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走着瞧

所有人都懵了,不管是李家人,吳家人,又或是一直強悍的馬氏和劉成,頭一次,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親人被抓的原因!

逃奴!

這是多麼可怕的字眼?這是多麼震驚的消息?周新貴和許氏竟是逃奴嗎?那自己家的兒子,孫子,豈不成了逃奴的後代?也成了奴?

不不不,這個事實他們誰也接受不了。

武勝說話期間,馬氏和劉成幾次想要打斷武勝的話,爲自己辯駁一下,可惜蘇川拍了兩下驚堂木,把他們呵斥了。

“堂下安靜,無關之人安靜。”

馬氏撇嘴,敢情他們就是那無關之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逃奴這事兒,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會是周大海一家子隨便弄出來的理由吧?

老實的周大海,啥時候變這麼狡猾了,當着大老爺的面兒,也敢撒謊!

“誰擊的鳴冤鼓?”蘇川的聲音波瀾不驚,好像再大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影響似的。

馬氏剛要說話,卻被劉成攔住了。

“大人,是我!”

“武勝所講之事,可屬實?”

“大人,萬萬不能聽此人一面之詞啊!他跟周家是一夥的,當然向着周大海說話!”什麼逃奴不逃奴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這案子有意思了,原告不是原告,被告還是苦主!

“大人,我們還有人證!”周瑾只道:“有證人能證明武大人的話。”

“帶上來。”蘇川拍了一下驚堂木,示意他們把人證帶上來。

一直跪在後排的林得勝和林十三趕忙跑到前邊來,跪下後直接給蘇川磕了個頭,“大老爺,小民二人便是人證。”

“哦,你二人是何人,與周家有什麼關係?”

林得勝連忙道:“回大人,小人是林家集村的里正,我父親是上屆里正。”

“哦?”父子倆都是里正,這種事情也不多見。

“小民可以證實,武大人之話,句句屬實。當日……”巴拉巴拉,把那天發生的事兒都說了。

只要不提及周瑾的身世,基本上林得勝和武勝的話就沒有出入。

蘇川聽完,基本上也就明白了,證人供詞都差不多,想來這事也好斷。

馬氏不幹了,這是要走後門的意思,憑啥只聽他們的,不聽自己的?鼓可是她敲的。可是她不敢說話,只好一個勁的瞧兒子,心裡着急啊!

“大人,里正之話不可信!平日二人關係密切,平時在村子裡便時常走動,兩家人親如同宗,感情特別好,里正自然會幫着周大海說話。”劉成急急的道。此時他的身上已經見汗了,如果周新貴和許氏真的是逃奴的話,那麼妹妹和外甥女是絕對救不出來的,而且他們今天到公堂上來鬧的這一出……

真是要死了!

這個時候,本來就是各執一詞的時候,劉成就算怕招來縣令訓斥,爲了保住自己,也絕對不能讓他們佔了上風。

“哦,你說里正和武勝與周大海竄供?”

劉成連忙道:“正是!大人,周家在鎮上有兩間鋪子,家裡還有田產,大宅,作坊,家資頗豐!草民懷疑周大海用銀錢賄賂里正,教唆他作僞證。當年周新貴和許氏確實是外來戶,據草民所知,來到林家集後還是林十三,也就是前一任里正給落的戶,當時他們怎麼不說周許二人是逃奴呢?”

切!

周小米暗罵劉成無恥,他以爲自己懂得很多嗎?

“胡說八道!”林得勝最恨別人空口白牙的說話,“無憑無據的,你敢這麼說話,你這是藐視公堂!”

“肅靜!”蘇川拍了一下驚堂木,然後問劉成,“你有周大海賄賂里正的證據嗎?”

劉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起來,這個還用證據?那錢被他拿去吃了喝了,賭了嫖了,不行嗎?

可是他沒膽子亂說話!

“那就是沒有了?”蘇川板着臉,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敢問大人,他們可有周,許二人是逃奴的證據?”

