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六年,公曆1915年10月31日,李謹言和樓逍乘坐專列從關北前往京城。同一日,黑龍江下游河畔,由俄國彼爾姆邊疆區移民建造的幾個俄國村鎮,再度響起了炮聲。
俄國人一直以來的擔心終於成真,在短暫的偃旗息鼓之後,北六省軍隊再一次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半個多世紀前,俄國趁英法進攻廣州之機,沒有耗費一顆子彈,就從華夏攫取了巨大的領土利益,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北極熊吞進了嘴裡。如今風水輪流轉,伯力和海參崴之戰後,廢除了華俄簽訂的北京條約,同時也否認了《璦琿條約》的合法性。
從《海蘭泡條約》簽字生效的那一刻起,俄國對這一百多萬平方公里土地的統治就宣告終結。
屬於華夏的國土,華夏早晚要拿回來!
幾乎在炮聲響起的同時,駐守在該地的俄國士兵便選擇了舉手投降。
此時蘇維埃共和國還沒有建立,後世建在此地的共青城還沒有影子,大量的礦產資源也沒有開發,大量的機械工業還沒有發展,這裡不過是俄國在遠東無數貧瘠的村鎮之一。駐守在這裡的俄軍,加上持有武器的俄國平民,滿打滿算不過幾百人,可村子外邊的華夏軍隊有多少,兩千,五千,還是上萬?
這裡距離伯力並不遠,與海蘭泡也相當近,之前華夏軍隊進攻伯力的戰況,他們沒有親眼目睹,卻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炮聲,看到天空中掠過的機羣!
華夏人有飛機,有大炮,可他們連步槍和子彈都湊不齊!
“上帝!”
一名俄軍中士不停的在胸前畫着十字架,他是個虔誠的東正教徒,還有一個月,他就將與心愛的姑娘舉行婚禮,沒想到,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接到調令,被派到了這個該死的鬼地方!
原本中士還在慶幸,比起那些被送上歐洲前線的士兵,他是多麼的幸運,可以遠離戰爭。如今……去他的幸運!
轟!
又一顆炮彈砸下,中士只能拼命的藏在臨時挖掘的戰壕裡,期望下一顆炮彈永遠不要落在自己身旁!
“該死的!”
軍官們同士兵們一起蜷伏在地上,雙手護着頭,他們很多人都沒有頭盔,只能依靠雙手和胳膊護住頭部。
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的炮擊終於停了,幾名下級軍官已經準備好白旗,等待華夏的步兵出現,象徵的抵抗一下,就把旗子舉起來,至於上級軍官會怎麼想,會不會因此大發雷霆叫囂着要槍斃他們,誰會在乎?或許要到戰俘營裡,他們纔有下次見面的機會。前提是大家都還活着。
可是,俄國人期待的步兵進攻卻遲遲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在天空掠過的飛機。
飛機上投下的炸彈和掃落的機槍子彈,讓這些戰壕和工事裡的俄國兵叫苦不迭,紛紛用俄語大聲咒罵,如果翻譯成華夏語,那就是:“有完沒完?還有完沒完?!這都要投降了,還炸什麼炸?!顯擺炮彈多嗎?!”
駕駛飛機的兵哥進行過一輪轟炸之後,都感到十分奇怪,地面上的那些俄國人爲什麼不反擊?沒有高射機槍,步槍也行吧?難道都被炸死了嗎?
飛行員返航後,馬上報告了這一情況,第二師師長杜豫章立刻下令,提前發動進攻!
“師座,小心有詐!”
“有詐?”杜豫章正了正軍帽,嘿嘿一笑,“等着吧,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給少帥發捷報了。”
戰場上的情況正如杜豫章所料,在戰車掩護下發動進攻的華夏步兵,並沒受到多大的抵抗,大部分陣地中的俄國人都很快舉起了白旗幟,僅有的幾次象徵性抵抗,也在裝甲車的機槍掃射下徹底熄火。
兵哥們一路進攻,做得最多的就是前進,收繳俘虜,再前進,再收繳俘虜。
把整個村莊拿下後,戰後清點,一共抓獲了一百六十一名俘虜,卻只繳獲了五十一支步槍,機槍也只有一挺而已,還是打不響的。
一名俄軍少尉被帶到懂俄語的參謀面前問話,在給了他一根香菸之後,這個俄軍少尉告訴了華夏軍隊實情,不只是這裡的俄軍,包括附近幾個村鎮中的俄軍情況都差不多,他們手裡的武器都少得可憐。
機槍已經算是重武器,而火炮,少尉苦笑了一聲,“即使有火炮,有炮兵,我們也沒有炮彈。”
不過俄軍卻有爲數不少的炸藥,在這名少尉的帶領下,兵哥們找到了炸藥存放的地點,就在一座掩體的下面,很顯然,如果這些炸藥被引爆,即便不能將進攻這裡的華夏軍隊全部殺死,也能給第二師帶來不小的損失。
不過這裡的俄軍從一開始就喪失了戰鬥的意志,他們大部分都是臨時被召集起來的農夫,沒有被送上歐洲戰場是他們的幸運,可走進華夏軍隊的戰俘營……該說是他們的另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杜豫章接到下級的報告,也冒出了冷汗。
“大意了,打了一輩子仗,今天差點栽個大跟頭!”
