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
最後一部太空電梯已經於兩年前損壞,現在想要離開地球必須乘坐宇宙飛船。航天技術發展了一百多年,火箭技術仍舊老而彌堅。
只不過第一次作爲宇航員的清水雅人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而會出什麼亂子。事實上,從七十多年前由中國牽頭,多國聯合承建的嚮往號空間站全面對外放開並商業化運行後,每年都有數萬人乘坐這種全智能化宇宙飛船前往太空。
清水雅人早已耳聞,也向往着有一天自己可以帶上好朋友花子一起去太空遊玩一趟。現在她如願以償,只不過這不是她期待的美好假日旅行,而是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挑戰之旅。
“我去了火星具體要做什麼?”清水雅人在出發前問遊格格。
“找到他們。”遊格格答道。
“然後呢?”
“然後帶他們回家。”
“就這麼簡單?”
“對,不過我想也沒有那麼容易。”
“哎?爲什麼?”清水雅人還沒有意識到這次旅行的危險性。
遊格格說道:“他們都是接觸過‘神性’的存在,而且在火星這麼長時間了,誰都不知道他們變成了什麼樣子,所以……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清水雅人開始有些害怕了:“您的意思是……他們會變成怪物?”
“那倒不至於。”遊格格笑了:“你也不想看到閆思辰變成怪物吧?”
清水雅人臉色凝重:“這應該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吧……”
“放心,我敢保證他還好好的,只不過有一個我不是很放心……”
“誰?”
“就是那位冼芊嬅。”
“她?她怎麼了?”
“她可是夢境之主雅拉姆斯的化身的子嗣之一啊,多多少少都比其他幾個人對於‘神性’的掌握要更熟練一些。”遊格格憂心忡忡,她又補充道:“我還了解到,你們清水家族這些年不但但在研究‘神性’,還在研究基因記憶復刻技術,並試圖通過這種技術找出人與神之間的關聯性,這些事你知道嗎?”
清水雅人搖搖頭:“不知道。”
“唔……那好吧,你就安心去火星吧,記得到了那要照顧好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物。”遊格格特別叮囑了一句。
‘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看到的任何事物?’清水雅人始終不太明白遊格格的意思。
“五!”
“四!”
……
“他們是誰?”登船前清水雅人發現這趟旅行她並不孤單,遊格格還爲她準備了同伴。
“機器人。”清水雅人說着走過去敲了敲其中一人的後背,雖然隔着一層仿生皮膚但還是能聽到金屬的敲擊聲。
“哎?!我這次要帶他們一起去?”
“嗯,有他們在的話,你會事半功倍的。”
清水雅人將信將疑,但她還是默認了遊格格爲自己的準備的安排。只不過清水雅人也不是全無想法……事實上,從接觸並認識遊格格以來,清水雅人就在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在利用她。
畢竟在清水雅人看來,她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對清水家族來說沒有多少價值,僅僅靠着血脈關係連接着彼此的失勢人物罷了,爲何遊格格會把這樣的重擔交給她?
‘去火星嗎?’遊格格暗暗想着:‘沒想到連月球都沒去過,就直接奔火星去了……也不知道那地方會不會和這裡一樣冷……’
“二!”
“一!”
“點火!”
一級火箭點燃,震動傳來,清水雅人閉上了眼睛。
……
太平洋某處。
地下基地中,商君驍剛剛接到遊格格的指示,內容很簡短。
“烽火即將點亮,可以着手反擊。”
等這句話已經等的頭髮都要花白的商君驍臉色一正,轉身對副官道:“通知各部門做好準備,我們要開始反擊了。”
副官聞言立即立正敬禮道:“是!”
反擊?
什麼反擊?反擊誰?
這麼大的局看到這簡直已經花了眼,這世界到底怎麼了?舞臺上的羣魔亂舞又在演繹什麼?
