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千算萬算,把什麼情況都算到了,唯獨漏掉了司馬德文的反應。
司馬德文幫助路強還情有可原,可劉毅算什麼?他就差沒蹲在司馬德文的肩膀拉巴了,司馬德文爲什麼要幫他?難道他纔是那個吃錯藥的人?
想不明白,真的是想不明白。
劉裕的計劃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逼迫劉毅自行離開,然後他就可以從容地編排劉毅的罪名,讓劉毅徹底失去在朝中的地位。
可現在不行了,皇帝跟抽風似的要保劉毅,雖說皇帝只是個擺設,但至少在明面上,文武百官還得聽從這個擺設的。
就在劉裕等人緊急思考對策的時候,劉毅突然仰天而笑,好一會才躬身向司馬德文施禮道:“老臣感謝陛下的厚愛,不過老臣也羞與此等jiān佞同殿爲臣了,陛下保重,老臣告辭”
劉毅說罷不再理會劉裕、王謐等人,轉身昂然而去。
這一來不但是劉裕等人,就連司馬德文都傻了,心說這個劉毅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我在這保你,你倒是堅持住啊!憑你的實力,我再幫幫你,未嘗不能抗衡劉裕他們,現在可倒好,還沒怎麼地呢,你自己就先放棄了,我這擺設不白忙活了嗎?
眼見劉毅頭也不回地走了,司馬德文忽地“嘿嘿!”一笑道:“你們忙、你們忙,朕還有事,就不打攪了”
說罷,起身一溜煙跑進後宮了。
文武百官今天可真是開了眼了,原來朝爭還可以是這個樣子滴…
看着司馬德文消失的方向,劉裕的臉色有些陰沉,司馬德文已經壞過他一次事了,今天若不是劉毅主動放棄,最後結果是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司馬德文究竟想幹什麼?老子對他已經夠容忍了,難道他非逼老子做不想做的事嗎?
司馬德文一轉入後殿,臉色立刻陰沉下去,沉吟片刻,招手叫過一個小太監,低聲對他耳語幾句後,要他立刻去找何無忌。
劉毅離開,朝廷的勢力均衡已經被打破,這件事必須立刻讓皇兄知道。
劉毅果然沒有令劉裕失望,連府都沒有回,直接出城去了軍營,然後帶領大軍向廣陵退去。
劉毅的這個決定可以說是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因爲以劉毅平時的囂張,都以爲他會與劉裕大舉開戰的。
只有劉裕對劉毅的決定沒有感到意外,因爲他太瞭解劉毅的爲人了,劉毅是很不甘心,但也決不會在沒有把握之前同他開戰,只是劉毅打的算盤雖好,他能讓劉毅安心在廣陵發展嗎?
接到這個消息,何無忌大吃一驚,立刻命人和路強留在京城的人聯繫,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給路強。同時親自趕去皇宮坐鎮,劉裕既然已經走出第一步,誰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幹什麼?所以皇帝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務。
同時何無忌知道,劉裕趕走了劉毅,在朝廷站穩腳跟後,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路強。
建康現在可以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劉裕的兄弟劉道規奉劉裕的命令,在劉毅的人馬退出建康後,全面接管了建康的城防,隨即在皇宮外圍增設了一道防線,美其名曰是爲了保護皇帝,其實誰都知道,他是奔着何無忌去的。
劉毅在朝廷內雖然已經沒了立足之地,但從前還是有一羣捧臭腳的,劉裕的首要之急就是先將他們清除出去,於是在朝廷宣佈了劉毅的罪狀之後,一場針對劉毅昔日黨羽的清洗也開始了。
而在劉毅剛退走沒多久,一個早已被人遺忘的人蹬上了前往江陵的商船,這個人就是司馬刁。
路強在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到了距離廣州最近的桂陽郡,馮該接到命令後已經帶兵趕了過來,如今桂陽的總兵力已經到達近一萬人。不過這一萬人面對百里外的徐道覆三萬人馬,顯然是不夠幹什麼的。
馮該在未到桂陽郡時,秉承路強的旨意,一路走來,已經陸續徵召了一些士兵,不過到了桂陽郡後,就有些不好徵兵了,因爲這裡早期是桓偉的老巢,對江陵的人馬多少都有些牴觸。
路強知道了經過之後,先是對馮該的所爲給了高度的肯定,隨即下令暫停徵兵。
這個決定是路強同司馬休之、韓延之商量後的結果,桂陽郡臨近廣州,雖然說這裡的防守很重要,但若在這裡集結重兵的話,很容易給徐道覆造成一種錯覺,覺得路強是要對他動兵,所以在加強桂陽郡防守的同時,將主要兵力集結在桂陽郡四周,這樣即可以保持對廣州的威壓,同時一旦桂陽郡出事,也可在最短的時間內調動兵力。
說服了馮該之後,路強任命韓延之爲桂陽郡司馬,同時節制零陵郡、棗陽郡、南康郡、營陽郡兵馬。
這樣就形成了一道以桂陽郡爲中心的防護網,總兵力預定在兩萬,分駐在這幾個地方,老將馮該作爲韓延之的副手,協助韓延之駐守在營陽郡。
韓延之曾是荊州治中,與馮該早就認識,雖然後來辭官不做,但馮該素來很佩服他,所以對路強的這個安排,並沒有任何異議。
安排完這些之後,路強本應該啓程的,不過他突然做了個誰也沒想到的決定、他要同徐道覆見一面。
路強的想法一出,幾乎遭到所有人的反對。笑話!路強現在是什麼身份?那是皇帝玉口親封的荊、江刺史,都五州軍事的封疆大吏。
而徐道覆算什麼東西?人馬再多也是反賊,路強去同他見面,豈不自貶身份?所以沒有人贊同路強的決定。
路強早知道衆人會有這種想法,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徐道覆號稱盧循手下第一猛將,而據路強調查,這個人並不單單是那種有勇無謀型的反賊,相反,此人的心機十分深沉,甚至可以說,盧循能有今天,他有一大半功勞。
而這樣一個人卻沒有被盧循留在身邊,難道還不夠耐人尋味嗎?
