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驕陽聞言賞了三丫兒一對白眼:“他們還在路上, 看着行李一起坐船呢。”
三丫兒再點點頭,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
兩人略收拾了一下,便各自歇息下, 等到次日清早, 三丫兒再□□出去, 又從大門口堂堂正正地走了回來。
許驕陽和十一對坐在書房之中, 如今十一的府邸已徹底建好, 屋裡擺設物件大體是全的,有些是皇上特意賜下的,有些是讓人直接從內務府按着規制送來的。
只差將十一自己的東西依次歸位, 之後或添或減,便隨他自己的意思了。
左右打量了一番, 屋內的擺設大多有些死板, 許驕陽略琢磨了一會兒, 指着在屋中的香爐:“這個略顯死板了,放在這裡瞧着就跟在廟中似的。”
十一向那香爐掃了一眼:“喜歡什麼、要改什麼, 回頭同羅長史說,讓他們去淘換。”說罷,頓了頓,“昨日去宮中,父皇說, 什麼不合心意, 只管讓他們去內務府挑。”十一自幼生長在宮中, 什麼都是規制的, 別人如何安排, 他便如何使喚。眼界雖有、能辨出什麼東西好、什麼東西差,可於擺設情|趣之上, 便全然不行。
如今這府裡,他也覺得處處都看着都顯得呆板、無趣,卻不知道要如何定奪。
許驕陽一笑:“也不必這麼麻煩,回頭我將府中裡外轉一圈兒,看看都有什麼,回頭咱們再自己慢慢添置就好。”若爲了這些真跑去找他們換東西,還指不定那些人會說些什麼呢。
十一本就沒有半分自己的體己,如今別的皇子都不去找,獨他去找,如今皇上因爲鵠城之事覺得愧對兒子,自然事事順着他,等哪天這份愧疚一旦散盡,這事說不定就能讓人當作由頭潑十一一身髒水。
十一眼中帶了幾分笑意,略一思索,提起昨日進宮時的事:“父皇沒說鵠城、三哥他們今後的事,只略提了提如今四處正亂着,西北戰事不斷,西面又有闕雲國來犯……”
許驕陽眉頭一挑:“莫非皇上是想……”
十一輕點了點頭:“父皇的意思,是先讓我在京中待上一年半年,到兵部熟悉兵法戰事。”
許驕陽兩眼一亮:“如此甚好!”如今國內事態不平,十一背後無人可依,若想從衆皇子中脫穎而出,軍功一途反而是個好法子。更不必說,他上輩子就是靠此成就了大成國內手握重兵的將軍王爺?
“父皇還提了一句……”十一語氣略有些猶豫。
“什麼?”
“父皇提及醒園,說如此大好風光的園子,被如此封着,着實可惜。”
許驕陽瞪大眼睛:“皇上這是……”醒園,從前朝時便是太子爲帝前所居之處,誰能入住進當時的紫祥園,無論封沒封爲太子,朝中上下,便都心知肚明,這定是皇上心中選定來日天子的人選……
十一搖搖頭:“父皇沒說想讓誰住進去,或是乾脆將那裡改成皇家別院也不一定。”
“這倒也是。”許驕陽略點了點頭,有了前廢太子之事,只怕皇上亦是會提起萬分小心,不敢輕言此事。“只,這事是同你提起的?”
十一再度搖頭:“晚宴之時,父皇同太后提起的。”皇上只在書房裡同他說了會兒話,問過鵠城的事情,又提起各地戰事。
如今烽煙四起,十一又年紀太輕,雖皇帝有心歷練他,可也不願將他輕易推至險地,便乾脆先讓他去兵部歷練一陣,再酌情定奪。
許驕陽便知定是皇上想起紫祥園的景緻,心中感嘆,方同太后隨口提及起來。笑笑,搖搖手中並未張開的摺扇:“咱們何時去?”
十一神色一斂,知她說的乃是城外的景園,略一琢磨:“如今不知府裡府外有無人盯着……”他纔剛剛回京,實在不好四處走動,偏他的性子又素來冷淡,在京中無什麼知交好友可以走動,若剛回來就往城外頭跑,必然引人注目。
不說旁人,就是皇上也會好奇自己的行蹤。
“要麼……讓三丫兒想個法子?”三丫兒能扛着自己飛檐走壁不被人看見,不知她能不能帶着兩個人一起夜行?
