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躬身應道:“那需文和出手,早在我到宛陵時,禰相已將那個薛禮收服,禰相,此人大概在主公回府之前吃了一段時間宛陵官府的閒飯了吧?”
賈詡的會做人,讓禰衡很是暗爽,對賈詡的警惕態度也一下子大爲緩和。
“稟主公,自秣陵一戰,薛禮被俘後,他就投降了我們。現在我安排他在牢房做個牢房管事,已經幹了有段時間了,的確吃了我們好些閒飯,倒是也算安分,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但主公爲何選他做代表,去往豫章,此人可是出了名的兩面三刀,欺軟怕硬,絕對是個不堪大用之人,下官建議……”
禰衡作爲曹智的絕對嫡系,雖說很受曹智重視,但最近鄧艾、魯肅等都有超越他的趨勢。禰衡爲人張狂,好出風頭,其實他說這番話是想毛遂自薦,去往豫章和笮融進行談判。
但事與願違的曹智打斷禰衡的話,“笮融這種牆頭草,正好配薛禮這種兩面三刀的傢伙。我估計這次笮融派人來也只是想看看風聲,要是有對我不利的消息傳來,他一定又會翻臉,所以我決定不派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去,就讓薛禮這個色鬼去。他若能談成便罷,談不成笮融有個什麼翻臉,我們損失也不大!”
“主公高見!”幾句話說的禰衡心裡很爽,暖意在體內橫流之際,暗道:“我畢竟是主公的心腹,主公是一點險也不願讓我冒!”
“但你要向薛禮交代清楚我們的要求的同時,要挑選親信,時刻注意和掌握離開牢籠的這隻薛色鳥的行蹤!”曹智叮囑道。
“是!”禰衡躬身而退。
大廳裡一下子只剩下了曹智和賈詡,賈詡向來喜歡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最好能讓他不發一句聲音。別人要表現,要搶功,他是絕對不會攔着的,恨不得你們把話全說了,就沒他什麼事了,曹智也不會再來注意他。
但有些時候,好些事是躲不過的。今天在議事廳曹智處理完一些日常工作,就來到這偏廳出神,過了會兒又要禰衡和賈詡去見他。
這會兒禰衡的工作佈置完,曹智就不問賈詡負責招降之事,又出起神來。
賈詡心想是躲不過了,只能上前一步,主動道:“文和愚鈍,劉繇、太史慈、徐盛等人下官已苦勸兩日,還未能說服一人臣服主公,還請主公責罰!”
賈詡低着頭“請求責罰”,等了半天,曹智任是沒吱聲,一直昂着頭,眼珠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主公……主公……曹主公!”
最後賈詡用聲響了一些,才把曹智喚醒。醒悟過來這廳裡還有一個賈詡的曹智,輕咳着,坐正位置,答非所問道:“唉,賈先生,你有幾個老婆?”
賈詡一愣,但還是豎起三根手指道:“三個!”
曹智沒想到賈詡這麼配合,於是就敞露心扉道:“唉,我有五個了,哦……大概是六個……但我的麻煩事卻越來越多……”
賈詡不知道曹智爲什麼會突然向他闡述家事,不由一愣之下,馬上品出“大概是六個”的深一層含義。
賈詡狡詐的一笑,隨即道:“主公又何須爲此事介懷,就算‘大概是七個’也無傷大雅,有時不解釋,就是做好的解釋!”
“嗯!”曹智聽到這句“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時,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了,這話說得有點意思,又帶點哲理,立即引人發散着瓶頸的思維。
“好,這句賈先生說得真妙!唉,老賈,我內宅有些家事,還需要你幫忙出謀劃策……談完咱們再談監獄裡那幾個刺頭……”
曹智抓住救命稻草,那肯如此輕易放手,趕緊不把賈詡當外人的請教指導。
賈詡這輩子還真沒碰上過曹智這號人,裡裡外外都要他幫忙出謀,他那管的上曹智後宅那些事。
在賈詡一再謙虛下,曹智再也沒能從賈詡套取“治家經驗”,但有那句“不解釋,就是最好的解釋”就已經讓曹智有了預謀了。
“走,去看看那幫下了大獄還不知悔改的傢伙!”
