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邊上,有一排臨時搭建起來的茅草屋。其中位於盡頭的幾間,看起來相對豪華一點,住的不是工人,而是逍遙派人士。
掌門李清風正在睡覺,睡得正香。昨天剛被命名爲左護法的張明月,也在睡覺,睡得不怎麼香。還有彩虹兄弟等人,總之大家都在睡覺啦。
砰砰!
砰砰砰!
茅草屋的門被敲響了,聽起來來人很急促。半炷香後,逍遙派衆人都耷拉着眼皮,在屋子裡開會,一個個沒精打采狂打哈欠。
“快說快說,想好了沒?”南宮瑾兒興奮地問。
“想什麼?”
“加入邊防先鋒隊啊。我剛纔跟你們說了兩遍了,工作輕鬆愉快,待遇從優。”
“哦,對,先鋒隊。”李清風眨巴兩眼,閉上,腦袋微微歪向兩側:“都聽見了吧?鎮長要你們加入先鋒隊,有去的嗎?有就快點表態,不要耽誤大家睡覺。”
逍遙派的人基本都在這件大屋子裡開會,人很多,很擁擠,但竟然沒一個吱聲。說實話,要不是知道鎮長是民事長娘子,他們肯定們都不會開。
而且說實在的,邊防先鋒隊?拜託,說好聽點叫先鋒隊,說不好聽那叫趕死隊。將來蠻族要是真打過來,第一批死的就是先鋒隊,而且九成九是死在南水河段對面,屍首能不能留全還是個問題。
所以,誰吃飽撐着沒事幹去當先鋒隊員?
“哼,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她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站起來,慷慨激昂:“夫君走之前特別跟我強調,說你們都是他朋友,是他的好兄弟,還說你們其實都是很仗義的江湖俠客。沒想到你們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你們之前聚衆收保護費,危害鄉里,是我夫君大仁大量不予追究,給你們一條生路好讓你們改過自新。沒想到你們答應得好好的,現在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
“額……”
李清風睜開眼睛了,其他人也都睜開了眼,心裡聽得很不是滋味。原以爲隨便搪塞一下,鎮長就該知難而退,沒想到竟然還開始道德指責。
逍遙派雖說都是些閒散人士,但大夥的確是很講道義很有原則的。此前李清風敗給陸然,大夥心裡沒啥怨言,也願意以後跟着陸然混,只是後者拒絕了,這才照其建議修宗們走正道。
“那個,南宮小姐,我們的確答應了陸堂主,在他不在槐州城這段時間,會盡量幫助你。可是,先鋒隊——”
“先鋒隊怎麼了?先鋒隊承擔重要的使命,負責到敵方領地刺探軍情,爲將來的邊防軍主力部隊提供關鍵的情報,是整個戰爭的最前沿,是無上光榮而偉大的,是——”
“嗯哼,”李清風架不住,打斷她:“鎮長,這個工作很偉大,我們知道了。”
“既然你們知道,那就該有點民族感和責任感,應該有使命感,應該有覺悟——”
“嗯哼,鎮長,有件事情你可能忘了——我們其實大部分人都不是扶風國的。”
“啊……啊?”
“對啊。就拿我個人來說吧。我是雁南國玄武城一帶人士。張明月是東殤國的,七彩兄弟好像是武夏和長齊的。所以——”
“哼,所以你們沒義務是嗎?”南宮瑾兒不知怎地,好像突然智商開掛了一樣,思維敏捷得不行:“你們不是扶風國子民,沒關係,但你們都是七國子民,都是北境的人!
大敵當前,整個北境就要爲蠻族所踐踏,你們的親人朋友,就要被蠻族殘忍殺害,難道你們一點都不關心?還是說你們認爲槐州城的存亡,和你們遠在千里之外的親友並無關係?
壯士們,你們要清楚,槐州城和鎮南關以及東河古鎮一樣,都是北境最南端的門戶。一旦這裡被蠻族侵佔,那其他地方也可能失守。無論你們親友在多麼遠的地方,將來都逃不過蠻族的殺害!所以——”
李清風又沒忍住,擡手打斷她,臉上已經尷尬到了極點:“那個,鎮長,還有一點你可能又誤會了。咱逍遙派,基本都是孤家寡人。就拿我來說吧,十五歲的時候爹就死了,其他親人在那之前早就死了。張明月——誒,你家人怎麼死的?”
