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出山
北地雪國果然同江南上京大不相同。白流蘇打量着幾乎全是用冰柱打造的廊柱,不由得疑惑,這難道不會化麼?唐程看出白流蘇的疑問,嗤笑道:“這就叫女兒家頭髮長見識短,這極北之地,常年冰冷,這些冰柱是沒有機會化的。”
白流蘇不理會唐程,繼續打量着室內,她現在身上又加穿了一層獸衣,並不是她要入鄉隨俗,乃是這地方實在是太冷。當她和唐程跟隨着祝家兄弟一起來到極北之地的市鎮,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人家的房屋幾乎全是用巨大的冰塊修建而成。這裡所有人都身形巨大而且魁梧。無論男女老幼都穿着厚厚的獸皮,的確如果不這樣穿,根本抵抗不住寒冷。就算是在冰屋之中生火,也不用擔心冰塊消融,足見冷到了何種地步。而且白流蘇進了屋才發現這雪國的屋頂修的極高,她本以爲是二層小樓,一進來竟然只是一間屋子,擡頭看去,屋頂離着自己五丈高。
唐程對雪國的特別之處並不覺得奇怪,畢竟他之前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三年了。自顧自的坐到桌前,給自己斟茶。好在這房間中的器具擺設並不是冰塊做的。白流蘇一生氣把懷中的雪糰子往桌上一丟,差點沒打翻唐程手裡的酒杯,唐程無語的看着白流蘇道:“你到底想怎樣?”
白流蘇看着唐程這副無辜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做她想怎麼樣?方纔他們跟着祝家兄弟回來。本來祝家兄弟是要給他們兩個人一人安排一間房的。可是唐程突然故作親暱的摟住自己,對祝家兄弟道:“我們是夫妻。”
誰跟你是夫妻啊!!!白流蘇剛要反駁,就被唐程捏緊的肩膀。就像是要把她捏碎似得。白流蘇一痛,一時就忘記了說話,錯過了時機。祝家兄弟竟然真的給他們安排了一間房。現在這間屋子雖然大,可是隻有一張牀,她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兒家,這叫她如何是好?
唐程絲毫不以爲意道:“出門在外,一切爲了方便。你彆扭個什麼勁?”白流蘇冷着臉坐到唐程對面。嘲諷道:“小女子就是小肚雞腸,還望今日唐大公子高風亮節。爲了小女子名節,就睡外面的老樹叉好了!”
白流蘇還要繼續再說下去,一低頭就看見唐程伸出手指在桌上虛劃,白流蘇看出來唐程是在寫字。每隔一會兒,白流蘇纔出來唐程寫的是:小心,祝家有詐。隔牆有耳。
白流蘇立刻會意。嘴上依舊跟唐城拌嘴,手卻也在桌上比劃起來,片刻之間她也寫了幾個字:所以我們要不要跑?唐程立刻回寫了幾個字:今晚我出去探探情況。
毛氏兄弟此刻還在深山裡頭來回轉悠,以他們的才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祝氏兄弟已然捷足先登了。就在唐程和白流蘇以字密談的時候,祝家三兄弟正在祝老爺房中密談。
“爹,依我看,那丫頭懷裡的東西就是山寶無誤了。”祝三肯定的說道。祝老爺一揚眉看向自家三兒子。在三個孩子當中。他家老三最是聰明機敏。不由得問道:“何以見得?”
祝三一一推測道:“大雪封山之前,咱們盯着那雪山已經有些時日了。唐程和那女娃娃是如何進山的?我們問了,唐程不肯說。那女娃娃我們不認識。可是這唐程咱們不是第一天打照面了,論心狠手辣詭計多端,誰不知道他。他一向不喜寒冷,這次突然出現在雪山,爲的是什麼?”
祝三一開這話頭,大家紛紛想到了一個點上。祝二直接就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來:“莫非他從哪裡聽說了山寶的消息,所以趁着大雪封山的時候。悄悄潛入山中,尋找山寶?”