入冬時節前的暴雨來得極快,今天雖然稱不上萬裡晴空,卻也沒有一絲下雨的預兆。然而當曹智咒罵着劉繇等人不得好死的剎那,突然間天色大變,宛陵監獄外大雨傾盆、狂風怒吼、閃電不絕、響雷陣陣……
隨即大雨突然傾盆而下,沙沙索索的打在樹葉上,形成一片密不可分的響聲。瓦檐決溜聲,暗道的水聲透窗而入,彷彿無數人在淌水來回走動,這裡滴答,那裡呼陶地喧鬧不止。狂風暴雨之中,不時夾雜着震耳欲聾的霹靂之聲。
這暴雨來得快走的也快,幾分鐘後,屋外的雨已經全部停了下來。
曹智的眼球動了動,視線在這座修建得結實,但幾十年風剝雨蝕,也已顯得破舊不堪的監獄外牆上緩緩掃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那高大灰暗的牆壁。
良久,矗立在風中的曹智眼球突然急速轉動,而嘴脣急促地顫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他這幅情景,很象是陷入了可怕的夢魘卻正想極力掙脫什麼一般。
爲曹智撐傘的薛禮,站立在曹智左側的禰衡,並沒有發現這一異狀,而一直在觀察曹智的賈詡卻注意到這一細節。
此刻,賈詡趁着曹智將目光移向他處的機會,正用探究的目光偷偷窺視着這位高高在上的主公,心裡到底是什麼心思?又將如何對付劉繇等人呢?
劉繇被孫策移送宛陵侯,很快就被關進了這所大獄。雖然賈詡和劉繇曾經在長安還是舊識,但那天賈詡一個失控,就提點了曹智要想坐穩揚州牧這把交椅,就一定要殺劉繇。
但賈詡後來想想,自己也着實不該,劉繇的確是曹智一統揚州的最大政治障礙,現在也得到了獻帝和他朝廷的默認,劉繇已被曹智撤職。但劉繇還有個身份賈詡沒有忘記,他是當今漢王朝的宗室,姓劉的。雖說和獻帝劉協的親戚關係有點遠,屬遠親一類的,但好歹也是皇親國戚。
現在曹智已在獻帝身邊埋下很好的伏筆,只等將來一統揚州後,再和他兄長曹操的兗州合併,到時再把獻帝往自己地盤上一放,那天下還不在他們哥倆這對指揮幫下轉悠了。
但這殺個皇親國戚的罵名,等將來迎帝、奉帝,甚至遷都,都將給其他諸侯留下一個把柄,所以賈詡很想提醒一下曹智,但又突然忍住了。
“主公,剛纔這天兆預示了您是天命所歸,您只要一怒,天亦怒,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如今我看裡面那幫自命不凡還有什麼話說?!”
薛禮已經得知了被曹智遣爲特使,去豫章接受笮融的和談,所以這會兒就他一人一見到曹智就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從剛纔的彙報關在監獄裡的那幾個“囚犯”情況外,那個拍馬屁的話是猶如滔滔江水,就快要曹智自立爲王了。
在他想來即將出使豫章的任務太簡單了,笮融什麼角色,他最清楚了,他們兩人也是老相識。再說,他早已聽說這次是笮融主動找上曹智要求和談的,薛禮明白笮融這小子是看風向不對,就棄了劉繇,要轉投曹智。
“老子這回去可是上差,這回可得讓老笮好好巴結我!”薛禮感慨啊,人過中年,總算是投對了門庭,這回去豫章怎麼也要風光一把。禰衡跟他交底了,只要此去活幹的漂亮,爲曹智爭取到最大利益,回來後曹智一定給他個肥差。
這讓薛禮欣喜若狂,所以一見曹智來探監,就有點失了方寸,親自打傘站在曹智身邊,胡言亂語的先拿這暴雨、雷電說了會兒事。
薛禮拍的不着邊際的馬屁,立時引來一聲巨吼:“薛禮,你這傢伙說什麼呢?不要腦袋了,主公是一心要奉迎皇帝的,被你這麼一說不有了謀反之意,荒唐……”
別看禰衡脖子細,平時說話一直是中氣十足,但卻也從來不曾象此刻這般狀若獅吼。此時衆人因爲都離的頗近,被這禰衡突然一吼,都像被猛烈撞擊的大鐘旁一樣,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直到好幾秒種之後,空曠的大牢門前彷彿仍然迴盪着繚繞的餘音。
薛禮也被這異常的吼聲所驚醒,恢復了部分神志,他恍恍惚惚、結結巴巴答道:“是,是……禰相說的是……”說罷,緊張的偷望着曹智的神情,不知會不會因爲這句不恰當的馬屁,而惹怒曹智。甚至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曹智也是被禰衡的這聲大吼驚得一怔,他眨了眨眼睛,略一皺眉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剛纔因爲這鬼天氣給他帶來的殺戮之心,並突然悠悠說道:“此異象……未必是……天命所歸……或許……或許是天怒人怨……”
然後再深深望了賈詡一眼,隨即展顏一笑,神情就恢復了正常。
“薛禮,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正當所有人回味曹智這句話的含義時,曹智突然開口詢問起薛禮。
薛禮神色一緊的忙躬身應道:“都已準備妥當!”
曹智嗯了聲,向賈詡一打眼色,賈詡接令後就隨薛禮先行走進了牢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