狩月居里。
羅寶兒與遊格格對面而坐。
兩人面前放着一盤棋,一盤圍棋。
羅寶兒執白子,遊格格隔空執黑子。這樣的對弈上一次還是在七十年前,那也是羅寶兒與遊格格吵到不可開交,險些大打出手的一次。
原因無他,遊格格不同意羅寶兒以玄奧密宗宗師的身份攪進人類文明這場大局中來,即便羅寶兒可以稱得上是遊格格的半個師傅。
爲何說是半個。
這得從遊格格參悟玄奧說起。
都說玄奧是這個世界上最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東西。世上芸芸衆生,多少人渾噩一世也不曉得玄奧爲何物。往大了說,玄奧是天地的法則,是宇宙的脈動,是現實具現之間的聯繫與紐帶。
往小了說,玄奧便是人本身。
當年遊格格還只是個被社會拋棄的可憐姑娘的時候,她也不曉得天地運法自然爲何物,只覺得老天爺不公。現如今,遊格格卻感喟天地造化之弄人,使人嗟嘆不已。
因而,是遊格格先頓悟了玄奧,才後有羅寶兒引其正式入門。
可當年的遊格格何許人也?那是在暗中執掌足以撼動整個人類世界力量的存在。她的意志幾乎可以左右一個國家的興衰……但遊格格卻因爲死海十年的思考慢慢的淡去了拯救整個世界的想法。不是她逃了,更不是她怕了,而是她覺得機運未到,人類社會的覺醒不可逆勢而爲,所以像他們這種存在應該在合適的時間給予助力,而不是主動世界的命運走勢。
羅寶兒卻不同。
他早早的就預見了整個世界都會陷入一片黑暗,卻沒想到這種帶有象徵意味的預見居然成了影響七十億地球公民的現實災難。
所以羅寶兒就更加覺得自己有必要救衆生於危難。
他和遊格格之間的分歧也由此而生。
如今,棋局已然混亂,兩位玄奧大宗的秘術宗師此刻於狩月居中對弈,顯然是到了真正分勝負的時候了。
“幻已經搞清楚了,炸燬核電站,搶走擬態結晶,在雄安釋放神性,然後又在非洲和新美聯東部搞求存起義的都是高橋胤寺的人。”羅寶兒落子速度很快。
比較之下,並不如和精通棋道的遊格格就要慢很多了。
她不溫不火的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了,只不過我搞不懂的是,高橋胤寺不是清水家入贅的女婿嗎?怎麼自家人鬧彆扭,鬧到要全世界都跟着遭殃的局面了?”
羅寶兒捏着棋子笑道:“如果真是家務事,腦到這種程度那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是家務事?”遊格格明知故問,她本要落下的棋子又收了回來。
“高橋胤寺當年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窮小子,論家族財力,還是論個人修養,他都不及清水幻半分,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得到清水幻的垂青,你說,這是愛情的力量呢?還是另有其他原因?”羅寶兒此時與遊格格對弈談話完全不像是師徒二人在談心。
“大師也相信愛情?”遊格格戲謔道。
“世人不都向往愛情嗎?”羅寶兒反問道。
遊格格無言以對,她沉吟片刻,落下一子:“我今天來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師傅您哪也別去,騰出空來,好好的下一局棋,外邊的事,交給外邊的人去做。”
羅寶兒看了遊格格一眼:“田忌賽馬可不是這麼個賽法。”
遊格格悠悠說道:“我可沒說我是那匹上等馬。”
羅寶兒臉色微微一變,但他沒有起身,更沒有質問遊格格準備做什麼。畢竟是活了好幾百年的大宗師,這點沉穩還是有的。
但他還是苦笑道:“格格啊格格,你這又是何苦呢?”
遊格格莫名其妙的看了羅寶兒一眼:“幹嘛?說的好像我今天是來送死似的。”
羅寶兒搖了搖頭:“雖然我早已料定你不會置之事外,但現在我們和高橋胤寺之間的爭鬥到了關鍵時刻,你這第三股勢力究竟要做什麼?”
遊格格慢條斯理的又拿起一枚棋子說道:“不幹什麼,孩子不聽話了,就得打,不打,不長記性。”
羅寶兒聞言大概明白遊格格的意思了。
但是……
“現在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雙眼,你這巴掌落得下去?”羅寶兒落下一子後問道。
遊格格一挑眉梢,輕聲道:“天黑了就掌燈,人心都是火熱的,我相信他們也不會允許你們這麼自以爲是的。”
羅寶兒聞言眼神閃爍了幾次後擡頭笑問:“你知道清水家要做什麼了?”
遊格格摸了摸鼻子打着哈欠道:“之前看不明白,也一直想不通這靠着‘舊神’發家致富的騙子家族怎麼突然就大義凜然了……直等到我的人偶然發現星瀚國際航空航天局的現實資產所有者中居然有清水家的旁系人員,我才知道,你們纔是在鋌而走險。”
羅寶兒聞言哈哈一笑:“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我就跟清水幻那丫頭說了,該舍的得舍,該棄的得棄,她卻偏說什麼順其自然。”
遊格格聞言皮笑肉不笑的落下一子後擡頭說道:“清水家妄想摸黑就把整個世界給吞了,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羅寶兒幽幽一嘆:“幻沒和我說這些,大概是知道我肯定會出面阻止吧。”
“真意外,你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丫頭,你這些年難道不也是在閉門思過?”羅寶兒與遊格格說話時總是藏着機鋒。
遊格格也針尖對麥芒,她冷聲道:“我思的過是我自己做的哪裡不好,卻不是我對這世界有何虧欠,倒是師傅您,也該想想爲什麼清水幻會瞞着您偷偷摸摸的在火星上把冼家的丫頭圈起來了。”
羅寶兒沉默不語,半晌後,他點頭道:“我懂了,的確是我疏忽了,我願意在這老老實實的當個旁觀者,只懇請你少造殺孽。”
遊格格卻笑了:“師傅,我在這陪着您下棋呢,哪有功夫管外頭的事情,您是不是多慮了?”
