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璐和老太太這一答應,可就壞菜了。澈哥兒知道了,哭着鬧着也要去。
袁璐是真沒自信能帶着兩個哥兒不出岔子,而且澈哥兒性子跳脫得很,到了外頭指不定會怎麼樣。
老太太也是不許,“你娘帶着你哥哥兩個人去大半天就回來了,你跟着做什麼呢?”
澈哥兒眼淚汪汪的,“上次來了客人,孃親就是帶着姐姐出去的。姐姐還收到好多禮物了,這次又只帶哥哥了。我不依,這次我也要去。”
老太太又看向袁璐,袁璐道:“兩個哥兒都帶到外頭去,實在有些不穩妥。”
老太太也跟着點頭,兩人都是不再鬆口了。
澈哥兒真急上了,憑什麼都不帶他!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他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來了。
澈哥兒以往乖巧可愛,十分懂事,突然耍起賴來還真叫人措手不及。
袁璐趕緊讓奶孃把他抱起來。
澈哥兒不肯起來,在地上擰着身子大哭,奶孃把他攔腰抱起來,他一邊哭一邊踢腿。
老太太跟袁璐就在旁邊勸,他也不聽。
澈哥兒哭了一刻鐘,他孃親和祖母都不說話了,屋子裡就聽到他的哭聲。他抽抽搭搭地安靜下來。
袁璐跟奶孃招招手,讓她把澈哥兒放進自己懷裡。
她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溫聲道:“你怎麼這樣能哭?往日還不知道你是個小淚包。“
孃親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好像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哭鬧而生氣。澈哥兒哽咽着不說話。
袁璐拿了熱茶慢慢地餵了他幾口,總算讓他把氣喘平順了。
這時候澈哥兒就有點不好意思了,祖母、他孃親還有哥哥姐姐,都在看着他。
他臊紅了臉,嘟囔道:“爲什麼不帶我去,我又不會亂跑。”
袁璐抱着他搖了搖,“孃親也是第一次去那裡,而且是去處理事情的,萬一到時候出了不好的事,孃親可顧不過來你們兩個。”
“那哥哥也是小孩啊,他也會危險的。”
老太太接過話道:“哥哥不同啊,哥哥將來要保護家裡,所以他應該早點面對這些事。”
澈哥兒就“哦”了一聲,揪着他孃親的袖子玩。
兩個哥兒休沐的那日,袁璐和泓哥兒早早起來用過朝食,給老太太請過安,就上了馬車。
他們這趟,說好聽點是去視察的。說難聽點,那就是去要債的。
袁璐帶了青江和呂媽媽,身邊孔武有力的婆子也都帶上了。另外高三也帶了三十私兵跟着。
高三騎馬在最前頭,袁璐和泓哥兒坐同一輛馬車在中間,青江和呂媽媽坐在車轅上,婆子和私兵在後頭跟着。
這樣一羣人沒出城之前是非常顯眼的,因此高三就讓婆子和私兵分成兩撥,一撥跟着他們,一波綴在最後,一行人就這樣出了城門。
出了城門以後,一行人才重新聚集起來,繼續前行。
城郊的景色就十分不錯,雖然是郊外,但一下子少了鱗次櫛比的房屋以後,視野一下子就開闊了。可惜的是,時值初春,雖雪已融了,樹枝上卻還是光禿禿的。
袁璐掀開簾子往外看,風拂在臉上還是冷冷的。她的心情也卻很歡快。
因爲顧忌着車廂內還有泓哥兒,袁璐也沒敢放太多冷風進來,只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簾子。
泓哥兒暈車,閉着眼睛靠在軟墊上養神。袁璐給他按手上的穴位,他這次倒也沒推辭。
走了一個多時辰,袁璐自己都昏昏欲睡了,馬車終於停下了。
青江先下了車,然後扶着袁璐和泓哥兒下來。
莊子的管事也已經等在一旁,他看起來二十出頭,穿了身棉布襖子,看打扮倒不是十分體面。見他們下來,管事就上前行禮道:“小的見過夫人,見過大少爺。”
袁璐扶了扶帷帽,點頭道:“是管事吧。”
管事笑道,“是小的。夫人和大少爺裡面請。”說着就要把他們帶到屋裡。
袁璐道,“不急,我昨日已派人通知過你,我們此行只是爲了看看莊子上的農田,你也不用多說什麼,只帶我們去看就行。”
管事道:“現下天氣還冷,天地裡一片荒蕪。夫人就是去看,也看不見什麼的。”
袁璐就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們去哪裡,看什麼,難不成還要給你解釋一番?”
