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都要備好,鵠城地處南方,那裡常年陰溼,這一過去,還不知道一二年間能否迴轉。冬衣、防蟲蛇的藥、平素常用的藥丸藥方都要備好。”許驕陽手上拿着幾張單子,依次交給劉栓,讓他去備東西。
劉栓一臉納悶:“那裡不是南邊嗎?這些冬衣真用得着?”
許驕陽笑道:“那裡冬日可是陰冷呢,比咱們這裡更不好過,若遇上那連陰天,屋裡的被褥都是潮的,咱們這些久居北方的人睡久了誰也吃不消……到時多備些石灰,用布袋裝着,放到怕潮的地方。還有這些藥品,只怕到時水土不服,就得用上。路上仔細些,飲食清淡着點,等到那邊住穩當了再試當地的菜餚。”
劉栓小心收好那些單子,從小院中牽馬出來,甩一把冷汗,出了院子。等上了馬後,纔不由得笑起來。本以爲帶着這位小姐,就是帶着個奶奶,一路上只管供着、伺候着就好,可如今讓她一接手這些事情,竟然頭頭是道!
自家爺自從聽說許大小姐要跟着,就把全部的家底全都搬到這邊來了,要預備什麼、買些什麼,也全都交給這位姑奶奶打點。
自己生怕這位想得不夠周到,還特特回家請教母親,可母親同幾位經年的媽媽琢磨出來的東西,竟還沒她個剛十五歲的大姑娘想得齊全!
劉栓手裡兩分單子,不必拿出來對比便知許驕陽的這份更周全,得,那就按這位的主意來吧!
十一皇子這幾日時常出入宮中,皇上知道他是爲了新宅子的事情高興,並要預備南下去鵠城的事情,因此除了送他一隊侍衛,便不大管他。
十一皇子只讓那羣侍衛歇着,收拾各自的行囊,回頭跟着一同南下就是,那些侍衛樂得清閒,自然再無二話。只看十一皇子那走路生風的模樣,還當他是得了差事心裡高興呢。
出了宮,上了馬,直奔許驕陽在的那個小院,進門栓馬,見許驕陽穿着一身公子爺的扮相迎了出來,忙上前道:“車已按你說的改着呢,再有兩日就好了。”
“你不必這麼事事親忙。”許驕陽笑着迎他進屋,“如今三丫兒正悄悄跟劉栓說得那人偷學本事,買東西的事兒劉栓自己就能打點周全,宮中、聖上那裡恐怕有事找你,很不必天天往這裡跑。”
“家裡只你一個,我看着放心些。”十一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許驕陽沒聽出什麼,只當他是關切自己,接着道:“三丫兒沒學會那個本事,我暫且不敢出門,外頭的事情只能靠你們了。”
“不妨事。”說着,十一頓了頓,不知接下的話要不要同她提。
“怎麼了?”轉過身來,見十一皇子臉帶爲難,許驕陽略一琢磨,笑道,“可是許府有什麼動靜?”
烏黑的眼珠看向許驕陽,十一不知她是明明心中有苦硬要壓着,還是真真想通了……可想想自己,早先父親待自己如同陌路,可如今稍一轉念,待自己略好些,自己就是口上不說,可心中依舊還是覺得十分欣喜。早先自己並不喜歡太子,可他後來一死,自己心中也會難過。
自己尚且如此,何況驕陽?
“許夫人這些天帶着許府大小姐各處交際,如今京中各府人家,大多都見過許家大小姐了。”
許驕陽臉色不變,依舊淡笑着:“二小姐的消息呢?”
十一皇子眨眨眼:“許府二小姐依舊臥病在牀。”
許驕陽垂眸沉思半晌:“只怕出不了三天,許府二小姐不是暴病而亡,便是意外身死了。”說着,眉頭漸漸皺起,“到底……她會選哪一個才於她最好呢?”
饒是十一皇子素來淡定,聽她如此猜度,也不由挑挑眉毛,轉而道:“父皇說,來月初十前後,我們幾個兄弟便可啓程,咱們定在哪一日好些?”
許驕陽收回神思,想了想:“錯開初十那日,要麼早個三兩天,要麼晚個三兩天。”三皇子上一世便是初十當天出京南下的。他們一行去得是江南,而十一皇子去得卻是鵠城,然要去鵠城,便要先到江南。若是兩邊遇上了,難保不會一同行事。
三丫兒那個活計還不知學得到幾分,自己哪敢跟他們同行?三皇子和他身邊的侍衛隨從可是識得自己的,萬一被認出來,到時自己哪裡說得清?還是分開得好。
十一皇子點點頭,如今他的王府尚未建好,寧可早些南下,反正皇子們的王府都是有定製的,出不了大錯,況且,佳人在旁,他更願早些南下,帶她一路多看些風光。
不想讓許驕陽再多想許府的事,十一皇子想了想,又提起另一個事:“父皇昨晚召我們幾個過去,說早先在那些刺殺太子的人口中審出,前朝餘孽似在尋找什麼前朝密寶。說消息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恐怕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讓我們兄弟幾個出京後多加打聽。”
許驕陽聽到“前朝密寶”幾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見十一皇子不解,忙道:“你說說,那些人是前朝餘孽,他們要打聽前朝密寶的事,爲何要找到咱們當朝太子的頭上?若咱們當朝太子、皇族知道,哪裡還輪得到他們?早就把寶貝收入囊中,何必等到現在?”
