分離,直到速度越來越快,從掛飾中滲出一滴色彩極盡嫵媚的水珠滴落在白玉珠上,隨後白玉珠開始旋轉,不過片刻時間,血影冰門上的牡丹圖騰就如碎片一般於冰面上消失,門自動開啓,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真TM高科技了,敢情這裡不是古代,而是未來幾千年吧。
殷希白看了我一眼,把我從呆滯狀態中解救出來,我依舊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跟着他走了進去,觸目所及之處是成片成片雪白的冰牆,上方有倒掛着的冰凌,彷如一朵朵帶刺的玫瑰,危險卻美麗,而室內中央,是一方幻彩如血影的冰棺,看得人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
我緩緩走近冰棺,待看清裡面的景象,我心裡早已是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好狗血的情景,這裡面竟然躺着一位女子,二十多歲的樣子,面容明豔不可方物,是和靈犀這張臉完全不一樣的風格,美得如陽光般和煦溫暖,讓人忍不住就想親近,想與之廝守一生的震撼之美。
我好不容易把視線從女子身上離開,擡起頭看到殷希白望着女子的癡迷眼神,以及那深深的哀傷。
“她是……”其實我心裡早已猜到女子的身份,只是想聽殷希白說出來。
“十二年前的毓琉貴妃——洛溪。”唸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殷希白的語氣盡是深情。
原來寒冰極是爲了守護這樣一個人,以千年不化之冰,護那傾國傾城貌,雖然以前有看過類似的小說,但如今真正遇到,心裡卻是動容,有女如此,驚世容顏,有男如此,癡情不改,我不自覺發出一聲嘆息,雙手輕放在了冰棺的邊緣,寒冷的氣息瞬間侵襲,指尖全是冰冷的觸感。
此時胸前的琥珀項鍊卻忽然泛起了光芒,與上次不同,這次是強烈的藍紫光,宛如一顆上好的藍寶紫晶,有着炫目的色彩,我略微詫異地看着它,殷希白在感覺到強光後也把視線定格在湖泊項鍊上,眼裡是巨大的震驚,我伸出手想握住琥珀,卻看見藍紫光芒無限延伸,穿過了我的手覆蓋在前方毓琉貴妃的身上,我驚恐地退後一步,驚訝萬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景。
從血影冰棺中一前一後爬出兩隻蠱蟲,一隻是和妍妃體內那隻一樣的白玉色,另一隻則是血紅色,兩隻蠱蟲的配合詭異萬分,我回想起在研墨軒的場景,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眼見得它們再一次向我爬來,我已經收斂了之前的驚詫,鎮定地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毫不猶豫揮劍就朝它們砍了過去,兩隻蠱蟲瞬間裂成兩截,白玉色和血紅色的液體濺出來,做完這一切,我上前一步站定在殷希白身邊,看着他緩緩道:“貴妃也中了蠱毒。”
很顯然,一切事實擺在眼前,我說的這句話分明就是廢話,殷希白的眼裡變換着陰晴不定的色彩,卻又如深潭一般讓人難以捉摸,這樣的神情,竟和楚歌有八分相似,他靜默着不發一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全身散發出威嚴和怒氣。
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疑惑爲什麼毓琉貴妃身上也有蠱,而且還是兩隻,如果說這醉花國會使用白玉蠱的人只有她一個,那爲什麼要對自己下蠱?而且十年之約後的自我了結又該如何解釋?
殷希白站在冰棺旁,靜靜地看着棺中女子,我便陪着他一起站着,順便欣賞這種明豔的美麗。
寒冰極內一時間沒人說話,安靜得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大約一炷香時間過後,情況開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冰棺上的血影花色在瞬間盡數消褪,原本妖嬈的冰棺成了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棺中女子的纖纖玉手微不可察地輕輕動了一下,然後是兩下,三下……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屍變啊,心裡的吶喊還沒傳達到口中,又看見一驚人的場面,傾國傾城的洛溪大美女居然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略帶水霧的朦朧雙眸展現在眼前,我的小心肝早已是顫抖得不成樣子,想我蕭瀾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可就是沒見過屍變啊,轉過頭,卻看見一旁殷希白萬分驚喜的表情,於是我極力忍住了逃跑的衝動,反正旁邊還有一個人,死了還有個墊背的。
這樣想着,我便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差沒抱個小板凳旁邊坐坐,一包薯片隨便啃啃了。
冰棺內,女子在睜開眼後,和殷希白四目相撞,一瞬間所有的繾綣與纏綿的深情交融在一起,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當然,這是我自己想象的,其他觀衆不準抄襲啊,各想各的去,在我看着火花持續碰撞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卻看見女子輕輕坐起身,姿態甚爲柔美,然後對着殷希白深情地喚了一句“六郎”。
六郎?楊六郎?我絕倒,忍住噴笑的衝動,默默圍觀。
殷希白顯然是進入了劇情,眼裡盡是似水柔情,伸出顫抖的手輕撫了撫了女子的臉頰,“溪兒,你真的是溪兒?”