所以路強斷定,如果不是盧循忌憚他,就是他已經起了另立爐竈之心。而不管他是那種情況,只要他肯來見自己,自己就有辦法讓盧循知道。
盧循一心想得到朝廷認可,可他在劉毅那得到的官職還沒坐熱乎呢!手下大將就和朝廷gāoguān眉來眼去了,盧循會怎麼想?
至於說徐道覆不會來見自己,路強卻覺得這種可能xìng不大,畢竟自己躥起的太快了,而對於徐道覆這樣一個成名已久的人來說,若不能和自己見上一面,恐怕他不會睡好的。
聽了路強的分析,衆人都不說話了,如果把路強的行爲比做一個計謀的話,那就是赤luǒluǒ的陽謀,讓人明白是怎麼回事,還不得不按路強的安排走下來。
收到路強的邀請函,徐道覆也迷茫了,這個路強究竟想幹什麼?一面向桂陽郡增兵,一面又想和自己面談,想招降自己嗎?
徐道覆此時的處境和路強想的差不多,此時的徐道覆仍對盧循忠心耿耿,可盧循忌憚徐道覆的能力,卻又不敢把他怎麼樣,所以就把他打發遠遠的,自己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要說徐道覆確實是個有勇有謀的將領,只是有些愚忠,對別人勸說他防備盧循的話,也從不往心裡去。
而正如路強所想,他根本沒把路強放在眼裡,同時也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好奇,所以接到路強的邀請後,立刻就答應下來。
其實路強所說的邀請徐道覆,並不是要請他到桂陽郡城來,而是在桂陽郡與始興郡之間的一處山坡上,擺設了一桌酒宴。不然徐道覆也不可能這麼痛快就答應。
按照事先約定,兩人各帶兩百侍衛來到約定之處,數裡之外,則是各自的大軍。不過兩人都能感覺出,今天是打不起來的。
徐道覆四十左右年紀,身材粗壯,雙目炯炯,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相。
路強在打量徐道覆的同時,徐道覆也在打量路強,路強的身高是他平生僅見的,半開半合的眼睛中寒芒閃動,竟讓徐道覆有種心悸的感覺。
怪不得他能鬧出這麼大動靜來,果然有些過人之處。
當徐道覆的眼睛越過路強,落在侍衛揹着的那張通體黝黑的大弓時,瞳孔驟然縮緊,對這把弓的來歷,他也曾聽說過,尤其是聽到路強用他射出的駭人戰果後,更加肯定這就是傳說中的霸王弓。
感受到徐道覆的目光,路強微微一笑道:“聽聞徐將軍武藝高強,如果有興,你我一會不妨切磋一下如何?”
路強並沒有動武的打算,這個念頭也只是隨口一說。
可徐道覆卻不這麼想“他這是在向我挑戰嗎?”
這附近方圓十里的地方,都被雙方的軍隊仔細梳理過,都知道這裡埋伏不下人手,不過兩個會見的人要是突然打起來,卻不是誰能阻擋的。
有感路強的強大壓力,徐道覆可沒有把握擊敗路強,所以直接無視了比武這個念頭。
淡然一笑道:“相信會有那一天的,路大人今天邀在下前來,怕也不是爲了比武吧?”
路強也笑了:“在下久慕將軍威名,只是想請將軍來喝上一杯,大家交個朋友,並無他意”
和我交朋友?這哥們昨晚喝多了、到現在還沒醒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