十一愣了下,點一點頭,又道:“父皇說,那些餘孽們稱,太子早先住得醒園,本是前朝太子住的宮殿。裡面好似前朝密寶的訊息。”
許驕陽笑着搖頭:“若真有訊息,放在皇宮中不比放在太子府強?且若前朝太子府裡有這些消息,那前朝太子還不清楚因由,又何必特特回京中來找?可見——他們那位吳太子,只怕也是個西貝貨!”
十一嘴角微彎:“說是姓吳,只怕早同前朝皇族出了五服。不過,因爲這個事,父皇已暗中把大皇子妃等家眷,全都遷出醒園接進宮中,如今派二哥的人在裡面找尋。”
許驕陽一愣,眉頭微挑。她自然知道前朝密寶的事情,此時早先還只有皇家知道,後來不知怎麼着消息便走漏了出來。三皇子爲這事還在江南那邊多耽擱了幾個月,等到實在不能拖了,纔回京同自己拜堂成親。
成親後,自己才知他人在江南,除明面上的差事外,還奉了皇命找尋前朝密寶。
可惜,這事鬧到最後成了笑話,宮中沒人再提,朝野也無人再論。
因自己嫁於三皇子後,此事以過去大半,況且,自己嫁入他府上,得賀家鼎力相助,他在錢財上並不太缺,因此只聽他提起過兩回。夫人們交際之時,也只當是笑話來提,可如今看來,若沒八分真,皇帝如何會讓人去太子府查尋這東西?
想了想,許驕陽問道:“皇上說起這事時,可讓你們從何處下手找尋?”
十一琢磨一下,放到:“前朝官宦人家的宅邸。”
是了!江南盧家,在前朝末期時出過一位將軍。當初京西雲城被破,眼見叛軍將要攻入京城,當時的天子帶着家眷向南逃逸,留下這位盧將軍及幾位重臣看守京城。誰想,這位爺等皇帝走後,反手殺了各位重臣,佔了他們的家產、搜刮京中百姓財寶,還想過過皇帝的癮,沒等他登基即位,便被人攻打進城,落了個千刀萬剮的結果。
有人傳言,那些財寶並沒被後來攻打進京的那些勢力奪走,還有人說盧將軍在殺了那些大臣後,便送了幾船東西下江南。難怪當初三皇子在江南便住到了盧園,那裡正是那位將軍的老家!
只恐怕,那裡並沒有那筆財寶,不然三皇子也不會如此看中賀家、忍耐自己。
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笑意,許驕陽對十一皇子道:“怕就是真有密寶,也沒那麼好找。不然那夥餘孽哪裡肯放過這些地方?尋寶一事看來也是要隨緣分的,咱們南下是隨路看看吧。”
十一皇子身邊人手太少,即便找到這些東西,也要立時把消息報回京中,不然根本護不住。不然,若真能找到這些東西,於助他奪取大位,便更爲穩妥一些了。
畢竟,他如今一無人可用,二無錢財可使……所幸皇上身體暫且硬朗,還有年頭可活呢,自己便幫他慢慢圖謀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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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大小姐回家,許賀氏心情大好地帶着她在京中四處走親訪友,興致高昂。這可苦了素來只以作詩書畫爲樂的許清荷。出去轉上一日,回來整個人連榻都不想下,耳聽過幾日還要出去,強笑着送走賀氏那邊的來人,方低頭暗自垂淚。
趙媽媽進門一瞧,嚇了一大跳,忙問道:“小姐今日出門,可是有人委屈你了?!”
許清荷如今身邊使喚的、用的,都是賀氏送來的人。雖是按着自己的喜好,選得都是那等清清秀秀、素素靜靜,且學過書畫的淡雅女子,可到底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果然還是隻有這趙媽媽和丹楹最相熟些。
見她問,方嘆道:“如今這紙醉燈謎的繁華,哪裡比得過早先那清茶淡飯、閒雲野鶴的日子?”
趙媽媽一愣,勉強笑道:“小姐說得是,在賀家好歸好,就是沒有早先清靜了。”說着,眼珠一轉,湊上低聲道,“今天我聽夫人那裡的幾個婆子嚼舌頭,說是老爺也是極喜歡小姐的品性呢!如今咱家跟三皇子的親事還沒徹底定下,小姐居着長……不如您多去老爺那裡請安,說不準老爺一個高興就——”
許清荷臉上一紅,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不是我該多想的!”
“是是是。”趙媽媽應聲,又想勸些什麼,忽聽外頭有人驚叫道:“走水啦!園子裡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