羅寶兒不說話了,他輕聲一嘆,拿起的棋子遲遲沒有落下的意思。
……
從菲律賓海域直奔歐洲的桃沢花子一行趕在埃及政府軍加入非洲東部共榮體東線起義軍再度開拔前經蘇伊士運河先一步進入了地中海。
沿途他們遭遇了一小股武裝力量的阻擊,但這些人莫說與拓跋扈的高天使軍團正面一戰了,就連桃沢花子車隊裡那些智械傀儡也不是對手。可從他們義無反顧的赴死衝鋒氣勢來看,這些人已經不能用狂熱來形容了。
另外,考慮陸地環境複雜而選擇直接經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然後再前往德國與蘇瑤匯合的桃沢花子一行人還在蘇伊士運河兩岸多次見證光之巨人的出現與消失。
它們就像外星來的訪客,令人遐想萬千。
拓跋扈一路上也在感嘆:“這時代真是糟糕到極致了,幸虧我不是活在這個年代。”
李丹沉默不語,她只想儘快與蘇瑤的隊伍匯合。
可當衆人從法國南部登陸時才發現此時的法國已經變成了一片破碎的大陸。那些斜着倒插在大地上的山峰連綿不絕,大地上還留有凝結如鏡的寒冰。沒想到歐洲已經成了第一個受難者的桃沢花子一行人只得沿海岸線前往意大利,然後繞道德國。
這樣一來一回,耽誤了三天。
當他們進入意大利腹地的時候卻發現大批的難民正從法國邊境上涌入意大利,而意大利政府方面正在竭力阻止這些難民進入意大利國境。桃沢花子一行屬於武裝人員,路上雖然遇到了難民,可他們大部分都躲得遠遠的,顯然還是十分害怕的。
“這些難民絕大部分都活不過一週,他們會凍死的。”路上拓跋扈看着雪履車外如幽靈一般躲藏在樹林後的難民感嘆道。
老菸斗抽着煙,嘆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目和桃沢花子在車隊的最前方,拓跋扈和李丹殿後,他們要確保車隊的安全,絕對不能有所閃失。
當車隊抵達意大利與瑞士邊境線的時候,讓夏目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瑞士軍隊居然在邊境線上構築了軍事防線,不但拒絕了夏目所屬車隊的通過請求,還向他們下發了最後通牒,說是不繞行就開火。
已經因爲法國遭遇衝撞耽誤了一週時間的夏目當時就火起。
不過考慮到這些人也是按命令行事,他們只要繼續向東出發,一直來到意大利與奧地利接壤的地方纔繼續前進。
等到他們抵達此行終點站德國慕尼黑的時候已經是七月末。、
已在此地守候許久的蘇瑤早已在“烽火”點燃的地方附近建立了數條防線。德國軍方也派駐了幾乎全部的兵力來加強防守。
時任德國總理薩提恩更是親臨作戰中心,誓要守住這將決定人類命運的最後的“烽火”。
到地方後,夏目一行得到了國家級別的禮遇。
衆人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很少能和現實社會中的這類高層人物接觸。
好在德國總理本人平時就沒什麼架子,也沒讓這在德國的第一餐變得多麼尷尬。甚至餐後德國總理還爲衆人準備了啤酒宴會,一羣德國軍方高幹都有參加。
宴會上,對德國啤酒讚譽有加的拓跋扈帶着一羣高天使成員唱起了他們當年服役時的戰歌,並不清楚這些有着明顯亞洲面孔戰士來自何方的德國軍官們也受到了氣氛的感染,紛紛跟着打節拍,一些德國美女更是歡呼不已。
衆人似乎都忘記了此時外頭是零下一百二十五攝氏度,太陽已經“消失”三年多,十九億人已經因爲這場浩劫遇難。
都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可今夜的狂歡卻沒有任何人發表感嘆。
就連素來在這些大是大非面前很是嚴肅的蘇瑤也放開了豪飲。
因爲大家都知道,等到明天“烽火”點亮之時,這裡將成爲所有藉着黑暗隱藏醜惡面孔之輩的眼中釘肉中刺。
徹夜狂歡過後,公園2149年8月1號上午7點。
一夜未眠的蘇瑤早已登上即將被點亮的“烽火”高塔。它將重新連接萬物,讓全世界都知道整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將讓所有醜惡之輩無所遁形,也將意味着一場空前的血雨腥風即將到來。
也許有人根本不理解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既然“烽火”早已存在,又爲何到了這一天才決定點燃。
桃沢花子的理解是,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這就好比生了惡疾頑症,固然藉助一些鎮痛的藥,消炎的試劑可以暫時消退病痛。可若想根除,就必須有刮骨療毒的覺悟。
也許這將會成爲最後一戰,也許全世界都可能因爲這場戰鬥提前走向毀滅。
可比起渾渾噩噩的自欺欺人,世人應當清醒過來了。
……
“臨行前還有什麼必要的交代嗎?”桃沢花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