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皇上駕臨,各人都早早的起了牀,梳妝打扮,不敢怠慢半分。秦漫自然也不例外,不過她素來愛乾淨,不愛在臉上塗這抹那的,所以這次也打算素顏朝天。
月成看着很令人賞心悅目的少夫人,笑着說道:“少夫人,就這樣也能把她們給比下去。“
秦漫失笑道:,1月成,不要總這般虛榮,小心夫君罰你去掃大院兒。”她不經意的一瞥,卻從銅鏡中發現尤子君正在看着她出神,便問道:“夫君,是否妾身有哪裡不妥?”
尤子君回過神來,便說道:“確實不妥。此次皇上駕臨,夫人這般素顏會招惹非議的。皇上也會以爲夫人不尊重他,所以夫人須得盛裝打扮一番。“他雙手搭在她肩上,看着鏡中的女子心神微漾。
他不瞭解女人,但他了解男人,皇甫正見慣了宮中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旦見到夫人乾淨素顏,反而會令皇甫正額外注意。他尚且迷戀夫人至此,又何況那皇甫正呢?
“這樣嗎?“秦漫一愣,心想這也確實是她頭一回參加這麼隆重的盛會,尤子君說的必然沒有錯的,她便對月成吩咐道:,1月成,依夫君之言重新來吧。”
月成只得應了:“是,少夫人。”她心裡咕噥道:這樣不挺好看的麼?濃妝豔抹的反而會被埋在衆女子中口但少爺有令,她又不敢不聽。
月成便挑了最豔麗的衣裳給秦漫換上了,又重新替秦漫描眉畫脣。待到完成之後,她便說道:“少爺看這樣可好?“雖然少夫人這樣也挺好看,可卻沒有先前那般攝人心魂了,也不知少爺怎麼想的。
尤子君一直注意着,只見夫人的光芒完全被遮蓋住了,看上去與府裡其他濃妝豔抹的女子並無異處,便點了點頭道:“可以。夫人,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出去恭迎皇上吧。“
“嗯。“秦漫便將手放在了他伸出的手中,搭着他的力道一齊往外走去了。
這時尤府到處都站着侍衛及護院,老太太尤老爺等人也都聚集在了大門口,這會兒尤子君再與秦漫一同去了,宰相府裡當家的就算走到齊了。尤府所有的下人都站在大門兩側排成一列,只等皇上來了便下跪迎接。
“皇上駕到…… “不一會兒茶駕來了,那劉公公便扯開了嗓子叫道。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齊聲道:“恭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因秦漫這會兒肚子已經微凸,行動不太方便,尤子君便伸手托住了她的身子,至於是否會引起皇上的關注,他倒也不在乎了。畢竟皇上現在目光是盯着夫人了,他只能想辦法讓皇上沒那麼容易將夫人召進宮去。
皇甫正踏着太監的背脊下了鑑駕,一眼便往尤子君的方向瞧去,沒先讓大家平身,反而說道:“尤愛卿,子君很是愛護他這位夫人啊。”
尤老爺聞言望過去,心知皇上是指兒子托住媳婦身子一事,便超緊解釋道:“臣啓皇上,臣的媳婦懷有身孕行動不便,故而子君有此一舉。“
“哦?是這樣……“因爲秦漫低着頭,皇甫正倒也看不清她模樣,只從她衣着打扮上看沒什麼特別之處口聽了宰相的話,皇甫正也沒多大反應,一揮手道:“大家平身吧。“
“謝吾皇萬歲。”衆人謝過禮之後,才紛紛站了起來,依舊是低頭躬身,等待皇帝先進去。
皇甫正大步朝尤府內走去,一邊說道:“聯今日是來看戲的,就直接去戲園子吧。
“臣遵旨,皇上這邊請。”尤老爺這一回當然不會讓如意班隨便將戲臺搭在靜寧院外的空地上了,早已是專門騰出一所院子做戲園的,便將皇甫正引去了戲園子裡。
皇甫正也省了那些過場,他原本就不是爲擺威風而來的。他直接讓如意班上臺唱戲,連場面話都沒說兩句,只是隔一會兒便朝秦漫所在的方向看去。
殷紫瑜上臺唱戲了,依舊還是那般絢麗奪目,連皇甫正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只可惜這種有心機的女人他是最不耐伺候的了,否則將她召進宮裡做個貴人也不錯。
尤府裡的女人們這會兒倒是不因這戲傷心了,她們都惴惴不安呢,心思全在皇上的反應那邊兒,哪兒有時間看戲?所以一直到殷紫瑜唱完戲,也沒人給點掌聲或是叫好聲。
“劉公公,將那個女子給聯帶過來。“皇甫正長指朝臺上的殷紫瑜一指,對身邊的劉公公吩咐道。
“遵旨。“劉公公便走到戲臺子下邊兒,衝殷紫瑜喊了聲:“皇上叫你呢,快下來跟我一塊兒見皇上去。“
殷紫瑜便側下了戲臺,跟在劉公公後頭往皇上那邊走去。她知道皇上是要借她的口,從而怪罪少夫人。雖說少夫人井她有恩,可爲了少爺,她只好對不起少夫人了。
皇甫正看着她走到跟前跪下喊萬歲,便也就讓她跪着,問道:“你演,楊貴妃,是吧?”
