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站定,姜宇赫然出現在杜秋面前,嘴角依舊噙着那一抹邪笑。
只見他優哉遊哉的伸出手指劃出一道屏障徹底擋住了蕭辰的去路,也將他和我困在一個圓柱形的屏障裡面進退不得。
“嗯。”只簡單的迴應。
但緊張的情緒看得出來,他知道,面前這個蝶妖既然能控制黑蛛王,那麼就代表他早已經強大到可以剋制住身體裡對天敵的恐懼,那麼他也自然不會懼怕自己。
鳥對蟲——鳥在怕。
雙拳緊握,不似對待黑蛛王般的優容,杜秋臉上的符咒越來越華光盡顯,甚至手臂上,都充滿了這種銀色的光織,它們流轉在杜秋白皙的皮膚上,熠熠生光。
“不要這樣做哦。徹底破了禁錮,對你我,都不好呦。”
姜宇向後飄退一步,一揮手,腳下原本蛛王黑色的殘骸便被一股邪風徒然吹走,整個地面一片光滑,彷彿什麼都沒有存在過。
清理了戰場後,姜宇便繼續悠哉的看着緊張的杜秋。
“你要蕭辰,我要姜希,我們沒理由戰鬥,不是嗎?”姜宇腳下沒了蛛王的碎骸,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語氣,竟輕柔的彷彿哄勸。
“只要他要的,我就會幫他得到。”
杜秋已經做了十年的人類了,驟然想要擊破禁錮靈力的符咒,身體裡好似千萬根針刺般痛苦也死咬牙關,一聲不吭。
但他的眼神依舊堅定,彷彿爲了蕭辰,一切都可以。
後來我聽杜秋說過……說當初他初化人形,禁錮靈力,脆弱不已,那時如果沒有蕭辰救了他,也許他早已成爲金冠蛇王的腹中美餐。
“呵呵,即使死?”
說着,姜宇擡起一隻手,祭起靈氣,宛然一副,頃刻間要你毀滅的架勢。
“即使死。”
杜秋的靈力封印還沒有足夠的時間破完,當然他也知道,面前這個人不會給他那個機會破完封印,於是便也暗自激起已經衝破禁錮的部分靈力,準備拼死一搏。
師傅曾經告誡過他,如果遇到了比自己強大數倍又不得不戰鬥的對手,就一定要先發制人,不能卻喏!
“喝!”一聲怒喝!杜秋突然化出半身原型,做出攻擊的姿態!
他的翅膀小的可憐,甚至沒有我的蝴蝶翼展要大,但卻能夠承受住他的身體助他漂浮半空!
杜秋額間徒然出現一縷紅髮,頸間溢出一些白色的流光,腳也脹破了原本穿着的鞋子,化成了鳥類的利爪。
姜宇好笑的看着他那細弱的小羽翼和熒黃色的小爪子,小小的,爪尖也一點也不鋒利,確切來說,還有一些嬰兒肥似得,臃腫的可愛。
或許,這還只是剛過了幼鳥時期的小鳥也說不定。
不知道,這樣的杜秋,能做出怎樣的攻擊,他姜宇可不像那智商低的要死的黑蛛王。
衆人都本以爲杜秋會拼盡全力對姜宇做出攻擊,姜宇也早已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只要對方一出手,他就立刻抓住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山雀,慢慢折磨死他。
可杜秋卻沒有這樣做,只見他迅速收起攻擊姿態,弓起身子,小小的翅膀拼命揮舞,支撐他漂浮向上,突然拼盡全力聚起一束光波,扔向蕭辰和我所在的屏障!
屏障受到杜秋的攻擊,霎時碎成片片,消散在空氣中!
“快跑!”
杜秋大喊一聲,隨即旋身以一種不要命的速度向下俯衝向姜宇,打算用自己的身體下落速度炸死他!
“臥槽,你以爲你是憤怒的小鳥呢?!”
姜宇難得的緊張了一下,臉色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他既不想躲,又不想無辜承受這個憤怒小鳥的俯衝。
現在他對這個小山雀剛出現了一點點興致,想要知道他身上的符咒是怎麼一回事,他就想要玉石俱焚了?
他躲開了,小山雀就摔死。他不躲開,就得一起死。
姜宇眯起眼,在這萬分之一的時間之內,猶豫了。
杜秋早已算好了他這樣做的話,至少會讓姜宇躊躇一陣,於是打算用性命搏一搏!
