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天這裡車水馬龍,比較之第一次的演講開始時的冷清反差極大。
所以當薛明獨自一人走進演講大廳的時候,他發現這裡不但座位上擠滿了人,就連走道和地面上也座無虛席。
雖有些意外,但薛明也很欣慰。
在專屬的位子上坐下後,薛明擡眼一瞧,今天的講臺上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標本,單從物種分類上來看,不但包含了昆蟲,還有魚類、鳥類和陸生哺乳類。
標本本身沒什麼特別的,不過低頭看了眼今天的演講主題後,薛明笑了。
蜉蝣。
……
“今天,115年10月7日,是個很有意義的日子,因爲一百年前的今天,聯政體正式成立,多個自由聯邦放下成見,拋開政治上的摩擦,共同創立了象徵着自由與和平的聯政體構架。”演講一開始夏末沒有像之前那樣上來就說出一句讓人感到費解的話。
因爲他今天不是來談認知的,而是來討論“蜉蝣”的。
只是這個開場還是和蜉蝣的主題偏的太遠了……起碼聽上去,自由聯政體的創立和蜉蝣?這兩者風牛馬不相及,完全不在一個平面上吧。
可這正是夏末的風格,也是今天會有如此之多的人來到現場的原因所在。
“自由聯政體的創立比較之贊斯波爾帝國而言可謂一大壯舉,因爲女皇治下的贊斯波爾帝國是決不允許自由意志發聲和發展的,也就意味着能夠帶來更加公平和自由向上的人類整體構架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贊斯波爾帝國之內的。”夏末在講臺的邊緣走動,他全程都沒有把目光投向觀衆,而是低着頭,如同在自言自語般。
“這一點無須例證,只要對比一下帝國覆滅前和薪王末期的人類科技水平就足夠了。”說到這裡的時候臺下出現了一些騷動。
包括薛明也有點愕然,因爲自從金色鳥籠覆滅之後,有關於帝國時期贊斯波爾女皇的壓制性統治已經有學者進行了全面的整理和洗白,所以如果這個時候說帝國的發展模式限制了人類未免太沒有說服力了,那感覺就好像臺上的夏末對現有的信息一無所知的一樣。
但是……夏末很快又說道。
“我知道你們此刻在想什麼,也知道金色鳥籠,但不得不說,帝國的皇權統治仍之於人類仍是一次莫大的倒退,這一點,我們必須清醒的認識到。”
此語一出,臺下的騷動並沒有減少,相反,更多人開始出現質疑。
包括薛明也一樣,他看着夏末,感覺這個少年似乎和之前大不相同,起碼他說出的東西不再具備完整的說服力了。
而就在騷動慢慢演變爲議論,甚至爭論的時候。
夏末停下了腳步,並且看住在場的所有人,然後說道:“這時,我們是不是該想一想了,距離遠航者母艦抵達蓋亞星,人類起源至今已經過去近六千多年了,我們和地球時期的先輩有什麼不同了嗎?”
這話讓所有爭論停了下來,大家開始按照夏末給出的問題開始思考。
並且很快,很多人有了答覆,並且躍躍欲試。
於是夏末隨即選取一人,示意他起身作答。
隨後目光聚焦在了一個體態略顯臃腫的中年男人身上,他咳嗽了一下,然後說道:“尊敬的超越者領袖您好,我的名字叫德卡,是一名建築設計師,在您提問後,我仔細的想了想,然後覺得應該要簡單的予以回答。”
說是簡單,其實這位德卡先生已經說了很多廢話。
不過夏末保持微笑,他微微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只聽德卡道:“剛纔夏末先生問我們,六千多年過去了,我們和地球時期的先輩有什麼不同是嗎?這個問題很顯然具有一定的嘲諷意味,它並不純粹,因此作爲建設設計師的我決定用最直接的方式予以反駁,那就是,這場演講所依賴的舞臺位於一百七十五米的高空,它被設計在天谷大廈中心區域,而最初天谷大廈是不具備這樣的結構的,也就是說,是我們這些建築師利用特殊的材料,在不影響大廈整體的情況下,改建出了這間演播大廳,而且是在不借助任何機械工具的情況下,只通過數序構架、特殊材料和能量引導就完成的,這種技術的被稱之爲‘元能鑄造’,最開始它只被應用於尖端武器製造,而像今天這種如此大規模的,一次性完成的民用級改建堪稱人類建造史上的奇蹟,所以,我可以很自豪的回答夏末先生,六千多年過去了,我們已經超越先輩很多很多了!”