要是真讓老毛子給炸一次,非等讓錢伯喜那幫老小子笑死不可!
杜豫章再不敢再託大,下令在接下來的進攻裡,絕對不能輕敵,誰敢輕敵冒進,他就收拾誰!
這道命令下得相當及時,並不是所有的俄國兵都像這個村子裡的守軍一樣膽小,附近一個村子裡的俄軍打光了步槍裡的子彈,就抱着炸藥包衝向華夏軍隊的裝甲車。另外一個村子裡的俄軍,則是選擇用手榴彈與華夏軍人同歸於盡,甚至有一些村民也拿起了武器。
但再多的反抗也無法阻擋華夏軍隊進攻和佔領步伐。
11月2日上午九點三十二分,彼爾姆斯科耶村及其附近的幾個村落全部被華夏軍隊攻佔,打死俄軍三百一十八人,俘虜一千一百五十二人,至於逃跑和失蹤的,並不需要費心統計,第二師進攻的目的是奪回失去的國土,而不是殺人。
更何況,如今南面和北面的土地都歸屬華夏,這些俄國兵要麼向北逃回俄國,要向東跳進大海,除此以外沒第三個選擇。
第二師的捷報傳來時,樓少帥和李謹言早已經抵達京城,樓少帥一到就被樓大總統叫進了辦公室,國會還沒有閉幕,樓大總統整天被議員們吵得頭疼,案頭還堆着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公事,樓少帥自己送上門,正好給他抓了壯丁。
李謹言一直被樓夫人和樓五小姐拉着喝茶聽戲,樓五小姐來京時還把兒子帶來了,見着李謹言,樓五讓他叫人,胖小子抱着李謹言送給他的玩具槍,虎頭虎腦的冒出一句:“舅媽。”
李三少當時的臉色,非常的難以形容。
樓五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樓夫人發話,“叫舅舅吧。”
樓五忙應聲,抱着兒子,“快,叫舅舅。”
“舅舅?”胖小子顯然還掰扯不清,娘不是說這是大舅的夫人?那不叫舅媽?
成功完成第二幅拼圖的樓二少站起身,邁着小短腿走到嘴角還在發抽的李謹言跟前,“言哥,抱!”
李謹言正尷尬着,有樓二少這一打岔,忙彎腰把他抱起來,樓五也趁機說着城裡電影院掛出了牌子,準備上映一部叫《軍人》的影片。
“我沒記錯的話,這電影是關北拍的吧?”
“是有這麼回事。”李謹言抱着樓二少坐在沙發上,任由小豹子摟着自己的脖子蹭,“六號上映。”
“那不就是睿兒生辰前一天?”
“對。”
“是個什麼片子?”
“是……”
娘幾個正說話,樓大總統和樓少帥出現在了門口,樓大總統一邊走,一邊哈哈笑兩聲,還用力拍了一下樓少帥的肩膀,樓少帥始終身板筆直,面無表情,不過李謹言還是能察覺到,他的心情應該很不錯。
“大總統,是有什麼高興事?”
“有啊。”樓大總統笑着走到樓夫人身旁坐下,把之前杜豫章發來的電報內容說了,樓五和李謹言忙讓到一邊,樓五抱着兒子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李謹言則抱着樓二少坐到了樓少帥身邊。
不想剛剛坐下,懷裡的樓二少就被抓出來,丟進樓大總統的懷裡。樓大總統正樂呵,乾脆抱着小兒子繼續說。
樓二少很憤怒,揮舞着小胖爪卻沒任何殺傷力。
李謹言眨眨眼,權衡再三,果斷沉默是金。
又過了一會,樓二少被樓夫人抱進了懷裡,李謹言拉了樓少帥一下,問道:“少帥,無線電公司的事情,和大總統說了嗎?”
“說了。”
“大總統同意了?”
“恩。”
原來,在李謹言赴京的同時,就計劃在京城也成立無線電公司,京城是一國首府,在這裡建設廣播電臺,影響力可比關北要大得多。
想到廣播在未來會發生的作用,李謹言的嘴角就忍不住的往上翹,樓少帥側頭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眸子深邃,像是不見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