想想那丫頭的小身板……
“要不,乾脆再等幾日?”然後好找個由頭再出城去?要知,昨日兩人回京時,路過通向鬼宅的岔路口時,兩人都是強忍着打馬掉頭的想法,硬着頭皮回到京中的。
“沒事,我扛着你們兩個出去。”早膳時,三丫兒聽說這事後,拍拍扁平的胸脯,仰起腦袋。
“一個人也就罷了,城邊上有巡守,咱們三人哪好這麼進出?”許驕陽連連擺手。
三丫兒再歪歪頭:“我一個晚上打那邊進出七八個來回也沒人瞧見,你們不知,有個狗洞,方便進出,裡外還都沒人!”說着又拿手筆畫了半天,兩人這才明白,合着那處城牆正是兩隊巡夜士兵相交之處,兩邊都是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那處,偏偏,兩邊爲了省事,誰都到還差幾步的時候,便轉身又回去了。
那處城牆相對低矮,裡外又都有幾棵參天大樹,極易隱蔽行蹤,然也得有好身手、算得準兩邊巡查的時候才成。因此,倒方便三丫兒進出了。
“可,不知府裡府外有無人盯着……”十一看向三丫兒,“今天一天,連晚上,你先探清,府裡府外可有人特意盯着?就算找見了人也莫要聲張,將那些人的所在告知劉栓。”
三丫兒點點頭,扭頭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一把抓起桌上的油餅,叼在口中,再轉頭出去。
許驕陽看着剩下的油餅並半涼的粳米粥,笑道:“倒是好久沒吃上這口了。”
十一也微微點頭,提箸取了一個,送到許驕陽面前的盤中。
三丫在四周轉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就將一張畫得七扭八歪的鬼畫符塞進劉栓手中。
劉栓五官扭了又扭,再扭了幾回,看向三丫兒,又往左右瞧瞧,見身邊沒別人,才低聲道:“我說姑奶奶,這又是什麼東西?”
三丫兒點點那上頭:“小姐讓我給你的,小皇子說這些都是狗,讓你去打狗。”說完,轉身,一蹦一跳幾下就沒了人影。
劉栓抹一把臉,深吸兩口氣,轉身向書房走去——他得找許家小姐問問,這是讓自己打什麼狗呢?至於爲何要去書房……自家殿下把那位的院子就安排在書房旁,這邊打的是什麼主意,別人不清楚,自己還不清楚嗎?
是夜,月黑風高,許驕陽靠在林中一棵大樹旁等了一會兒,就見一個人影躥了幾躥,背後揹着個黑乎乎的“東西”跳到了自己身旁。
十一站直身子,深吸幾口氣,黑着臉冷聲道:“走吧。”他回去定要好好學功夫,總不至再有這等事時,讓這個沒輕沒重的丫鬟把自己當個行李似地抗來丟去的!
許驕陽忍笑點頭,讓三丫兒帶路,朝鬼宅那處走去。
原本還算熱鬧的出京大路上,此時寂靜無聲,半個人影不見。京周雖沒聽說過有狼,然保不齊有些旁的野物,林子裡面夜貓子時不時“咕咕”幾聲,合着那風聲、葉聲,顯得那般瘮人。
三人走在林中小路,渾然沒在意這些。三丫兒膽子大得敢徒手抓蛇、火中取栗,十一常年冷着張臉,就是突然晴空響雷,他也能繃得住。許驕陽則是清楚有三丫兒在旁,就是有什麼意外,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左轉右拐,沒多久,就瞧見那處陰森敗落的院落,蕭條條地靜臥於亂石雜抄之中。
“打後頭走。”三丫兒支起耳朵聽聽,確認左近沒有半個人在左右,指着後頭一處斷牆。
兩人緊隨其後,只覺着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裡若真有些什麼,恐怕……
恐怕什麼?兩人誰也說不清楚,只緊繃着臉皮,小心跟在三丫兒身後。
三丫在這處進進出出不知多少回,如今自然輕車熟路,走得分外輕鬆。沒多久就繞到了花園子門口。
又是一處依然聳立的假山旁,三人點燃手中火把,待三丫打開那處暗道,等裡面穢氣散出,方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與鵠城那處“鏡園”相似,下頭都先是一條狹長的小道,繞了幾個圈,方到了頭一處暗室之中。
不同的是,下面雖然也有一股子腐敗之氣,卻沒有那處那麼燻人,打開通道略散一散便好過許多。
三丫兒大步上前,隨手給邊上一口大箱子一刀,瞬時,金燦燦的光閃得許驕陽和十一變了顏色……
一口、又一口,這頭一間暗室之中,竟然裝得滿滿都是金銀!!
隨手取出一根,在火把下細看了看,若沒看錯,這金條當是十兩足金,翻過來細看一眼,見上頭竟沒打任何印記。
十一從另一口箱子中取出一根銀條,翻過來看看,過也是一般,絲毫沒有任何印記。
二人相視一眼,金條上並無印記,只怕是什麼人私下打造,可再看這滿滿一屋的箱子,什麼人能鍛造如此衆多的金銀?莫非……果真是前朝皇帝私下鑄的,可這又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