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母親那帶着血的容顏映在了鍾離慈的眼中之時,他腦海裡的混沌和模糊彷彿突然消失不見。他只覺得他從來都沒有像是今日一般的清醒過,清醒的,讓他想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或許鍾離慈的母親看出他有這個意向,帶着胸口那大片的血紅,她對着鍾離慈笑的溫柔:“阿慈,答應母親好不好?好好地活下去,替你父親,替我,活下去!”
活下去?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活下去!?
“不——”
鍾離慈看着母親眼中的笑意,只覺得絕望和歉疚潮水一般向着自己涌了過來,幾乎將他從心到身地吞噬乾淨。
那個素衣溫柔的女人,那個會給他做這世界上最好吃的飯菜的女人,那個一年只能見他兩次,卻不吝嗇地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他的女人,就這麼死在了她最愛的兒子,他鐘離慈的手上!
“不——”
桌上的飯菜還有餘溫,那裡放着三雙碗筷,本該是一家人歡歡樂樂地吃晚餐的時候。可是偌大的飯桌上卻空無一人,只剩那一桌飯菜漸漸失色。
桌下,一個婦人的屍體也和那桌上的飯菜一樣,漸漸變得冰冷了起來。
少年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向臨月城中最高貴的地方。他手提長劍,眼帶恨意,雙目赤紅,狠狠地盯着月神溫柔的雕像:“我要殺了你!!”
持劍的少年眼神不再冷漠,卻彷彿從地獄裡歸來的修羅一般,渾身都染上了恨意。他終於明白了他人生的意義,當他決定要殺了那個人的時候。
“你要如何殺了他?”冰冷的聲音從少年的身後響起,青龍祭司雙手抱胸,嘴角噙着笑意,彷彿並不懼怕殿中這被恨意包裹的少年,“他不過稍稍催動母蠱,就能讓你聽話溫順,所以你要如何殺了他?”
轉過身,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少年朝着他怒吼:“我不管!我要殺了他!就算拼死把我體內的子蠱逼出來,我也要殺了他!”
“嗤——”青龍祭司只是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死。何況——就這麼簡單的要了他的命,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雖然心裡的恨意已經濃重得無以復加,但是鍾離慈殘留的一日理智告訴他,青龍祭司說的是對的。他殺不了大祭司,至少以他目前的能力,說不定連近大祭司的身的機會都沒有!
“我可以幫你。”大祭司放下抱在胸前的手,對鍾離慈挑了挑眉,“我幫你離開苗疆,你必須依靠你自己的努力,等你終有能力和他對抗的那天,回到這裡,親手給他痛苦嚐嚐,如何?”
十歲的鐘離慈明白青龍祭司在說什麼,他的心裡開始蠢蠢欲動。他知道,這就是他想要的!
擡眸,那眼中已然沒有了冷漠,剩下的,只是深不見底的對未來的考量:“你爲什麼要幫我?”
爲什麼?
青龍祭司只是微微一笑,他擡手,將手掌覆在鍾離慈的腦袋上,隨意揉了揉:“因爲你的父親,曾是與我並肩作戰的兄弟。他……不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