管事立刻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但是其實心裡那是一點驚慌都沒有。京城裡出來的大家夫人,對農事上懂什麼呢。再說了看這光禿禿的田壟能看出什麼來?
管事招了個腿腳利索的小子在前頭帶路,他自己籠着袖子,似笑非笑地跟在後頭。
田間地頭上,確實如他所言,都是光溜溜一片。人影更是半個都看不到。
袁璐走了一段,見田間乾乾淨淨的,並沒有雜草。可見就算是不耕種的時候,還是有人悉心照料的。
她慢慢地停下腳步,把管事招到自己跟前,“帶我去見見耕種的農戶。”
上百畝良田,莊子上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都是付銀錢,讓附近村上男丁多的人家來幫着種的。當然也有家生子,俗稱的黑戶,就把田地承包給他們一家,每年交一些抽頭。
說起來這片田地還是皇帝當年衆多賞賜之一,只是相比其他的非常不顯眼,容易讓人忽略罷了。
說到要見農戶,管事就不十分願意了。地裡刨食兒的人都老實,幾句話一問能把祖宗幾代都交代清楚了。不過他早已備下了後招,因此也是不慌不忙地把袁璐他們往東邊帶。
誰知道走到一條岔路口,袁璐卻停下了腳步,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管事在心裡直罵娘,追過去勸道:“夫人,這裡小路崎嶇,恐不好走。小的帶您去好一些的村子。”
袁璐冷笑道:“村子是好是壞我自會看,用不着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管事還想再說,高三握着腰間的刀站到了他面前。他肩膀一縮,不敢再說什麼了。
有一句話,管事確實沒說錯。這條路着實崎嶇的很,且必須步行。馬車根本駛不進去,也正是因爲這樣,管事選了隔壁的大村子,那裡路好走,附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一切可都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行人走了快半個時辰還沒看到有房屋,袁璐四體不勤,已然覺得腿腳痠軟。她就問身旁的泓哥兒,“你累不累?我讓人揹你一段?”
泓哥兒生得胖,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卻是搖搖頭,仍咬牙堅持着。
好在沒過多久,一個小小的村莊就映入了衆人的眼簾。
這是一個不大的村子,從村頭到村尾可能就三十來戶人家。住村頭的人家看到一行人浩浩蕩蕩過來,還以爲是來尋事的,趕緊跑村長家高密去了。
村長是個山羊鬍子的老頭兒,聽說有人帶了一大堆人來,拿了扁擔就出門了。報信的跟在村長後頭,那是抄了條板凳。路過的每家人都會問上一聲,報信的就給說了事情。總之等到村長走到村頭,身後已經跟着二十來個孔武有力、手抄傢伙的莊稼漢。再後面就是一大羣看熱鬧的女人,老少皆有。
袁璐等人還沒入村,就看到一羣人在氣勢洶洶地瞪着。
高三命人把袁璐和泓哥兒圍在中間,他按着腰間的刀跨到前頭,揚聲道:“成國公夫人攜大少爺視察至此,閒雜人等避開!”
村長聽了這話有點蒙,再看被圍在中間的是個身形娉婷的女人,雖然看不出年紀樣貌,但看穿着打扮卻是十分貴氣。她手裡還牽着一個白白胖胖的稚子,衣着也是非凡。而平時對他們趾高氣昂的管事,正縮着肩膀站在一邊不說話。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村長趕緊扔了手裡的扁擔。
後頭的人見村長都這樣了,也紛紛扔下手裡的傢伙。
村長一邊不停地向袁璐作揖,一邊道:“誤會誤會,夫人莫怪,夫人莫怪。”
袁璐揮揮手,讓人把他扶起來。這老人家年紀看着比老太太還大,那揖作的恨不得低到地上去了,她看着也不落忍,只道:“誤會一場,散了吧。”
男人們紛紛走開了,只有後面的那羣女人,卻像是看到了更讓她們感興趣的事,偷偷看着他們,竊竊私語起來。
村長被扶起以後,就把他們帶回了自己家。一邊走還把村裡的情況都介紹了一番,把村裡多少口人,多少個男丁,每家分到多少地都一一說了。
袁璐聽過也只是過了一耳朵,她此行來是討債的,問些情況不過是爲了拿捏管事。如果管事知情識趣,往吃進去的吐出來也就算了。若是不,呵呵,高三選私兵的時候還問過她,她說要有真本事的。他便帶了上過戰場的三十人來。好戲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