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一諾從後山竹林練了會武回來,就看見茶樓裡的人全都站在大門口對外張望。
街上也圍着些老百姓,對着遠處指指點點,不一會兒,一匹匹高頭大馬還有一些士兵整齊劃一的從茶樓前走過,聲勢浩大,走過的地方老百姓都歡欣鼓舞。
“怎麼了?”沈一諾順手拿塊毛巾擦汗。
小黃瓜見他一臉疑惑的表情,解釋說,“西王督戰,凱旋歸來。”
沈一諾看到整個茶館的人都很感興趣的往外張望,心說這跟我們有關係麼。一聽西王兩字,他也不禁來了興趣,小孩就是西王府的。
“別看了,都走遠了,快給我倒杯茶。”沈一諾懶洋洋的坐下,一腳敲在條凳上。
小黃瓜吐吐舌頭,忙不迭的倒了杯水,恭恭敬敬的遞過去,“教主。”
小冬瓜這時從外面跑進來,馬大嬸和馬大叔則趁着沈一諾喝茶的間隙各自忙活去了。
沈一諾喝完茶,問,“說說,你們瞭解西王府多少?”
他琢磨着,暗衛去調查,也該回來了吧。
小冬瓜抓抓頭髮,解釋說,“西王是皇帝的胞弟,非常有軍事才能,這次抵禦外敵他親自前往督戰,大獲全勝。京城裡的百姓都非常喜歡他。”
沈一諾看小黃瓜,小黃瓜沉思了一下,“我只知道皇帝有三個弟弟,只有這西王還在京城,南王和北王都在較爲偏遠的地方。”
沈一諾還想問,這時候馬大嬸從廚房跑過來添水,聽到了接着道,“我聽那賣西紅柿的李大姐說的,這西王府本有兩位王妃,不過三個月前,正妃生病去世,如今王府裡只有一個側王妃。”
她添完水,又說了一句,“李大姐還說啊,這小王爺……”
一說到小王爺,沈一諾的耳朵明顯豎了起來。
馬大嬸像是爲了逗他,還故意賣了個關子,“你們知道麼,其實西王有兩個孩子。”
沈一諾本應被轉換話題心裡不快,但聽到這,倒是有了計較,兩個孩子,小孩一定不受喜歡,才被欺負。但是不對啊,這不是一般家裡的麼子反而更受喜愛麼。
馬大嬸看自家教主走神了,忙接着道,“一個是大公主,一個是小王爺。”
這還是不符合古代男尊女卑的思路啊。沈一諾暗自稱奇。
小冬瓜拍掌道,“哦,我知道了,因爲小王爺是王妃生的,如今王妃已死,王爺又去戍邊督戰,他一時沒了靠山,所以才被側王妃狠心欺負。”
馬大嬸說完就走了。
沈一諾倒是饒有興致的望着小冬瓜,小冬瓜抓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我娘是個丫鬟,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大娘和他的小孩經常欺負我,後來我娘死的時候對我說,讓我就是出去要飯,也別呆在家裡,不然我肯定活不成。”
沈一諾摸摸他的腦袋,“那你爹呢?”
“爹?早死了吧。”
……
中午吃完飯,沈一諾照舊去樓上午睡。
這茶樓分兩層,一層是喝茶說書的地方,二層有四五間大小不一的屋子,目前只住着沈一諾、小冬瓜和小黃瓜,還有馬大叔和馬大嬸。沈一諾本身也沒啥等級、主僕的觀念,睡在一起還有個照應,茶樓不大,他纔剛來這三個月,一切都不太熟。
人太少麼,他也不習慣。
二樓的裡間往上有一個小閣樓,一般成年男子上去都要微微弓着腰,這裡平時都是暗衛和暗探們臨時換夜睡覺的地方。
沈一諾一開始知道的時候覺得很神奇,覺得自己有小弟了好激動好開心,不過後面想想,作爲一個魔教教主,嗯…太有意思了!
比如他現在的身份雖然是說書先生,這就好比一個幌子,他其實還有一個更爲讓人吃驚的身份,那就是天下第一教教主。不過這沒什麼好得意的,他現在的武功還遠遠不夠呢。
想着小心思,他打開自己的屋子,“刷”的一個人影靜悄悄的落下,“呵”沈一諾倒抽一口冷氣,再看見來人後,他淡定了,不淡定也要假裝淡定啊,這就是之前探聽消息的那個暗衛,據說他們一行人都有個編號,不過沈一諾暫時還記不全,姑且叫他小黑吧。
當魔教教主也是很有危險的。更何況還是個武功半吊子的。連自己的手下都誤認爲可能是刺客的,這多叫人寒心啊,本着敵不動我不動,沈一諾適應的很好。
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對小黑擺擺手,小黑站起來,頭微微低着,直接切入主題。
小黑就是小黑,他搜尋的資料,根據沈一諾的要求,他說的尤爲具體和客觀,並且具有一定的真實可信度。
原來這顧氏王朝本不像他表面上的這般安寧喜樂,就比如這西王一家呆在京城,南北兩王分居個十萬八千里,就這點而言就很耐人尋味了,什麼?你說當今皇帝念及胞弟親情,放在身邊共享天倫之樂?
沈一諾森森的認識到古代社會制度的可怕,這麼一琢磨吧,眼前的皇城離他這茶樓,好像也忒近了,天子腳下,似乎…有那麼一米米的危險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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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諾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傍上爲王,咳…
看見自家主子的擔憂,小黑難得的多嘴道,“以我天下第一教的實力,朝廷都得給三分薄面,先不說,各地的經濟通道都被左、右護法把持着,各個堂的堂主也都盡心盡力。我教能人輩出,不乏高手,更何況,朝廷一向不過問江湖事,也過問不了。老教主教育我們,安分守己,井水不犯河水,誰又敢來找死?”