“回皇上,是的。“殷紫瑜答道。
“聯見你前面挺高興的,爲何後面那般充滿了怨恨憤懣?”皇甫正偏偏將那後面,楊貴妃,的失落難過說成是,怨恨憤懣“當然也是在暗示殷紫瑜掂量着份量答話。
殷紫瑜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小聲答道:“因爲……因爲戲裡邊兒的楊貴妃,聽說了皇帝轉駕西宮的事兒,所以她對、對皇上不滿了……戲原本是這樣編的,民女也只好照着唱了。
“哼!”皇甫正稍重地拍了下扶手,說道:“皇帝自然有選擇去哪兒的權利,這貴妃好大的膽子,還敢心存不滿!”
“皇上說的是,皇上說的是。”殷紫瑜附和了兩句便不敢作聲了,她怕說得太多會引起少爺的懷疑。
場面頓時安靜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尤老爺這時已經明白皇上來者不善,但一時之間卻也無可奈何。至於尤子君與秦漫,只在一旁靜靜的坐着,等待着皇甫正自己把話題給挑起來。
“子君啊,聽說這齣戲是你夫人編排的,是嗎?“皇甫正視線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秦漫身上。話雖是朝養尤子君問,眼睛卻不曾朝尤子君那邊兒移過半分。
“回皇上的話:是民女所編。”秦漫也不畏懼,迎着他的目光站了起來,上前幾步準備跪下去。
“夫人慢點。”尤子君低聲說道,原來他在秦漫起身的那一刻便跟着站起來,見秦漫要跪下去便伸手扶着她。
“罷了,既然你有孕在身,聯就免了你的跪。“皇甫正很大方的恩賜了秦漫,又衝尤子君說道:“看來子君不是一般的愛護這位夫人,連下個跪都怕她摔着了。”
尤子君坦然地笑了笑,答道:“草民三十有二膝下還未得一子,此次夫人有了身孕,草民自然是十二分小心的。”
“哦?”皇甫正挑了挑眉,像是玩笑着說道:“那這麼說,倘若你夫人沒有懷孕,那你就不這麼愛護她了?”
尤子君此刻扶着秦漫的手,便以手指輕輕在她胳膊下方敲了三下,隨即答道:“這是自然,皇上有佳麗三千,可曾爲哪個沒懷龍胎的女人緊張過?“
秦漫心知他是在寬慰她,他不過是爲了應付皇帝而已,便也輕輕的將胳膊往下壓了壓,代表自己懂了。
“哈哈哈蟻……”,皇甫正一拍扶手,大笑起來:“尤子君啊尤子君,你果然還像當年衝撞父皇一般,說話這麼口沒遮攔!不過你說得對,男人嘛,要什麼女人沒有?若爲一個女人失了志氣,那就太不划算了。”
尤子君不說話了,因爲皇甫正已經開口免了秦漫的跪,他便退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出自哪家?”皇甫正明知故問道。
“回皇上,民女秦漫,原是東廠秦青之義女。”秦漫低下頭答道。
皇甫正微微皺了皺眉,眼前這女子竟是秦青的義女?那狗奴才怎麼沒有稟報過他?他只稍微停頓了片刻,便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可知譏諷皇帝是死罪、煽動後宮嬪妃造反是死罪、而這兩條罪加起來足可以誅滅九族了?“
“皇上,皇上明鑑,老臣這媳婦年輕不懂事,一時貪玩才編排了這齣戲。老臣管教無方,皇上若要治罪,便治老臣的罪吧,皇上!”尤老爺一聽皇上發難了,急忙跪了下來請罪。
老臣?皇甫正在心裡默默的咀嚼這兩個字,敢情這尤世顯是在跟他綺老賣老?哼,他皇甫正偏偏不買,老臣,的賬!他沒理會下跪的尤世顯,扭頭朝那叫秦漫的女子望過去,卻突地愣住了。她這種眼心……,似乎在哪裡見小……,
秦漫正在心中對這皇甫正有着非常不屑的想法,她最討厭裝腔作勢的男人。她一直認爲,男人就該有男人範兒,他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虛僞。
所以當她擡起頭來看向皇甫正的時候,眼裡那點不屑還沒能及時收回去。而她不知道,皇甫正在十幾歲時,也曾見過一個女人拿這種不屑的眼神看他的父皇。
而此時,皇甫正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