周小米覺得自己的腿都跪麻了。

周瑾正等着他問這個話呢,當即將周貴和許氏的賣身契拿了出來,道:“大人,這是那二人的賣身契!”

蘇川再次看了一眼周瑾胸前掛着的小銀魚,吩咐兩班衙役道:“呈上來”

有衙役將有些發黃的紙張小心翼翼的捧了上去。看得劉氏和馬氏眼皮直跳!

完了!

這兩份賣身契,被死去的周管家特意藏了起來,所以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了,但保存的很好。而且戶籍這個東西,是可查的,周貴和許氏是奴籍,只要沒收到放奴書,沒有到衙門做戶籍變更,二人便永遠是周家的奴僕。

蘇川接過賣身契看了看,字跡清晰,上面的公印清清楚楚,紙章也是衙門特有的,錯不了。

他把手裡的賣身契交給旁邊的師爺,小吏過目。

大夥一致認爲這賣身契是真的,貨真價實。

周瑾恭敬的道:“家裡的奴才,背主私逃!原本不是大事,只是事隔多年,那兩個奴才化名生子,又分別給子女說了親事,有了孫子!他們是逃奴,可與他們結親的人並不知情,所以對於羈押他們的子女一事,十分不理解,認爲我們與大人勾結,徇私舞弊,欺壓百姓。”

這個帽子可就大了。

劉成當即道:“冤枉啊大人,我們並沒有這樣想。”

“是嗎?那爲何你們帶人打上門去,不但不聽我們的解釋,還三番五次說我們是仗勢欺人之輩?爲何你們又會出現在公堂上狀告我?逃奴一事,與我無關,如果你們不是認定了我與大人是幕後黑手,又爲何不能先行打探,而是迫不及待的擊了鳴冤鼓?”

周瑾眼神凌厲,咄咄逼人的態度,讓人覺得倍感陌生。

劉成的腦子飛快一運轉着!周大海的指控,卻是不好回覆。

現在這種情況,自己家與周大海一家,就已經是撕破臉皮,勢同水火,再沒有什麼情面可講了!所有的底牌都得用上,留着根本沒有用。

“大人!被收壓的周新貴和許氏,是周大海的父母!村裡人都可以做證!包括牢裡的周大江,周大河,都跟他是親兄弟,大人從名字上就應該能判斷出一二來!雖然之前他們的關係鬧得很家,甚至先分家,後斷親,可是從血脈上講,周大海就是周新貴和許氏的兒子,這事兒錯不了。如果說周新貴和許氏是逃奴,他們的子孫後代也是奴隸的話,那他周大海是什麼?”劉成的話,擲地有聲,聽起來特別有底氣的樣子。

看熱鬧的人不免要議論幾句。

“大人,敢問難道斷親了,就能抹殺他是周家後代的事實?就能免於奴隸的身份?”劉成一副必勝的模樣,瞥向周大海的眼神都是帶着殺氣的。

不管人能不能救出來,你周大海是別想獨善其身的逍遙快活了!等你也成了階下囚,成了奴才,我看你還有什麼好嘚瑟的。

蘇川的眉毛擰成一個結,確實,即便是斷親了,一紙公文而已,即便是在衙門做了備案,周大海一樣是周家的人,顧主要是追究起來,他照樣逃不脫奴才的身份。

沒想到這個周大海居然和牢裡那些人是直系的親屬關係!只是他怎麼會有小銀魚呢!

那個銀魚,是有故事的,應該在恩師手中啊?

蘇川百思不得其解。

周大海跟恩師有何淵源呢?

“周大海,劉成所說,可屬實?”

周瑾冷笑,然後才道:“回大人,草民以前並不知道自己身世,還跟劉成一樣,以爲自己也逃不開這個奴才的身份呢!可惜啊……”他故弄玄虛的停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劉成的臉色。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劉成很後悔。從前,周大海的臉上總是掛着笑,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但是現在的他,變了,自己像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他要說什麼?

他還有機會翻盤嗎?

會嗎?