蕭辰聽到杜秋的吶喊之後,也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扛起我,撒腿便跑,一邊跑,一邊聽着身後追逐着的呼嘯的風聲!
不知爲何,我眼中竟然有些溼潤,顧不得這些,我明白杜秋爲蕭辰做的,如果他現在回頭,那杜秋就白白付出了!
姜宇注意到蕭辰的動作,勾了下嘴角,隨即左手祭出兇猛的風刃吹向蕭辰和我的方向,而右手卻舉向空中,化出一陣迅速卻又輕柔的旋風,緩衝杜秋下落的狠勁。
那風落在杜秋身上是緩和,緩衝他的速度,而我們這邊的,卻是被打中蕭辰就肯定沒命!
於是我挪了下身子,身爲凡人,蕭辰的反應速度不行,但我可以。
我打算替他擋了這一下,我或許不會死,他,一定會死,我必須博。
“鏘!”追逐蕭辰的卻突然風刃被破!
一抹紅豔的身影嗖的一聲閃現,徒手便破了姜宇的風刃,隨即一手抓起蕭辰,一手抓起我喝了一聲。
“走!”
……
還沒看清來人,人便已被救走了。
姜宇不由得微怒了一下,眼中寒光盡顯,皺起眉毛,一掌捉住還在旋風中掙扎的小鳥。
“啊——!”沒想到自己拼命地俯衝力還被他的風遁化解了一半,剩下的竟硬生生被接下了。
杜秋脆弱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一縷血痕溢出嘴角,五臟六腑都痛的要命。
更因爲脖子被姜宇掐住,吊在半空,卡的喘不上來氣,臉漲得通紅,翅膀拼命的撲騰着。
姜宇眯起雙眼,眸子裡閃爍着不明的憤怒,手上微一用力,一絲妖力逼進他的身體。
“痛呃……”
杜秋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怪力,痛哼出聲,手腳也拼命地在半空中掙扎,那小小的翅膀也拼命地拍打着。
“這就是你放走我的人的下場。”
姜宇眼眸一暗,手上又一用力,在他脆弱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青紫色的印記。
杜秋的雙眼,慢慢的閉緊,身體也軟軟的不再掙扎,像一片落葉般,掉落在地。
姜宇眼中的炙熱更加恐怖,將杜秋的兩隻小翅膀殘忍的並在一起,像抓一隻小鴿子一樣,毫不費力的便拎起了他,攥在手裡。
旋即一陣風暴颳起,姜宇與杜秋便消失在後庭院中,只留下了一地的狂風肆虐與火焰燃燒的印記,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
與此同時,蕭辰與我被那個人抓着,那人速度極快,飛速的掠過大街小巷,我們只聽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便知此人移動速度之快!一點也不遜於一輛飛速的跑車!轉眼便來到一個狹窄的小衚衕裡!
小衚衕裡有一座三層的獨棟小公寓,那人提着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躍上了三層的露臺。
“進來吧。”
放下我們,打開陽臺槅門,那人才轉過身來說話。
這時我才仔細看清那人的長相,她帶着金絲邊的眼鏡,是個身材消瘦的女性。
我看她有些面熟,仔細回想,竟是我住院時主張給我輸血的女醫生徐麗穎!
“……”不知是福是禍,蕭辰與我都沒有出聲,蕭辰只是暗自伸手攬住了我。
“放心。”徐麗穎看到我們的動作,好笑的又伸手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示意我們坐下。
略微放鬆警惕後,蕭辰才扶着我坐到沙發上,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歆焱。”她淡淡的迴應,微笑着直接說出了本名。【注音:歆xin焱yan】
蕭辰不知所以,但我卻隨之一震!
“你是旱魃歆焱?!!”
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妖精不多,所以基本上以訛傳訛,那些鳥獸之語,我都能略有耳聞。
這也是之前我找尋了一下‘丞逸’這個名字,發現不足爲人道的原因。
傳說中歆焱是個千年的大殭屍,他力大無比,不懼怕陽光也不怕任何符咒與經文,發起狂來,足以毀滅整個城市,是這座城市中的神級大妖怪。
但遺憾的是,誰也沒有見過他,也許那些鳥獸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嘴中力大無比的旱魃竟然是面前這個看似無害的瘦弱女性。
看着我張大的嘴巴,蕭辰似乎知道她是個了不起的大角色。
“算不上旱魃,否則也不用落跑。”
她笑了笑,倒了兩杯熱水給我們,自己卻倒了杯暗紅色的汁液,一飲而盡。
“那你爲什麼……?”
