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手臂僵持着沒動,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機,自嘲地笑了下,夢終究是夢,她早就該醒過來的。
然後再撥了個電話,漠而鎮靜地問:“你們追蹤到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了嗎?是誰打的?”徵信社的人道:“小姐,對方使用的是公用話機,具體位置我們已經確定了,要查是誰打的,請原諒,我們無法在這麼快的時間內給您答覆。“
“需要多久?“
“請您給我們一天的時間。“林七搖搖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想要拉起嘴角卻發現很難,只露出個苦澀的笑,她揉揉嘴角,給了自己一個算得上得體的笑容。
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向吳珂成求助,而且她心中帶着怨恨,自然不肯自己去揭開這麼齷.齪的事。誰種下的苦果就該由誰來嘗,步履沉穩地走出來,敲門的伴娘們紛紛關心地問:“林七,你沒事吧?怎麼進去這麼久?“
林七食指輕揉額角:“不好意思,我身體有些不舒服。”
溫儀早得了林老太太的提醒,忙問:“又吐了嗎?"看她臉色有些不好,心裡很是擔憂。
林七點點頭,無奈地笑了笑,手不自覺地絞緊,放在小腹上,輕蹙蛾眉。溫儀擔憂更甚,和比較穩重的李琳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攜了她,知道她是緊張,也不點明,說些逗趣的話讓她放鬆心情,林七強作歡笑,眉頭卻越蹙越緊,這倒不是裝出來的了,她心中的難過沒法向別人說,她這副樣子嚇壞了賀歡歡和王眉,李琳拉過她們低聲解釋,大家都擔心起來,只是不敢明說。
林七又感動又酸澀,但今天註定要辜負大家的期望了,林老太太得了消息,也不照顧盈門的賓客了,匆匆過來,剛來到門口就聽到下面響起陣陣吵嚷聲,有人,大聲喊道:“新郎來接新娘啦!“接着歡笑聲一聲高一聲。
林老太太又喜又憂,推門而入,一眼看到林七蹙緊的眉頭,她又心疼起來,還要笑着對大家說:“新郎來了,你們快準備準備馬上就要上來了!”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林七說的。
伴娘不只林七請來的同學和溫儀,還有爸爸媽媽這邊交好的人家的年輕女孩,大家轟然而上,扒在窗戶上從內往外看,又匆忙退回了屋裡,低聲問準備好了沒有。
林老太太親自坐在林七身邊,要拉過她的手安撫,林七突然捂住嘴衝進化妝室。
這下,大家都愣住了,連林老太太也不例外,林七乾嘔了一陣,見門口有人影晃動,撐着琉璃臺站起來,聲音低弱:“我沒事,你們繼續吧,撐得住的。”
林老太太走過來扶她:“林七,你真的沒事嗎?"又嘆息一聲,口氣有些不經心的寵溺:“哎,這臭小\子,一點不知道體諒媽咪的心情,媽咪正是高興的時候,他偏來搗蛋。以後啊,我看肯定是個調皮的搗蛋鬼。“
林七笑了笑,一蹙眉,又捂住了嘴,快速地說道:“奶奶,我這副狼狽樣子讓你們看見多難爲情,您別擔心,我吐過一陣子就好了。”林七邊捂嘴,一邊半推半哄地將林老太太弄出去,她眼角乾澀地坐下來,給楊阿姨打電話:“楊阿姨,傑森的案子審完了嗎?”
楊阿姨先祝林七新婚愉快,說了一大堆吉利話,纔回答她的問話:“剛剛審完。”
“法官怎麼判的?"林七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判了兩年的有期徒刑。"楊阿姨聲音哽咽又帶點感激地道,“太太,您要好好幫我謝謝先生,我聽律師說過,傑森的案子弄不好要判終生監禁的,還要遣送回國。我只希望他在牢裡這幾年能好好磨磨性子。”說完傑森的案子,她又連忙呸呸了兩聲,“林七,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真不該說這些話。”
林七唯恐她想多了,說自己不介意,又說幾句後掛了電話,無限惆悵,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呢?腦子裡亂糟糟的一片,敲門聲再三傳來。
林七望着鏡子裡的人拉拉裙角,整理下脖子裡的項鍊。她戴的這套首飾正是吳珂成的祖母留下的那套。藍色的鑽石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酸酸的,疼疼的。
