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都沒有成的事兒,這輩子即便換了主角,也是絕對成不了的……
至於,韶華縣主穆長鳶——
“池玲瓏”的閨蜜麼?!
池玲瓏雙眸空洞的看着前方,視線所及之處,屏風左側的小腰几上放置着一支秀美纖長的粉彩花觚。幾株含苞待放的綠鄂置於觚中,綠鄂身姿秀雅,皎潔如白玉,在室內愜意的舒展着軀幹,那姿態端的是美不勝收。
有淡淡的花香瀰漫在室內,伴隨着窗外時斷時續的蟬鳴,竟讓池玲瓏的思緒恍惚起來。
池玲瓏上輩子也叫池玲瓏,和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名字一模一樣。
只是上輩子她命好,死亡來的太過突然,沒受多大痛苦就斷了氣;不像她現在佔據的這具身體,好好的一個侯門千金,“剋死了”姨娘胞弟未婚夫,落得個“天煞孤星”的名號不說,最後還成了一枚毫無利用價值的棄子,被周氏和太夫人聯手送進了尼姑庵,後半生常伴青燈古佛,活活熬死在那裡。
池玲瓏何以會穿越到重生後的“池玲瓏”身上,且繼承了她大半的記憶,這件事已經無法考證。不過,有關上輩子導致“池玲瓏”最後落得那般悽慘的下場,且已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兩大罪魁禍首之一,池玲瓏倒是感興趣的緊。
池玲瓏淺笑,手指敲打扶手的節拍卻更加韻律優雅。
碧雲說的沒錯,“池玲瓏”和韶華縣主穆長鳶確實是閨蜜。只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能想到,這閨蜜竟然會在“池玲瓏”背後,捅了刀子!
“距離七月二十,還有幾日?”池玲瓏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她不是上一世那個軟糯溫吞、人人可欺的“池玲瓏”,她向來不是什麼好人。穆長鳶敢斷她的生路以作威脅,她也只好絕她財路作爲回報。
七月二十是池玲瓏姨娘寧氏,以及她難產死亡的胞弟的祭日。五年前的這一天,寧氏產後血崩,生下的兒子也是一名死胎;因年歲過小,不入祖墳,不入齒序,最後只雖寧氏化作一捧飛灰。
往年到了這個時候,池玲瓏必定會親往萬安寺,爲寧氏與胞弟祈福誦經。碧月這幾天見池玲瓏一直未有提及,還以爲姑娘是忘了此事。此刻聽到姑娘問起了日子,當即就俯身恭聲回道:“還有五日。”
“如此,且隨我去紫薇苑與母親問安。”
碧雲碧月知道,姑娘這是要稟報周氏,準備去萬安寺上香的事宜,當下不敢遲疑,連忙齊聲行禮恭敬應道:“是”。
時間轉眼就到了七月十八那一日。
因池玲瓏對周氏提及這幾日夜晚姨娘屢屢入夢,因而想要提前幾日出發,爲生母多誦幾天佛經,這藉口太過仁孝,周氏無法刁難,自然爽快的答應。
況且周氏最是個會與人、與己做臉面的婦人,不管私下裡多麼恨不能將池玲瓏毒死溺死,明面上該做的臉面卻從來不會少。
就在池玲瓏出發去萬安寺前兩天,周氏便一如往年一樣,不僅大張旗鼓的爲女兒安排好隨身的丫鬟婆子,侍衛車伕,便連出行的車架,都不忘殷切叮嚀囑咐負責此項的嬤嬤,“萬望保證姑娘沿途舒適周全”。
周氏的一應舉措,又讓她賢惠溫良、寬厚大度的美名,怎樣在翼州流芳,池玲瓏無心打探計較。
待一應箱籠全都裝上了馬車,池玲瓏正準備出行時,卻毫無意外的見到了匆匆跑來忠勇侯府求見她的,韶華縣主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妙心。
“縣主說,萬安寺的護身符最爲靈驗,她這次想和您一道去萬安寺,爲公主駙馬以及兩位兄長求個平安,這便在南城門口等着您。”
一應事情的進展,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行進,池玲瓏嘴角微翹,黑亮深邃的美眸中,有幽光閃爍。
妙心的背影越行越遠,漸漸消失在路口拐角。碧月見姑娘依舊只是雙眸微眯的看着遠方,遲疑片刻,方纔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自從七年前姑娘生母離世,繼而姑娘落水被救起後,碧月就覺得眼前的姑娘像似換了一個人兒。姑娘比以前更爲沉默寡言,心思比以前更難懂,行事更加沒有跡象可循,命令讓人絲毫不敢違抗,氣勢也更加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無事。”池玲瓏淡淡吐出兩個字。
