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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我勉強對兩人說。
那兩個人搖頭,都不肯走。最後還是季遊把檀音拖到一邊,不知對他說了什麼才把他勸走,只不過他勸走了別人以後,自己卻沒有離開,反而走了過來。
“我們談談。”他對我說,隨後首先走進房中。我尾隨而來,問他:“談什麼?”
他將我看了一陣,一面指了張椅子叫我坐一面問:“你喜歡冼晴蒼?”
我擦乾眼淚,點點頭。
“有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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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喜歡到他這樣做,我很難過。”我看着他,很認真地回答。
他又問:“怎麼個喜歡法?”
我仔細想了一想,道:“他對我越好,我就越開心。我也想對他好,想幫他,使他沒有那麼多煩惱,然後和他一輩子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他聞言一笑,再問:“那麼和冼雲飛相比呢?”
雲飛哥?
“雲飛哥也是好人。要是大家能夠永遠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冼雲飛對你好,你開心嗎?”
“開心。”我點點頭。
“那你希望對他好麼?”
“希望。”
“既然如此,那麼冼晴蒼和冼雲飛有什麼區別?”
有什麼區別?這個可把我難住了……
“大哥和我親密一些。”
半晌,我終於想到了這個答案。
他聞言一笑,道:“難道不是因爲冼晴蒼是大哥,所以你更崇拜他一些嗎?”
“我當然是崇拜大哥的,可是……”
可是什麼呢?
我想反駁他,可是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來。
最後,我只有強調:“總而言之,我是真的喜歡大哥!不然不會和他做那種事!”
“那種事?哪種?!”季遊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
我窘得滿面通紅,不知該如何開口。他見我這樣,盯着我瞧了我一陣,又慢慢平靜下來。
“尋道,那種事也沒什麼了不起,只要到了一定的年紀,大家都會做,並不一定非要有愛才可以。”
“是、是這回事嗎?”我擦擦鼻尖冒出的汗,覺得十分震驚又十分心虛,“可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按照這個說法,即使我和不認識的人做這種事情也是可以的了?
“沒錯,這種事情本來就很平常,就和吃飯、喝水一樣。你原來沒有聽過,是因爲本家的人都是些保守頑固的老傢伙,他們多多少少在這上面吃了些虧,所以不願意提起,偶爾提起,也都沒有好語氣。”
“真的嗎?”
說起本家的那些先生們的保守頑固,我還是十分相信的——在那裡待了十幾年,我實在太瞭解那裡的人了:他們於學問上個個機敏聰明,而於人情世故上,則多多少少有一些偏見。在下山以後,我常常會發現冼家教給我的處世之道是十分生澀、不夠靈活的。
“所以我才說,住在山上是不可能學到真正的學問的,不是嗎?我其實很後悔,認爲當初不該把你抱回冼家。”
他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神色黯淡。
我摸摸頭,說:“其實也還好啦……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之前你也說過,我是因爲養在冼家才能如此嫺熟地擬定法令的不是嗎?”
“可是如果早知道冼家會把你培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我就不會這樣做了。我很失望,”他直白地說,然後定定地盯着我,“我向來覺得他們十分不識時務,又高傲自大,還好你沒有這些毛病。可是你若能不那麼乖,或許我會更加高興。”
我低下頭,心想:這種事情我也沒有辦法……他見狀,嘆了一口氣,又道:“現在你大哥已經放棄了你,你預備怎麼辦?”
一提起大哥,我的心又開始痛了。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說:“我原來準備解毒後就回一趟本家,使大哥他們安心,然後再回到這裡來,勸說檀音試行我們在棉城發佈過的那些法令。現在大哥既然如此,我正好可以省一些力氣。”
話雖這樣說,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地軟弱。
幸好季遊並沒有反駁我,反而順着我說:“這樣也好,這樣子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冼家了。”
“你真的要回去?”我擡起頭看着他,覺得很奇怪,“你明明已經脫離了那裡不是嗎?”
“我對那裡有很清醒的認識,會盡力而爲;不像你,如果繼續跟着他們,恐怕會應付不來。所以我寧願用自己來換你。”
他說着這種話,十分平靜,就好像爲我做什麼都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看着這樣的他,我明明知道他是害我被逐出冼家的元兇也生不起氣來了。
往好處想,這個人回到冼家顯然比我回去有用得多。
於是我就這樣安慰着自己過了幾天,又這樣安慰着自己把季遊送走,然後自己打起精神來說服檀音。
“你要試行自己研究出來的法令?”
檀音聽見我這樣說就微微皺眉。
儘管我早就預料到這件事情可能會有很多波折,看到他這樣的反應也不禁有些心涼。
“我並不要求大範圍試行,僅僅是在棉城而已。”我說。我知道他已經在實質上控制了大部分檀國,現在只差和龜縮在都城內的定安侯決戰而已——不知道爲什麼,他一直把軍隊駐紮在都城外圍,沒有立刻進行決戰的打算。
他微微撇開頭思索着,也開始下意識地用手指敲擊桌面——很早以前我就發現,這是他覺得很爲難的表現。
“不是我不支持你的計劃,”他思索半晌以後,說:“只是我回國的時候,你並不在身邊,所以現在很多人都不認識你,我擔心你受到委屈。”
我很輕易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回國的時候依然跟在他身邊的人是誰呢?他是擔心我受到錢伶的排擠吧!
“我會見機行事的。”我說:“我現在已經比以前靈活得多了,而且保證不和他起衝突。”
“即使衝突起來也沒有什麼關係,我會幫你,”他說着,摸了摸我的頭,“我只是擔心你在我還沒有得到消息的時候就受了委屈。”
“沒有關係,我會盡力保護自己,及時避開,在你趕到之前決不和他硬碰硬,而且,”我沉吟了一會兒,說:“而且你可以將禹從文調來幫我。”
經過管理棉城的那段時間我已經發現,一個人若沒有心腹助手,做起事來實在不方便。
“好吧,既然你這樣堅持,我就把棉城暫時交給你管轄。只是禹從文一個人不夠,我再撥幾個人幫你。”
“好!”我點點頭,然後依照這些日子在外學到的處事經驗笑着向他表示感激。他見了,神色一動,似乎想要說什麼話,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告退了出來,正好聽到幾個侍女在走廊盡頭敘話,說的正是這段日子錢伶也染了病,檀音見他經不起車馬勞頓,所以遲遲不肯發兵——於是一笑,心想:幸好剛纔加了那幾句表示感激的客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