女子的眼中滑下兩行清淚,顯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用手反握住殷希白,“六郎,是我,我沒死。”
“你先出來,我們上去,你好好和我說說。”這時候的殷希白早已收斂了全身的霸氣,只是一個重見自己心愛女子的癡情男人。
“這位姑娘是?”很好,終於注意到姐姐我的存在了,我在將要華麗麗進入石化狀態之前被及時拉了回來,只是有一個很嚴重而且很困擾我的問題,我明明穿的是男裝啊,爲什麼他們一個兩個都能一眼看穿我,殷希白是這樣,現在毓琉貴妃也是這樣,難道我真不會打扮男裝?巨失敗啊啊啊。
“她是我師妹。”殷希白搶在我之前答話,真是的,那麼着急幹嘛,我又不會說自己是你情婦,還師妹,好吧,師妹就師妹,我也認了。
毓琉貴妃又看了我一眼,我只好配合地點點頭,順帶送了一記溫和的微笑。
於是,我們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地從地下密室中出來,上到地面白玉屋中,許是闊別十二年的緣故,毓琉貴妃見到這件洛溪閣時顯得頗爲感慨,在屋內白玉圓凳上坐定後,殷希白纔開始提出也一直困擾着我的問題,“溪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毓琉貴妃看着殷希白,露出一個慘白的微笑,但即使是這樣,也依舊笑靨如花,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六郎,其實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接下來的真相和妍妃所說的如出一轍,只是在關於自盡一事上,又是一番別有洞天的敘述,毓琉貴妃悉數道盡這些往事,眉目間有淡掃的哀愁,“其實我沒有自盡,因爲我自私地想也許有一天能有機會再見到六郎,繼續我們的緣分,即使機會渺茫,我也甘願一試,所以我只是在脖頸上製造了自盡而死的假象,然後在自己身上下了長眠蠱,中了長眠蠱之人會如死人一般氣息全無,但體內蠱蟲會幫助維持生命,減緩消耗,以至於十二年來我仍舊是這副模樣,但我又不敢如此長眠,於是又爲汐妍和自己種下系情蠱,如此一來,我便可以體會到她的所有感情,得到六郎寵幸的欣喜,以及獨守空房的孤獨寂寞,這些年來,她竟是過得不好,六郎,汐妍她其實很愛你,你應該多去看看她。”
“她愛我,你就不愛我麼?你居然狠心離我而去,一去就是十二年,我又怎麼好過?”殷希白的情緒變得激動,緊緊握住毓琉貴妃的雙手。
“可是我……六郎,我不能爲你誕下子嗣……”語氣是綿長的哀傷,一個寧波人不能爲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子,這對她又是何等樣的折磨?
“子嗣子嗣,我愛的是你,不是你能否生育的能力,你明不明白?”果真是一個癡情種,我心裡動容,可是你們說情話也要注意下場合吧,我可是個打打打電燈泡啊,你們兩個都老大不小了害不害臊啊。
我徑自在一邊憤憤不平,就差沒在角落裡畫圈圈詛咒他們了,眼見得毓琉貴妃聽到了殷希白的深情表白後,兩人進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動過濾第三者的對視狀態,我不自覺輕咳兩聲,把他們從轟轟烈烈的你愛我我愛你境界中拉回來。
毓琉貴妃的臉色瞬間泛紅,襯着本就白皙的面容,顯現出一種小女子的嬌羞之態,卻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體內的蠱蟲是如何出來的?”
“這就要問師妹了。”殷希白轉頭看向我,眼中盡是濃濃的喜悅與感激之情。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主要是我身上這條琥珀項鍊能吸引它們。”
“琥珀項鍊?能讓我看看麼?”毓琉貴妃一副好奇的表情看着我。
“這個項鍊是摘不下來的。”我面露難色。
“世間竟有此等奇怪的東西,真叫我大開眼界了。”殷希白髮出爽朗的笑聲,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於是,今天的事就這樣結束了,本詩一件調查毓琉貴妃死因的事,想不到卻從中得知了那麼多,而關於殷希白的身份,我想我已經有八成把握了,但我沒有揭穿他,只是向他討了一個願望,他也爽快地答應了我,我這樣也只是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畢竟難以預測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但無疑的,我手上多了一個不小的籌碼。
答應殷希白的事完成了,我當然要求出宮,至於瑤妃這個人,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吧,一個沒有侍寢卻得到皇上恩寵直晉妃子而後消失不見的女子,這將會是一個很好的傳奇故事,而對於楚歌和妍妃,我沒有告訴他們毓琉貴妃的真相,因爲沒有必要爲他們再添一樁心事,毓琉貴妃,也許是另一個傳奇。
剩下的事,便是要協助御楓然剿滅五王爺了,但在這之前,我還需要做一些事,才能保證有足夠把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