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不可……混賬……”年輕武將話語出口,本是要部署停手、退下的,不知手下箭手中是否有人太過緊張,還是會錯意,十數騎中竟有人在年輕武將話音剛出之時,脫手箭矢滑出了弓弦。
“嗤!嗤!嗤!”
箭矢勁疾射來,眼看就要把一道之隔的幾名老百姓變成刺蝟般的模樣。突然一人一騎至第一樓旁急速奔出,叱喝一聲,靈活如猴般彈離地面,凌空兩個翻騰,人馬一騎趕往箭矢激射之處。那人身形剛落地已旋風般轉過身來,快如閃電的三支羽箭已飛蝗般衝着那奔出之人迎頭迎臉的射來。只見那人探手一揮,手中一黑布包頭的長形桿狀物體在未落地時已急揮而出。“叮叮”的掃開射來之箭矢中的兩箭,第三箭卻已是不及掃落,眼看就要射中那竄出大漢之面門。
那大漢好生了得,眼看這一箭就要射中與他。但他臨危不亂,只見他頭一偏,張嘴一口咬住了最後這支箭矢。
但他那匹戰馬就沒這般身手,完全被當了盾牌使用。戰馬慘嘶之下,頹然倒地,先是前蹄跪下,接着餘力把它帶得擦地而行,馬體至少中了三、四箭,令人慘不忍睹。
但功效是顯著的,所有的箭矢都被此人此馬擋住,後面驚呆了的民衆一人都未受傷。
在這一人一騎突然竄出擋箭的短短時間裡,無論是射箭的,還是獲救的,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在曹智等人欣賞完下面長街上突如其來的變化時,齊齊往樓下瞧去。一切都已結束,只見樓下救人的魁梧大漢已撐着手中桿狀之物,吐了口中羽箭,直起身來。
映入曹智眼簾的是和關羽年紀相若,一副高大魁梧的強健體魄,身段高而修長,有一管筆直挺起的鼻子,脣上蓄鬍,發濃須密,一身武士服,體型勻稱,略顯威武的臉上,兩額高而露骨,本是有點令人望之生畏,可是在濃密的眉毛下那雙鷹寧般銳利、似若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似世上沒有他辦不來的事,卻也正是這副容貌,使人看到此人感到一切配合得無懈可擊,倍生好感。
“他用的什麼兵刃?”曹智在驚歎那粗獷校尉竟是龐德的同時,亦對那救人的壯漢相貌生出好感,不免對他手中的長杆物體產生了些許興趣。
“戟,而且是金戟!”關羽在樓下兵士射出箭矢之時,也是一驚起身,但他身處樓上,那有可能及時救援。但他同樣聽到了樓下壯漢手中長桿狀物與箭矢的金屬碰擊聲,以他對兵器的研究,立時聽出那是金戟特有的聲音。
“喔……”
在曹智恍然之際,樓下壯漢救完人後,也是對着叫“龐德“的校尉,嘲諷道:“這就是馬騰宣揚的愛民如子嗎?”
“你說什麼?你敢非議我家主公?”叫龐德的校尉手執劍把,雙目兇光大盛,似若要擇人而噬的惡狼模樣,瞪着對面的壯漢好半晌後,大怒出口。
他手下的兵衛也在聽聞此人竟不識好歹的評議他們大老闆的政策時,個個立時忘了剛纔的失職,一個個重新彎弓搭箭的圍上了那壯漢。
此次卻未敢隨意發箭,顯是對剛纔失手之事非常顧忌。
“都退下,龐德你帶着他們立刻退下,待會兒回營之後,每人自領三十軍棍,以示懲戒。”那年少武將虛驚一場後,終於出口了。
“是,公子!”看龐德的低首應命的神情雖說依然有些桀驁,但還是領命,讓彎弓搭箭的士兵後退至年少武將身後,但並未立即回營,因爲他口中的公子還需保護。
“公子?馬騰?此人應是馬超吧?他怎麼會來雁門?但願這幫人快些走,否則可能有些麻煩了。”
猜出那年少武將身份的曹智,纔在一陣激動之下,立時感到這雁門之地突然多了馬超等人在此,對他和雁門烏丸首領的會面會帶來不便。但他不知馬超會千里迢迢帶兵駐防雁門,也是和他有一定關係。
雁門烏桓已經很多年未在雁門或是幷州惹事了,最近卻突然在塞外聚衆三千,直奔陰館而來。馬騰、韓遂得知後,也派人調查了此事。但情形很快就清楚了,烏丸人的目標不是幷州雁門,而是要借道馳援幽州正被袁紹緊逼的公孫瓚。
韓遂、馬騰不明白雁門烏丸族怎麼會和公孫瓚扯上關係,但他們本來決定大開方面之門,讓借雁門的長城古道直放幽州。因爲現在兩人轄制的涼、並二州還屬公孫瓚管轄,公孫瓚有朝廷的封令,可轄制北地六州,涼、並二州正好在這範圍內。