穆長鳶行事向來謀定後動,想來這次也是探清了她出發的時辰和路線,才掐着點趕着來了剛纔那一出,好讓她無從拒絕。
只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恐怕即便是穆長鳶也絕對想不到,池明珍、池明珠也會趕着這個時辰,恰巧“順道”去探訪她。
如此,向來靈心惠質,氣韻高華,一言一行都堪稱世家貴女典範的韶華縣主,現在指不定怎麼怒火攻心呢。
池玲瓏嘴角噙着漠然的淺笑,在碧月碧雲的服侍下,上了爲首的一輛馬車。
忠勇侯府祖居嶺南翼州,在此地經營多達百餘年,可以算得上是翼州的土皇帝。又因歷代忠勇侯“施政”最是仁和,忠勇侯府的名聲在翼州都叫的響亮。路上但凡遇到同行的馬車,車伕在看見標誌着忠勇侯府族徽的車架時,不需主人吩咐,便會自動退避。由此,忠勇侯府在翼州的威望,可見一斑。
馬車走走停停,在繞了大半個時辰後,才拐上了前往南城門的大道。
翼州因恰好處在南北交通要道上,行人來往很是頻繁。又因各路客商多在此處週轉,連帶着翼州的經濟也日漸昌盛繁茂起來。比之周邊幾個州府,翼州百姓的生活,要高上好幾個檔次。
池玲瓏坐在馬車中,面目沉靜的翻看着手中的醫術,神態間不見一點焦躁。碧月小心的伺候着姑娘茶點,碧雲則聽着沿途小販們高亢嘈雜的吆喝叫賣,在百無聊賴的將手中的絡子繞了第一百個圈兒後,終於控制不住心中好奇,偷偷的掀開了車簾一角。
碧月見碧雲此番孩子氣的作爲,無奈的搖頭失笑。只是,考慮到不能損及姑娘和忠勇侯府的顏面,碧月到底想要警告碧雲一聲。
誰知,碧月還來不及有所作爲,馬車竟是在此時猛的停了下來。碧月措不及防,腦袋差點撞到車窗上,此時卻也顧不得其他,碧月手忙腳亂的往池玲瓏身上一撲,大喊一聲“姑娘”,及時的穩住了池玲瓏欲往前趴的身子。
碧雲的腦袋撞到車內木板上的“咚”一聲鈍響,聽起來尤其讓人肉痛。與此同時,有碧雲疼痛的“哎呦哎呦”聲,及車伕惶恐不安的聲音響起,“姑娘,可曾傷着了?”
“姑娘無恙。曾叔,外間出了何事?”碧月在池玲瓏的示意下開口問話。
外間趕車的曾叔聽說“姑娘無恙”,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氣才舒緩了下來。他看着距離馬車約二十米的地方,紛亂上演的一切,微蹙眉沉聲回話道:“前方丁記米糧鋪前,不知發生了何事,圍觀者甚衆。”話至此,曾叔停頓片刻,才又道:“姑娘,老奴已派人過去探個究竟。”
馬車內的池玲瓏淡淡的“嗯”了一聲。
不過片刻功夫,曾叔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回姑娘,前方有一對母女在賣身。母女皆感染惡疾,婦人年約三旬,面有粗陋刀疤,女童年約兩、三歲。有一孔武大漢與一五旬老者爭相購買,雙方僵持不下。”
碧雲碧月一聽,竟是孤女寡母走投無路,要賣身求生存,面上都露出了唏噓感嘆的神情來。她們兩個同情心起,俱都忍不住好奇的微掀起了窗簾,想看個清楚。卻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坐在上首的池家五姑娘池玲瓏,嘴角緩緩的翹起優雅和緩的弧度,以及她面上浮現出的,那絲最明顯不過的意味深長。
短短半刻鐘後,曾叔引着一個面有粗陋刀疤,臉上泛着不自然暈紅的女人,上了忠勇侯府的車架。
柳貞娘甫一進入馬車,便默不作聲的接連不斷叩起頭來。直到腦袋都磕的紅腫了,才嗚咽着嘶啞粗噶的幾乎發不出聲的嗓子道:“謝姑娘救命之恩,謝姑娘救命之恩,小婦人無以爲報,今番爲姑娘所救,此生願爲姑娘當牛做馬,任憑姑娘驅使。”
“擡起頭來……”
柳貞娘幾乎是受了**一般,在那稚嫩的女聲音落後,便不受控制的擡起了頭。
斑駁的日光透過車窗灑落進來,上首坐着的少女在日光的氤氳下,看不清面目表情。而那少女在看到下首跪着的婦人臉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刀疤時,黑如點漆的眸子中,卻終於抑制不住的染上了深入眼底的笑意……
她今天大費周章,如此設計穆長鳶,全是爲了眼前這個面容粗陋的婦人!!
穆長鳶欲絕她生路,她也只好斷她財路以爲報。
就是不知道,若是少了柳貞娘這個左膀右臂,穆長鳶今生準備拿什麼,和素有大魏第一美人的何雲沁一爭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