旱魃是千年的屍,也稱殭屍。
經過千年的進化,旱魃早已經與人類無異,又因爲殭屍曾經是人類,所以與所有的妖仙都有一定差別。
“我不殺人取血已經很多年了。”她指了指杯中殘存的一些紅色道:“鹿血。”
“不吸食血液的殭屍會死的,不是所有的血液都能夠爲你提供能量。”
我知道,鹿血只能爲她充飢,殭屍因爲從前是人類,但沒有陽氣,所以只能吸收人類的血液爲其提供陽氣,才能繼續生存下去,動物的血液對她來說就像毫無營養的糙米殼。
所以若說不吃,絕對是在說謊。
此時在場的只有蕭辰是個人類能爲她提供陽氣。而我現在又身負重傷,即便不是帶着傷,給我十條命估計也打不過這個千年旱魃。
“一般來說,我是不會耗費我可憐的精氣的。”她嫵媚的一笑,好像絲毫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那你……”我無言,明白她暗指的是她剛剛救了我們的事情,不知該如何回答,換言之,是不是她在求回報?
“沒關係,我不會要你賠的,我的職業可是醫生,掌管血庫。”她又是一笑,殭屍的面容一般都比較僵硬,她卻與常人無異,就連笑容,也絲毫不顯僵硬。
我放下心來,原來不是不吃,是偷吃血庫……嗯,不算殺人。
也難怪這室內光線昏暗,很明顯是不喜歡陽光的殭屍的居所。
“你們在這裡休息吧,今天我夜班,還要去醫院。”
交代一句,徐麗穎便提上她的包包,準備出門。
“喂……!”我喚了一聲,衝上前拉住她的手,又卻頓覺不妥,鬆開手,問:“你爲什麼救我們?”
“呵呵……”她又是一笑,淡漠又不失理性回答:“順便路過。”
“那你爲何不救杜秋!”
“俎上之魚,何爲救也?”她推了推眼鏡回答的依然淡然。
“什麼意思?”
“那既然你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放下包,她一臉嚴肅的坐在沙發上,與我們對坐:“自從你們從醫院出來,我就一直暗中觀察着你。”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樑子,疑惑。
“對。”徐麗穎點頭:“我見你可以吸收血液而復活,本以爲也是我殭屍一族,但沒想到只是個蝶精。本來我對你也算是徹底失去了興致,但卻無意中發現了,你和妖界的聯繫。”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是啊,沒關係。”她笑:“雖然這與我沒什麼關係,可是啊,人活千年,總得找些樂子不是?我就當看戲了,可沒想到啊沒想到,那個鳥爲了你們竟然寧可放棄他的生命,這讓我很感動。所以,順路救了你們。”
“……”聽了她說的,我有些無言以對。
“至於他,要是救他的話,我可就要與那傢伙起正面衝突了,先前我說過,我可不輕易浪費我可憐的精氣。”
聽完這些話,我不禁鼻子一酸,心揪得死緊。
不過礙於面子並未表露出來,只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哦。”
人家救了自己,本身就已經是大恩大德,怎麼可以埋怨人家只救了兩個,而沒有救杜秋呢?
怪只怪自己,沒有本事罷了……
“言盡於此。”
徐麗穎再次背上包包,踏出家門,砰地一聲關上鐵門。
昏暗中,我似乎感受到蕭辰略微顫抖的肩膀,不禁伸手牢牢的抱住他。
蕭辰將頭埋進我的懷中,一聲低嘆,盡是他口中所說不出的難過……
可我卻陷入沉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纔從姜宇那逃回來的時候,我瞧見的是徐麗穎的本體。
紅色的旱魃,一閃而逝。
紅色。
我分明記得,在翠湖的時候,也是個紅色的東西在跟着我,且姜宇殺死的那個不明物體,也是紅的……
她,是不是在說謊?是否有所隱瞞?還是另有圖謀?
杜秋呢?被姜宇帶走之後……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