“嘖嘖”沈一諾面帶戲謔,這纔是個實誠漢子,平時竟然被他沉默寡言的外表矇騙了。不過他是沈一諾,而不是那個淹死在河裡的花花公子,所以他不計較這些,小黑也覺得自己一時間興奮了,忙低下頭表示自己很低調。
“說說西王府的小王爺這兩天都在做什麼吧?”
小黑雖然覺得自家教主對一個小孩掛心實在有些奇怪,不過昨夜被另一個一起守夜的,代號十三的暗衛開導過,教主,也該到娶妻生子的年紀了吧。
所以小黑不再多想,道,“屬下暗歎西王府的時候,花了好久的力氣才找到。因爲今天西王進京,所以大部分的家眷以側福晉爲首的都站在門口張望。屬下左右看看,並未發現小王爺的行蹤,覺得納悶。於是我進入了西王府,正巧發現一個小丫鬟捧着一盤子食物,覺得好奇便跟上了。”
沈一諾聽得心急,今日西王進京,側王妃理應帶着小孩一起迎接吧,這要不就說她對小孩恨之入骨,要麼就是全府上下對此事已經習以爲常,想到此,他催促,“簡單的說吧。”
“是。小王爺獨自一人呆在牀上一動不動,周圍有幾個丫鬟看着,那個送食物的小丫鬟進去之後,先是試探的喊了幾聲,小王爺都沒醒來,然後又推了推,小王爺才慢悠悠的動了動,小丫鬟喂他喝粥,不過被拒絕了。”
“砰!”沈一諾一激動猛的拍了下桌子,竟然不吃飯?難道是生病了?
小黑察言觀色,“屬下並未發現小王爺受傷,只是有些氣色不好。”
“後來呢?”沈一諾坐下,繼續問。
“後來西王回來了,屬下怕暴露,就離開了。”
……
西王顧晟,當今皇帝的胞弟,太后最寵愛的兒子。今年三十有二,這要放到現代,絕對是個英俊冷漠的成熟精英男一枚。
他頭腦聰明,爲人冷酷,熱愛軍事,熟讀各類兵法奇書。本應是個冷硬無情的男人,卻對自己的生母尤爲貼心,聽話卻又有主見。二十歲娶正妃吳氏,七年後又娶側王妃雲氏。
三個月前,正妃去世,如今府上只有一位側王妃,一兒一女。
“父王!”
顧晟凱旋而回,回皇宮覆命之後,來到西王府門前,衆家眷在門口相迎,爲首的那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是側王妃雲氏,旁邊還站着一個機靈活潑的少女。
剛纔那聲“父王”便是出自那位少女,皇上親自御封的菡香公主,顧玥。
顧玥還是很害怕自己的父王的,剛纔那一聲喊原是孩童的性格使然,再加上母妃不久前剛剛病死,她就彷彿已經失去了一個依靠,而自己的父王,在當時,卻毅然決然的親自懇請皇帝督戰,遠去戍邊,她曾經一度非常憎恨他。
衆人全都行禮。
顧晟就好像並未看到她一樣,說了句免禮便大踏步朝王府內走去。走了大約數十步,突然停下,後面的雲氏,家丁僕人和丫鬟也紛紛停下。
顧晟身長□□尺,看起來頗爲高大壯碩,冷硬的眉眼,若是不笑,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微微掃射了一圈衆人,嘴脣微啓道,“安兒呢?”
靜,極靜。
雲氏上前一步,解釋說,“啓稟王爺,安兒他…身體不適,還在屋裡歇息呢。”
雲王妃的聲音悅耳動聽,不過仔細一聽你就會發現她的聲線顫抖,究竟是因爲西王的威嚴還是說其他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顧晟皺眉,“御醫怎麼說?”
雲氏的臉色一瞬間蒼白,不過她依舊陪着小心答道,“無礙了,只是風寒罷了。”
顧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揮手讓衆人先行退下,顧玥板着臉先跑開了,他也沒有多在意,而是對雲氏說,“你與我一起去看看他罷。”聲音卻相較於之前稍稍溫柔了些,不過雲氏只顧着害怕一時並未察覺。
西王府的小王爺顧安今年五歲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安靜不愛說話的小孩,但是因爲長相漂亮,人也可愛,所以西王府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很喜歡他。
但是也就在三個多月前,他生了一場大病,從此以後便行走困難,不會說話,一開始宮裡的御醫都說只是一般的風寒發高燒,小王爺身子骨弱,人又小,抵抗力差。可是這是小病呀,沒想到一拖,就拖到了吳王妃死的那天。
大家就私底下傳來傳去,會不會是被鬼上身了?
西王因爲痛失所愛,心灰意冷,毅然決然向皇帝請纓,遠走戍邊。這三個月仗打勝利了,他也從失去吳氏的痛苦中慢慢的恢復過來,這時候他纔想起那個同樣飽受病痛折磨的小孩,臨走前的決絕,現在想起來,當時小孩肯定嚇壞了。
西王來到顧安的住處黎園的時候,小傢伙已經被之前那個小丫鬟死纏爛打、哭哭啼啼、各種引誘的弄醒了,就是依舊不肯喝粥。後來不知道聽說了怎樣一句話,突然變乖了,不僅把粥都喝光了,還樂於和小丫鬟玩一會,小嘴一咧,笑了。
顧晟走進黎園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小孩的笑容,他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心說病似乎真的好了,只聽見他嘴裡還懦懦的唸叨着什麼,走近一聽才知道他說的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