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失望的彭華鼎不由產生了一絲狐疑，心道：“他心裡似乎有鬼。”
想到這裡，他再次將幾個電錶全仔細看了一遍，同時還很仔細地看了各個電流表的數值。看着看着，他終於發現了一點端倪：
整流器上安裝的交流電流表顯示的電流值與交流配電櫃上交流電流表顯示的電流值相差不小！交流配電櫃上的電流表顯示的電流值剛剛超過十五安培，而整流器上的電流表顯示的電流值接近十六安培！多出了零點五安左右，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在正常情況下，或者說在電錶準確的前提下，前面交流配電櫃上電流值應該大於整流器上的電流值，即使沒有其他負載，後面的電流也應該等於前面的，絕對不會超過前面的，因爲無論是整流器還是變壓器，都只可能消耗能量不可能增加能量。
對於這一點就是沒有任何技術知識的人也知道！
彭華鼎心理一動，動作有點誇張地在兩個電流表之間看來看去，同時悄悄地注意着吳世博的動靜。
果然，他發現吳世博瞪了其中一個廠家工作人員一眼。
那個工作人員臉上露出一絲委屈，但隨即走過來說道：“小夥子，發現什麼了？這些整流器和配電屏是我們公司的。……，你是不是發現兩塊電流表的數值對不上？”
彭華鼎點了點頭，說道：“是啊，相差零點五安培，而且後面配電屏的電流數字反而大了一些？”
那個工作人員笑道：“呵呵，你這不是挑我們的毛病嗎？這可不是我們的表不準，而是長久沒有清零了。你問問所有的維護人員，現在誰還看這些表上顯示的數字？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他說的不錯，這些電錶現在基本上沒有人看。
維護人員不像以前那麼有責任心，他們只要知道有與無電流就行，數值高一點低一點根本沒有人關心，自然也沒有人去校表，電錶顯示的數據一般都存在較大的誤差，不說只是相差零點五安，就是相差兩安、三安的也有。
彭華鼎心裡冷笑：這些沒有多大用處的電錶顯示的數據不對確實正常，可是，正常的情況你們爲什麼這麼在乎？一個剛纔趾高氣揚的專家開始心虛，一個幸災樂禍的人卻匆忙解釋。
拿定主意的彭華鼎突然伸手將配電屏上那個標註了“關”字的紅色按鈕重重按下——
“啪嗒！”一聲脆響。
“啊——”吳世博大驚，叫道，“你幹什麼？”
彭華鼎按下了配電屏的按鈕，屏裡安裝的空氣開關隨之跳閘，發出一聲脆響，接着整流器裡的告警燈亮起，告警喇叭“嗚嗚嗚——”地大叫。
不但吳世博等人大吃一驚，其他廠家人員也大吃一驚。
彭華鼎的目光迅速掃過配電屏和整流器上的兩塊電流表，然後一邊道歉一邊按下配電屏上那個標註了“開”字的綠色按鈕：“對不起，對不起，我碰錯了地方。”
配電屏裡的空氣開關再次發出一聲脆響，接着整流器上的告警紅燈消失，然後告警的喇叭也停止了鳴叫，一起恢復正常。
從按下“關”到按下“開”這兩個控制按鈕，彭華鼎花的時間前後不到三秒鐘，不知情的人真可能以爲彭華鼎是碰錯了地方。可是彭華鼎卻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而且他也相信吳世博和剛纔那個說話的廠家工作人員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在彭華鼎按下了“關”的紅色按鈕後，交流電源切斷，無論是配電屏還是整流器上的交流電流表指針應該歸零。即使這兩塊表都存在誤差，它們的指針也應該向左大幅度偏轉，指針會向零靠攏並接近零。
如果剛纔那個廠家工作人員說的是對的，那麼配電屏上的電流表指針因爲誤差少而更接近零，整流器上電流表指針因爲誤差多而離零遠一些，但偏轉的幅度應該是一致的。
可是，彭華鼎發現按下紅色按鈕後兩塊電流表的指針都只向左偏轉了很小一段距離。
按下綠色按鈕後——交流電接通後，兩根指針復原了——只向右偏轉很小一段距離。
看到指針只是微微地偏轉，彭華鼎心裡大定，也大喜：這情況跟他所預期的一樣！因爲經濟落後，裝電話的人不多，電信設備負載很小，而蓄電池容量選的太大，導致蓄電池容量和它們所承載的負載嚴重不匹配。
正因爲兩者之間長期不匹配，而農村的電力很不穩定，經常停電，導致蓄電池不斷用小電流放電、小電流充電，其性能很快劣化，最後這些蓄電池的真實容量變得很小很小，不說無法按額定容量達到它們所應該承載的幾十個小時的時間，就是承載電信設備連續工作九小時都不行，通信事故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
同時，他又通過剛纔的動作發現吳世博和其他廠家的人員給他——應該說是給華康公司——挖了一個坑：他們故意調動了直流電流表和兩塊交流電流表的指針，讓直流電流表顯示的數據在蓄電池最佳的負載電流範圍內，而兩塊交流表顯示的數據則與直流電流表的數據相對應。
市電單相電壓是220伏，而電信設備所需要的標稱電壓爲48伏，將功率因子取0.8，當直流電錶顯示的數據爲55安培的時候，交流電流表的數字值就大約在15.6安培左右。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數學題而已，吳世博和廠家自然很容易就做好了假象。
至於爲什麼兩塊交流表的數據不一樣，甚至將配電屏的數值還弄大了一點點，這不是他們疏忽，更不是他們愚蠢，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彭華鼎會因懷疑而到這裡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彭華鼎能夠從鎮子外面的蕭條情況而聯想到電信設備的負載小，因而聯想到蓄電池容量與負載嚴重不匹配，將蓄電池損壞的真正原因也就是導致通信事故發生的真正原因給找到。
在吳世博等人想來，彭華鼎這個小年輕看到電池房裡的蓄電池那個糟糕樣子，不懂蓄電池技術的他肯定會以爲問題出在蓄電池質量上，根本不會想到負載問題。就算碰巧想到了，看到那幾塊電錶顯示的數據後，他也會就此罷手，不可能去查電信設備的真正負荷。
因爲斷定華康公司的技術人員不會在這裡找麻煩，是以他們沒有花時間將指針校得很精準。
事實上，彭華鼎也不是看到兩塊電流表上顯示的數據而找到故障的癥結，他只不過是藉助着幾塊電錶更直觀、更快捷地揭穿了他們的陰謀，僅僅兩個小動作就把他們陰謀全部擺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