林七挺了挺背脊,旋開門,立刻被團團圍住,伴娘們眼中是擔心,口中卻七嘴八舌地讓門外的人做夠多少個俯臥撐,讓出去的王眉數個數。
林七示意自己沒事,可以出去了。
林老太太已經不在室內,溫儀獨掌大局。李琳便拿了面紗給她覆上,賀歡歡給她戴手套。現在是非常時期,林七身體再不舒服也得硬着頭皮上。
林七微微笑,王眉數夠了二百個,衝屋內叫道:“新郎弟弟代替新郎做俯臥撐二百個!新郎做的話要一百個。“
說起這新郎弟弟,林七能想到的就是簡凡不會有別人。
林七幾次裝噁心,這次真的是噁心到了。心裡把簡凡詛咒了千八百遍,死妖孽,陰魂不散!房間裡鬨笑一片,門外叫開門,李琳暗示性地喊道:“還不行,還不行!誰都知道風宇公子是個寶貝金疙瘩,全身金光閃閃怎麼也要送兩塊金子才能表示誠意,情比金堅嘛!”李琳、賀歡歡等人弄清風宇公子就是吳珂成時,比任何時刻都囧,都驚訝。
她話音剛落,不過兩秒,門外傳來一陣抽氣聲。
吳珂成不緊不慢的聲音裡壓抑着興奮:“李小姐,請開門吧!“
王眉的聲音揚高,幾乎尖叫:“哎呀媽呀,姐妹們,伴郎們這是集體求婚吶!"她立刻聽出李琳的暗示,笑道:“伴郎團都拿出金戒指啦,這誠意夠了,姐妹們,咱們芝麻開門!“隨着她的話音,房門緩緩而開,門口羣人有男有女,簇擁着吳珂成在中間,林七偶一擡眼皮,隔着面紗,看到吳珂成的臉頰有點點紅暈,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折.騰,吳珂成則看到林七像高貴的公主一樣亭亭而立,微垂着頭,偶爾擡頭看他,滿是羞澀。
“哈,一個羞,一個呆,真是天生一對!"王眉捧了幾枚金戒指進來發給伴娘們,數目剛剛好,看到站着對望默然無語的兩人連忙說話圓場子。
男男女.女們跟着嘻嘻哈哈一片,氣氛瞬間活了過來,各種祝福迎面撲來,逮着兩人捉弄。差不多時,吳珂成厲眼一掃,發了紅包,大家立刻識趣地要接新娘子走。
林七自始至終都沒看簡凡,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真的忍不住吐出來。
吳珂成從來沒有這樣喜色蔓延,眼角眉梢充斥着幸福的味道,他牽着林七的手,隔着手套輕口勿她的手背,眼中滿滿的深情,雙眸如春日最清澈的湖水,溫暖和煦,春風拂過,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她從未見過他這麼滿足的模樣。
林七眼皮再次垂下,當溫熱從他的脣傳遞到她的手背,再順着血液裡循環到心窩裡,她默默無言,心突然就靜了下來,所有的懷疑與忐忑不翼而飛,所謂的怨恨來無影去無蹤她嘴脣動了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林七挽着吳珂成下樓,在萬衆矚目中緩緩地前行,小手袋裡手機不停地震動,她渾然不覺,玫瑰花梗幾乎被她掐斷。
來到林爺爺面前站定,林爺爺驕傲地把孫女和孫女婿介紹給賓客,耳提面命般地板起嚴肅的臉:“林七,從今天你就是吳家的媳婦不要給我老林家和吳家丟臉!”他前面巴拉巴拉一串,最後落在丟臉字上,不知怎麼的,林七生起了逆反之心她從來就沒在林爺爺面前服過軟,沒了牙齒的老虎只能“逞”威風而已。
在林爺爺轉向吳珂成眼神突然變得溫和時,她一把鬆開吳珂成,做出乾嘔的樣子,捂住嘴跑進最近的房間裡。
全場鴉雀無聲,林爺爺氣得渾身打哆嗦,眼神變得陰厲,狠狠瞪着逃掉的林七,差點控制不住要舉起柺杖了。
李琳自從知道坐着的老爺爺是林爺爺後,雙眼就沒離開過他,一身綢緞對襟復古裝讓他顯得更加古板,她惡意地想,真像個土財主!面上卻笑微微的:“林爺爺,恭喜恭喜,四代同堂,這是大福氣啊!”
其他人聽她這麼說,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紛紛上前賀喜。林爺爺的面子總算好了點,說了幾句孫女年輕不懂事要大家多包涵的話,反正這年月年輕人未婚先孕、奉子成婚是時髦,何況,對外公佈的是林七與吳珂成早就結婚了,現在只是補辦婚禮昭告天下而已,他也就釋然了。
林老太太吊着的心重重地放下,微微笑了笑。後面的就比較順利,再也沒發生新娘子嘔吐的事來。
林七輕輕叫了林爸爸一聲“爸”,林爸爸差點當場流下淚來,只轉過身輕輕擦了眼淚。他捨不得女兒出嫁。
與家人依依話別之後,新郎和新娘子先後上婚車。
林家外一整條街停滿了一色的黑色轎車,他們上了中間扎得最華麗的跑車吳珂成親自當司機。
林七從後視鏡裡向後望,黑色的車龍看不到頭。她微閉眼,默默說了聲對不起,攤開手掌:“大叔,對不起!"眼中濃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