德卡的發言是伴隨着一系列的擬態視界演示的,其中包括了天谷大廈最初的樣貌,德卡等人是如何決定將軍用領域的技術引用到民用級別建築上來的,又是如何獲取支持,大膽嘗試,然後經過長達十五天的數序模擬設計,和不足兩小時的改建,最終完成這一壯舉等內容。
這一切看上去如此的匪夷所思,無論是想法,做法,技術,還是那種神乎其神的材料,每一種對於在場的很多人而言都是前所未見的,甚至他們開始不自主的觸摸起這間演播大廳來,在感受到那份質感後不由自主的發出唏噓和感嘆!
於是,在德卡的發言結束時,掌聲雷動。
薛明也輕輕的拍了拍巴掌以示讚許,顯然德卡很好的完成了回答,甚至可以說,打了夏末的臉。
不過夏末臉上一丁點變化都沒有,他還是保持微笑,並且也在爲德卡鼓掌。
收穫掌聲的德卡環顧衆人,然後微微欠身致謝,最後纔看向夏末。
夏末輕聲道:“很好,謝謝您的回答,請坐。”
德卡這才長噓一口氣,坐回原位,不過他也注意到,在自己坐下的時候,很多超越者學派的門生們向他投來了不善的目光。
但德卡不以爲意,他覺得這沒什麼,既然是講座,就應該允許他人提出質疑,畢竟夏末的養父還是一位反思者呢。
當現場回到最開始的安靜後,夏末看住衆人然後說道:“的確,如德卡先生所說,今天的我們已經超越先輩太多太多!無論是科學技術,還是文化藝術等等,我們一直在進步,像今天這樣的舞臺,像在座的各位中那些受益於機械義肢的朋友們,大家都是最好的回答,可是……”
果然,薛明坐正了,他知道正題開始了。
夏末沉默了,他在說完可是之後,一直笑着看住各位,像是在一一審視,一一觀察般仔細。
衆人在等下文,一直等到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夏末忽然繼續道:“可是,這一切和蜉蝣有什麼區別呢?或者說,我們比蜉蝣,要高貴多少呢?”
額……
薛明聽完這話立馬預感到了一場爭辯在所難免了。
因爲之前夏末的問題就已經很具嘲諷意味了,而現在他的發言簡直就是一次近乎瘋狂,又顯得十分兒戲的挑釁!
那不該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想法,更不是一個學派領袖應該發出的聲音,因爲他如此肆無忌憚的提問在無形中中傷了太多人。
而這其中的大部分並不會立即放下一切來思考問題,而是轉而向更深層考慮。
考慮什麼?
當然是考慮夏末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的狂言是作秀,還是別有深意呢?
很快……結果出現了。
剛剛被安撫下去的情緒再次於羣體中爆發,人們議論紛紛,更有甚至已經起身離場,他們面帶嫌惡和惱怒,出門時還不忘罵上兩句。
不過好在會場中有着大量超越者學派的門生,他們坐姿端正,絲毫不受影響。
薛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很顯然他不是那種輕易的就能夠被一句狂言中行的人,但他還是很擔心夏末的安危的。
這傢伙說話大喘氣不說,還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如此下去,可能薛明還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夏末就已經被某些人抹除了。
所以,關鍵時刻,薛明的私心讓他決定啓動干預程序。
頓時,被帶動的,打算離場的羣體在門口被攔了下來,現場議論紛紛的衆人也在發現仲裁者進場後迅速安靜下來。
夏末看到有人離場並無意外,但看到仲裁者介入就有點爲難了。
他轉身看向後臺,金穎兒站在大幕後方,她衝夏末做了個稍安的手勢,並示意他繼續。
夏末明白了,他回到了臺前,看向表情變得很微妙的衆人。
這些帶着期待前來,又在狂言中羞惱,隨後竟被仲裁者強行遣返回場的觀衆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
而轉播這期節目的各大媒體平臺也是震驚無比的。
……
這其中就包括律斯蒂文家族旗下的豐宇傳媒,當前正在負責轉播的正是當年採訪過楊迪的李麗麗。
李麗麗不但還活着,而且搖身一變已經成爲當下首屈一指的知名主持人,不過在接到通知轉播這樣一期節目的時候李麗麗還是感覺有些不適應,因爲今天的主角雖然不再是楊迪,可是楊迪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