劉成不斷的問自己,眼睛裡的陰鷙幾乎要衝出來。

周瑾很滿意自己看到的,才轉回頭道:“周貴和許氏離開主家之後,輾轉了好幾個落腳點,可誰都不敢大意冒頭,生怕主家來人把他們抓回去。過了好幾年,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才結束,二人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恰巧撿了我,就收養了我!大人,這也是爲什麼他們會在有了自己的兒女後,偏心的厲害,拿我當牛作馬的使喚,甚至虐待我的妻兒的原因!這麼多年了,我們家的事兒在村裡可謂是盡人皆知,大人儘可去派人打聽,看看草民所言,是否屬實!”

劉成震驚了,馬氏震驚了,趙家老兩口震驚了,李家,吳家的人都震驚了!

他們從來都沒聽說過這件事!

劉成大怒,不相信周大海的說辭,急忙道:“一派胡言,大人,萬萬不可聽他一面之詞啊!他說他不是周,許二人生的,就不是了?公堂之上,一切都要講證據,不能聽他信口雌黃。”

這劉成,果然了不得,當初自己還小看他了。

林得勝又開口道:“大人,當日周新貴和許氏,已經親口承認了周大海的身世,這事兒我和我爹,還有村裡的幾位族老都在場,都可以作證!大人可派人到族長家打聽,此事確實屬實。”

馬氏沒忍住,當下道:“你向着他,自然替他說話。這種事情能只憑他周大海一個人說嘛,我還說我是他娘呢!誰信?”

“肅靜。”蘇川再次拍了一下驚堂木。

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

案子審到這個時候,性質已經變了。

最初是有人擊鼓鳴冤,要狀告周大海一家!說來也是有意思,只因他們自己沒搞清楚事實真相,便無緣無故說周大海打擊報復,將人送進了大牢裡。懸衙大牢是什麼地方,是誰想把人送進來都能送得了的嗎?況且那些逃奴可是經御營軍的手送進來的,說是暫時羈押,稍後提審,又跟周大海有什麼關係?

等等!

御營軍,京機營,周……

難道說……

蘇川猛然看了周瑾一眼,似乎想要在他的臉上瞧出個端倪來似的。堂下跪着的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都想知道大老爺還要不要審了,要怎麼斷這個案子。

“此案,案情明瞭,周貴和許氏逃奴身份確認無疑。況且牢裡的人,是御營軍來暫時羈押的!”蘇川的話一出口,堂下等人,除了周瑾父女倆,林得勝父子倆,武勝等人心中有數以外,其他的人都懵了。

那夜,確實有一隊人馬如天兵天降一般降臨在林家集鎮,接着老宅的人就出事了。他們雖然知道一些事兒,但大多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具體當時是什麼情況,周家老宅的人又爲什麼會被抓走,他們完全不知情。現在聽聞老宅的人是被什麼御營軍抓走的,當下明白這事兒是真跟周大海沒有關係了。不過幾個人還是不太甘心,只是在堂上不敢表現出來罷了,誰敢跟縣太爺叫板啊,不要命了?

雖然周大海似乎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大人,雖然周貴和許氏是逃奴,但周大海與那些官爺……”劉成意有所指的看了武勝一眼,才道:“似乎與這些官爺交情匪淺,官爺們很是護着他們!官爺們難不成事先知道周大海並非許氏和周新貴所生?”

武勝冷哼一聲,“你這是質疑大人的判決?難不成我們做事,還要事先知會你一聲?”

劉成自知說不過他,只得把這口氣暫時嚥下,不過感覺不太好就是了,臉都憋成了青色。

“不敢!”

他還能說什麼?

武勝只道:“告訴你也無防,我和周家,確實有兩分交情!”

劉成眼睛驀的一亮,這是不打自招?

“大人,武大人承認了,他確實和周家有私交,這是不是說,他難護周家,也是帶着目的性的!”

周小米翻了個白眼,劉成,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人家挖個坑,你就跳!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現在好了,怕是要吃板子呢!

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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