張明月搖了搖頭,面色平淡:“不知道,我生下來就是孤兒。七彩兄弟好像有親人,不過都反目成仇了。”
聽到這裡,南宮瑾兒微微一怔,心裡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她腦瓜子開竅一次,胸中有千萬句不容置疑的大道理還沒說完,結果一連兩次都跑偏了?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有那麼一小會兒,她想不到別的理由,甚至爲這些人感到幾分遺憾和難過。
世界很艱難,人生很艱難,對於沒有親人的逍遙人士來說更是如此。人家已經混到這種境地了,再說什麼民族感使命感啥的,確實有點牽強。
可是,她想不到別的辦法,找不到別的人。當今槐州城唯一能忽悠來爲先鋒隊湊數的,也只有逍遙派這一股力量。
“不行,就算是這樣,你們也都得加入先鋒隊!”她大聲說道,聽起來幾乎是命令。
衆人微微一怔,有點懵逼:“都得加入?”
“沒錯,都得加入。”事到如此,她也不講什麼大道理了:“我來之前就計算好了,你們這裡有一百三四十個人,必須全部加入先鋒隊我才能湊夠數。”
“額……湊數我們能理解。可是,爲什麼我們要這麼做?我們現在不差錢的。”
“我不管,反正你們答應過我夫君,這段時間要幫我。現在我就遇到問題了,只有你們可以幫我,所以你們必須加入。至少在我夫君回來之前,你們得當先鋒隊員。”
大夥沒說話,都看向掌門。
李清風擦了把汗,也看向大夥,心裡非常不是滋味。他給大夥招了招手,聚在一起議論,聲音很小,不讓鎮長聽見。
過了會兒,議論完畢。
他走上前,面帶微笑:“鎮長,我們商量了下。逍遙派都是言而有信之輩,既然答應了陸堂主,那這個忙一定幫。不過事先說好,我們只幫到陸堂主回來。他回來之後,這先鋒隊員的工作我們就不幹了,到時候你自己想辦法。”
“好!”南宮瑾兒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下來。她現在最擔心的不是逍遙派的人做半個月還是一個月,而是後天她能不能交任務,這個鎮長位子能不能保住。
至於半個月後——反正有夫君,夫君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既然都說好了,那鎮長快回去吧,我們還要休息。還有,以後有啥事兒,能不能大白天再來?”
“好,以後我儘量白天來。但是還有件事你們也要幫我。”
“還……還有?”
衆人異口同聲,心裡已經有點想直接趕人了。作爲代表大家給陸然做出承諾的掌門,李清風一臉黑線,腸子都悔青了,真不該答應陸然幫他娘子。
當初答應下來,是出於好心,甚至出於感激。因爲陸然憑實力贏了他,但沒抓他們,反而還指點明路,還承諾以後把逍遙派的一些絕技傳給他們。
那會兒他想的是,不就一個鎮長嗎?還是個女人,能有什麼麻煩事兒?南山鎮的事情沒有高手辦不來的,更何況高手雲集的逍遙派?
現在他知道錯了,南宮瑾兒不只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
“鎮長,你……還有啥事?”李清風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看你們是我夫君的朋友,現在又在修宗門,想幫你們賺點錢。”
“哦?”
大夥相顧一眼,臉色頓時放鬆下來。還以爲她又有什麼令人爲難的請求,沒想到竟然是一片好心,要幫他們賺錢。
對方畢竟是南山鎮長,手裡頭掌握的資源應該很多,又有很大的話語權和決策權,說不定想分幾個工程給他們承包一下,弄點油水。
可惜,他們想多了,送錢的方式不是包工程。
“總府的專項債券,知道吧?”
“你是說讓我們買債券?”
“沒錯,總府這兩天又在發債券了,一年期和三年期的都有,年利息百分之三十呢。”
“這……這個還是算了吧。”
李清風等人連連搖頭。槐州城總府的邊防工事專項債券,他又聽說過,利息是很高,在官方債券裡算是最高的了。可是他們現在不怎麼看好。
如果放在半年前,他們肯定很願意買。但現在半年多過去了,槐州城發行的債券據說快一個億,這對一個地方財政而言頂得上好些年的收入,誰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及時還上?
再說他們都是江湖人士,對高利貸比較熟悉。手上現在攢了不少錢,要賺錢也可以找別的路子,簡單快速明瞭,債券這東西還是留給純商人去玩。
“爲什麼算了?”南宮瑾兒不懂,她是真的以爲是在給對方送錢:“一年就能賺百分之三十,着你們都不願意?要不你們買三年期的,那個總利潤翻倍。”
“不買。槐州城邊防工事的專項債券,已經發太多了,我覺得不怎麼妥。”