雖說有馳援的義務,但韓遂和馬騰至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往幽州增兵。兩人均認爲袁紹和公孫瓚打管他們屁事,他們巴不得兩人打得曠日持久些,也好無暇顧及他們。
現在有雁門烏丸主動願往幽州,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沒過多久他們也查明瞭原來雁門烏丸人是受了黑山軍的挑唆,聯合出兵幽州的。這就更不要緊了,黑山軍是一支一直活躍在冀州地域的黃巾起義軍分支。這不熱鬧了嗎,多方勢力在冀、幽兩州紛紛鬧騰起來,這是韓遂、馬騰最願意看到的事了,等他們兩敗俱傷時,說不定他們還可有機會渾水摸魚。
但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好,在他們決定大開方面之門後的沒幾日,攻擊幽州的袁軍突然回調十萬大軍,一直駐紮在幷州臨近易縣的一支部隊也突然有了動作,他們未向冀州腹地回撤兵馬,去阻擊黑山軍,卻調出一部分兵力到了僅有一堵長城之隔的冀、並兩州的分界線上。秦朝就建起的這段長城,本是抵禦外敵之用,現在其中橫亙在太行山脈中斷的一段是冀、並兩州的長城,袁紹突然往這段敏感地帶運兵,立時拉響了韓遂、馬騰警報器。
據可靠情報鎮守這段長城的袁兵是默許這支兵馬出入他們的關隘,而且有跡象更多的兵馬在開往這段長城的內側,沿長城內側的古道運動着。韓遂、馬騰他們均擔心袁紹知道了他們暗中借道給烏丸的事,而遷怒他們,甚至運兵過來是想那他們開刀也說不定。於是預感到了不妙的韓遂、馬騰立即撕毀和烏丸人的契約,把他們趕出雁門,重回塞外,不得借道幷州。
韓遂、馬騰自討伐長安兵敗後,實力大損,涼、並兩州原先好些向他們臣服的郡首和羌、胡首領紛紛反叛他們,害他們這些年費了一番手腳,收拾他們。打仗非但要死人,還要花錢,韓遂、馬騰均不是什麼大族出身,家底本就不厚,他們控制的涼並二州又不像中原或是江南之地富足,連番戰事之下,他們已是囊中羞澀,兵馬實力也大不如前。他們認爲這時和袁紹開戰討不得好,所以決定那頭都不招惹。
至於得罪了烏丸這種小族,他們也不在乎。但爲了防止烏丸報復,於是就遣了馬騰的兒子馬超帶兵三千進駐雁門,防範雁門烏丸的進攻。
但韓遂、馬騰不知道這支兵馬根本不是袁紹的,運兵到長城下,也不是用來對付他們的。
這支兵馬自是曹智的,他在鮑丘定計後,就送密信與易縣樂進,讓他做了先期佈置,沒想到會引起韓遂、馬騰的連鎖反應。一場龐大的計劃是會出現諸多意想不到的事件,化解這場誤會後來着實費了曹智一番手腳。
在曹智疑惑馬超怎麼出現在雁門時,馬超已下馬來到救人壯漢身前,面帶和善笑容的拱手道:“這位兄臺請了,在下西涼馬超,剛纔多謝兄臺出手,才免我郡民死傷,請叫壯士姓名,待會兒也好去拜訪。”
“免了,沒傷及無辜就好,在下無名小卒,不配與少將軍相交。”說着那壯漢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坐騎,嘆了口氣,回禮一拱手對着馬超道:“在下還有急事,告辭!”說罷不理馬超的呼喊,閃入人羣,自顧自的去了。一副真的急匆匆的樣子,也很不願意和馬超多說什麼。
馬超“哎”了兩聲,一看眼前還有在議論紛紛的民衆,只能對放下對那武藝高強壯漢的糾纏,回首望了一眼龐德。
龐德心領神會,立時派出兩名隨從,緊隨壯漢消失的方向緊追而去。
直至此刻,準備逃難的邊城民衆仍弄不清楚這位新到的年輕將軍葫蘆內要賣的是何藥。
馬超通過剛剛士兵走火的小小插曲,重拾心情目光緩緩掃視,臉上現出親切燦爛的笑容,沒有故意揚聲,卻字字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內去,從容道:“我乃西涼太守馬騰之子馬超是也,今天我有一事公佈,雁門不會被受襲,沒有任何兵馬要來攻打此地,請大家不要驚慌失措的棄城而去。”
“那爲什麼好多人看到關外的胡人在集結兵馬?”人羣中混雜的聲音飄出,對馬超的話語提出着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