祝三點點頭道:“極有可能。我們發現唐程的時候,是在一個山洞。可你們也看見了,那洞口掛着的樹皮,還有他們洞內儲存的乾肉,多少雪狼雪狐,還有雪豹。憑唐程一人之力,能找得到這麼多珍奇異獸?實在是太可疑了。”
祝老爺又轉頭看向祝大,祝大連忙點頭,的確他們仨人幫着唐程收拾東西看到洞裡頭的東西時,頗覺奇怪。接着祝三的話說道:“唐程帶着一個少女,我們見那少女長得跟天仙似得,絕非凡人俗輩,跟着他們一道回來的那個畜生,雙眼血紅,一看就煞氣沖天,偏生這等凶煞之物,卻乖乖躺在她懷裡。實在可疑。”
畢竟巫師語言山寶即將出現的時候,四大家族都問過巫師這山寶長什麼樣子,巫師也問了天,最後只得兩個提示,一個是雙目血紅,生來帶煞。不過不管那個異類到底是不是山寶,祝家三兄弟絕對不能讓後進山的三大家族撿了便宜,所以乾脆就把人誑進了家裡。
祝老太爺甚是謹慎吩咐三兄弟道:“這件事千萬不可傳出消息,明日你們還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進山尋寶。至於唐程和那個少女好好留下來,盤問清楚。要那物真是山寶,不必留情!”祝老太爺眼中閃過陰沉,以手比了個砍殺的動作。
三兄弟紛紛會意的點頭。
白流蘇和唐程假裝吵架說了好一會兒廢話,終於外頭聽牆根的人覺得沒意思,只好撤了。唐程感受到了外頭的變化,這才讓白流蘇閉嘴。可是白流蘇怎麼會願意做個糊塗人,她寧願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於是她低聲問道:“你不是跟祝家認識麼,怎麼他們還要謀害你?”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要謀害我,而不是謀害你?”唐程不以爲意的反駁道。
“你開什麼玩笑話,他們又不認識我,我跟他們無冤無仇的。”白流蘇眼睛一轉,盯着唐程不懷好意道:“倒是你長得賊眉鼠眼,又心狠手辣。難保人家不記仇。”
先前那隻令白流蘇無比熟悉的大蜘蛛又爬出了唐程的袖子,唐程冷着臉遞到白流蘇的臉邊,涼涼道:“某些人總是記不住教訓。”
白流蘇沉着臉撤回去,憤憤道:“這一個月怎麼沒把你這隻蜘蛛給凍死!”
爲免白流蘇聰明反被聰明誤,耽誤了自己也耽誤了唐程,所以唐程還是耐心的跟白流蘇講述了他和祝家之間的複雜關係。
白流蘇這才知道,這祝家是極北四大家族之一,一家人都是陰險狡詐之輩,唐門曾經和祝家有生意上的來往。只因爲祝家這一會碰見的是詭計多端的唐程,所以在生意上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雙方雖然表面上是客客氣氣,實則祝家人對唐城那是恨得牙癢。
白流蘇弄明白了情況,便道:“那也是他們跟你之間的恩怨,跟我有什麼關係?要不咱們連夜逃了?”
唐程看了眼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雪糰子道:“他們若是真有本事收拾了我,早幾年就可以算計我了。我倒是覺得他們這次是衝着你來的。或則說的更明白些,是衝着雪糰子來的。”
唐程這話說的就讓白流蘇更加的聽不懂了,什麼叫做衝着雪糰子來的。唐程心中暗歎,這女人有的時候笨起來,那也不是一般的蠢了。“這一個月來雪糰子的天賦異稟我們都見識了。極北之人極其看重神靈,這雪糰子的神威放在極北人眼中,那就不下於神靈了。之前我看見祝三看雪糰子的眼神就是兩眼放光。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們必須弄清楚。”
白流蘇回想起之前在雪山的畫面,似乎唐程說的也合情合理。便點點頭。因爲是白天,正好又到了用飯的時候,兩人剛剛說完話,下人便來稟告說老太爺有請二位堂前用飯。
就在白流蘇和唐程來到祝家的時候,龍千璽卻已經很早就到達了極北之地。與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脫下了將軍一呼百應的權利,沒有了龍影在他的身邊,他是否還能像以前一樣的無所不能,去拯救他所愛之人?龍吟劍背在他的身上,發出低聲的咆哮,似乎是對血的渴望已經到達了極限。
他行走在極北的市鎮上,帶着銀質的面具,颯踏風流。沒有人敢輕易的靠近他,因爲這裡是強者的聚集地,而強者天生也能感應出強者。那些高大的極北人甚至不敢去看帶着龍千璽的面具,因他步步走來帶着的氣場,比極北常年不化的冰雪還要寒冷。
雖然別人並不知道龍千璽的身份,但是卻受他與生俱來的威嚴壓迫,他來到極北才知道這雪大到連進山都毫無可能。唯一的辦法卻只有等待。他不像未央可以占卜人的命運,而白流蘇的命運就連未央都沒有辦法測算。
他曾經找過一燈大師,一燈大師卻只給了他一個十分玄奧的答案。她生,或有亂天之能,她死,其實已經死過。什麼叫做已經死過?龍千璽不懂,這一次他選擇了最笨也是最可行的辦法。日日在前往雪山的必經之路等待,只等化雪。
可是他也慢了祝家兄弟一步,等他找到那個山洞的時候,除了一些殘破的獸皮獸骨,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不過好在可以確定的是,白流蘇一定沒有大礙。既然她們已經不在山洞,那就該是離開了雪山,繼續前往極北。
龍千璽一回頭,湖面泛着波濤,倒映着千萬點日光,耀眼。而他目及之處,白雲縈繞着巨大的雪山,無限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